姜煜世听不太懂,茫然地看林砚生。
林砚生解释道,“李婶,他香港人。”
“哦哟,香港人有钱哦。”李婶改用了川普,感叹道,又想起什么,“我给你说,这种杀价不代表什么哈,你不要乱想。我们小林本来也很有钱的,只是让那些无良商家不要赚些黑心钱,是正直,不是我们抠门,你懂吗?”
姜煜世被训得连连点头。
李婶抄出一根大葱对着姜煜世,“小林这么多年不容易,你以后如果欺负他,坐船去香港我也会找你妈老汉儿谈话哈。”
“不会的阿婆,不会的。”姜煜世郑重起来,“我不会欺负他的,能和他现在在一起我都觉得每分每秒像是做梦了。”
“林砚生是我的初恋,也是我最后的恋爱。我永远爱他,直到死。”
林砚生愣在一边,回神过来爆红着一张脸,扔了句“李婶拜拜”就把姜煜世一路逃似的拖走。
“你在别人面前说些什么呢!”
姜煜世没有说话,嚼着硬糖笑起来,在小区那棵烨烨的白玉兰下给了他一个奶味的吻。
第22章
电影《再问》公布第三张概念宣传图的瞬间,空降热搜首位,那是姜煜世的角色首次出现在公众视野。
全网的沸腾以至于林砚生点开姜煜世个人主页的时候都明显感到卡顿。
姜煜世转发剧组微博,只配了“揽月”两字。
林砚生点开那剧照,一颗心顷刻间就晃起来了。
男子长发半束,一袭灼灼红衣。月色如银碎,他手握长剑,像是趁夜色经过那一片梨花林,却察觉到余热的目光,凌落抬眼,在花影剑光中投出惊鸿一瞥。
林砚生不说不代表不欣赏,姜煜世演起这个角色,从里到外一切都太合适,太美,太凌冽。他那颗到夜里就格外漂浮的脑袋里顷刻间就浮现出很多跳跃的字眼,和一些断断续续的调子,有关故国虚梦和飘摇江湖。
就为这一个眼神。
于是林砚生大方地赏了姜煜世一个赞,却立即便被姜煜世的粉丝捉住了。
“点赞了!!林老师求求您了tt我帮您写一段彩虹屁,你帮我们哥哥转转吧,这次电影对哥哥太重要了,希望宣传也要到位。”他收到私信。
林砚生心想姜煜世这人气宣传还要加大力度?再夸张微博都快要瘫痪了。
但被粉丝这么一说,他竟然开始有点好奇了。如果,他是说如果,他转一条姜煜世的微博,那人会不会兴冲冲地第一时间给他拨一个电话来,然后黏糊糊地讲一些r_ou_麻话。
这次第一次给姜煜世微博点赞,他都能想到姜煜世笑得弯起的眼了。
于是林砚生又大方地赏了姜煜世一个转发。觉得写点东西太奇怪了,所以只留了“转发微博”这句默认字。
江揽月。江揽月。
林砚生默念着,他听姜煜世说这个角色是亡国皇子,野心勃勃又顾虑太多。于是他有些迟疑这名字是否太过秀气,会让观众再有异,却深知姜煜世一定能够驾驭这个角色。
有多契合呢?单单凭着姜煜世根本不需要对自己的脸部特征做出遮掩就可以看出。他第一次在剧中保留自己的异瞳红痣,完完全全呈现在荧屏之上。
姜煜世大半月前去了影视基地。
基地是全新搭建的,为了还原剧本里临安之盛势,在基础设施上就斥资不菲。
大制作大导演,意味着更多的压力与责任。,说实话林砚生有点担心,因为网络的骂声实在不好听,姜煜世在他面前都微微显露出对自己演技的不安。
林砚生莫名其妙地看了一整晚的“姜sir港普爆笑瞬间”,刚出道的时候姜煜世完全就只是学了个普通话调子,发音还是粤语发音,念“普通话”都读的“煲冬瓜”。
其实姜煜世的港普也不是很好笑,毕竟林砚生之前被谢锐要挟着看沙雕视频,看古天乐看蔡少芬他也没多大反应。
可看这个视频,林砚生笑到后半夜已经快神志不清了,他真是好久没这样了。他明显感觉到姜煜世很努力想要装出一副国语腔调,看起来傻乎乎的,被采访时和舞台上简直是两个人。
凌晨四点四十,姜煜世发来了短信,不想吵到林砚生睡觉才选择发短信这种方式,却没想到林砚生本来就是夜猫子
“昨天没给哥打电话是因为才收工,只好现在才给我的bb补一个亲亲。今天白天我没场,可以稍微睡一觉啦。”。
自从姜煜世进组后,从每天四、五通电话,渐渐变成晚上的一通,再到最后的几天来一次电话,如今还发展成隔天凌晨补一条短信的程度,可见剧组事务有多繁忙。
在接到姜煜世短信的瞬间,林砚生什么也没想地就给他回拨了过去,希望姜煜世没有倒头就睡。
“喂……bb呀,早晨。怎么打电话给我喇……”姜煜世困得睁不开眼,模糊间就讲起母语来。
林砚生听着他的粤语一下子又想起刚刚看的各种采访,差一点又笑出声,“你可不可以同我讲煲冬瓜呀,我听唔明。”
他又是完全的普通话发音,粤语调子。
“哈哈哈,你怎么能笑我,我花好大气力才把这个label摘掉。”
还没等到林砚生憋出那一句“注意休息”,就已经听见那边浅浅的呼吸声传来。
好累吧。林砚生想着,不知道什么心里因素作祟,并没有挂电话,将手机放在一边。坐在电脑边用耳机听邮件里发来的demo,在纸上写着鼓和贝斯的midi。
姜煜世忙起来的时候睡眠一直被迫碎片化,导致他到后来像是就害上了这样一种病,这次也是只睡了二十多分钟就悠悠转醒。
他听见听筒那边传来铅笔唰唰的声响,才知道林砚生并没有挂掉电话。
“哥。”他叫了一声,听见那端的衣料摩擦声,林砚生又将电话拿起了。
林砚生是一直等他,一直在旁边陪他睡觉吗?
于是他一时间又有些感慨。
他又想到他的十七岁,他第一次喜欢上一个人,他第一次彻底再找不到一个人。他抱着那一个破碎的青春梦度过了上千个夜,做梦,再清醒。
姜煜世半眯着眼望着苍白的天花板,“哥,我好像现在才真的感觉到你了。”哪怕他们现在纵横这么多公里。
半晌,林砚生才开口:“你以后没事不用给我打电话了。”
他从声音都能听得出姜煜世的疲惫。
缺乏睡眠搞得姜煜世神经衰弱,听见林砚生没头没脑地这一句话,再加上他对这段感情实在是太过于敏感了,并没领会到林砚生的用意。
“我知道……我知道,哥。”
前段时间他才知道沈泽这个人。
进组前在高校做活动时碰上谢锐了,谢锐特意找上他谈天,把他遇见林砚生之前那一块空白的经历描绘了个大概。姜煜世也才知道林砚生哪里是没有热忱,只是把所有飞蛾扑火的感情全部葬给一个人了而已。
姜煜世迷恋在台上燃烧灵魂一样歌唱着的林砚生,爱他的人,也爱他的歌。
可到头来原来林砚生的歌是为沈泽唱的,也是为沈泽不唱的。
所以他才半点侥幸心也没揣了。林砚生把他当作床伴、当作消遣,根本不是什么胡话。
“你最近好忙,我看见你到处飞,一定没心思再应付我了。”姜煜世看窗在天花板上投出的长影,“我好失格啊,忙起来也不能陪你哄你开心了……这下子是真的没什么用了。”
林砚生没有说话,听见姜煜世干笑了两声,“我十七岁遇见你的时候,你对我说,这最后一场商演结束了,你就去腾冲义演,因为那里还有人等了你一年。”
“然后我说那你先等等我好不好,我马上要毕业了,而且我什么都能做,跟在你们乐队后面搬架子鼓都行,带着我一起去。你想了一会儿,最后还是答应了,和我约好在天星码头,七点半,就在我考完试的那一天。”
“那一天是我们认识的第七天。我疯狂地生搬硬套,想要把一切浪漫的定义加在‘七’这个数字上。”姜煜世迷迷糊糊地说起来,“我从考场里跑出来,把所有的东西全给丢了,身上只有证件和一些钱。然后买了好大一捧花,虽然担心会让你觉得r_ou_麻,恶心,觉得是追女仔的路数,但是我真不知道该带些什么来了。”
“那天的中环人真的好多人,好多好多,是博览会,还有跑马拉松的,怎么能刚好让各种活动全堆在一起呢?我从天桥下来,人潮把我推来推去,到最后我都开始觉得你是不是故意选在这一天的,好让我根本找不到你。不来赴约,当时又为什么要答应?”
姜煜世笑起来,“只要你告诉我,你要我,我死了也跟你走。说我痴线也好,但我当时真是那么想的,你就当我发疯吧。”
“可你怎么能把我丢掉呢,哥。”
姜煜世手臂酸胀得要命,想到这些事心也矫情地开始酸胀了。
“你的心软为什么不肯施舍给我一点。凭什么别人花一年就能等到你,”姜煜世哽咽了,“我等了五年,还是什么都没有。”
林砚生大脑一片空白,还没等他再开口,姜煜世便又紧张起来,吸了一口气,像是清醒过来了,连忙说:“哥,我不是在给你负担,更不是在道德绑架……我的意思是,现在已经就很好,我特别开心了。”
一时间只听得见被电磁折叠的风声。
林砚生说不出话,姜煜世更不知道再如何面对。
“……哥,我好困啊。”姜煜世干瘪地开口。他好恨自己刚刚疯癫地讲那一段话出来,一定是脑子不清醒了,“你早点睡。”
于是逃一样地挂断了电话。
林砚生碰倒了桌上摆着的一瓶矿泉水,水汩汩地淌在地面上,他却没有做任何应对举措。
为什么他什么也不知道,林砚生迷茫着,突然想起姜煜世好像提过很多次他们曾经相识。姜煜世的十七岁,他二十。林砚生努力在脑海里考究自己二十岁的过往,却发现竟然还是空白一片,只恍惚记得谢锐给他说,他的二十岁为了专心做音乐,从大学里退学。但除此之外他便没有更多的记忆了。
他意识到自己的记忆应该是出了一些问题的,就像他前段时间才把“沈泽”这个名字重新拖回生活里来。可以排除一切物理因素,他找回记忆的过程这么简单,而且脑袋上又没有缝过什么针。
林砚生手指冻到发麻,他怔怔地倚在椅背上,倒着看窗外泸上夜色。世界颠倒起来,额发散落像栅栏将视野划分。
第23章
ptsd,姜煜世第一次这么近的接触到这种病。
他空置了自己的睡眠时间,先是懊悔自己的口不择言,到后来却又怎么想也想不明白,为什么林砚生从来也对他没半分印象,对他说的那些事都显得陌生甚至麻木。
然后他只好又转头去求助谢锐,抱着手机呆呆地等着。谢锐隔了四五个小时才回复一大段消息来。
他这才知道林砚生有ptsd。
具体的故事谢锐更不知道,只是记得当时在警察署里呆坐着的林砚生,正埋着头看着自己的手。警官问他话他也不答,直到那一杯温热的九珍果汁凉了个透。
最后推来一份文件,要林砚生签字。林砚生瞥了一眼,说怎么要让他来签。
两边都僵持着,谢锐看不过,走上去叫林砚生签字,或者他来代签。
林砚生浑身像是过电,向后退着站起来,椅子在地板上发出哀长的悲鸣。他声音拔高地说着,谁认定的死亡?你们他妈怎么敢有底气写出这个证明?这才第三天,你们就放弃搜寻了?你们香港警方真他妈才该去死。
他去夺那纸张,要将它撕得破碎。
旁边的警察一左一右将林砚生按在桌面上,零零落落的文件飞了一地,果汁也撒倒,将林砚生的白衬衫前襟浸上橙黄。
林砚生挣扎起来,疯了似的,挥着拳要去打警察,被谢锐抱住,拉开很远的距离。
你他妈疯了!谢锐拽住林砚生的衣领,却在触及到林砚生的眼神的瞬间哑口了。那是什么样的眼神啊,谢锐太不明白了,濒死的愤怒,一切都是极致的。
那些警官交谈起来,说着林砚生听不懂的话,谢锐只记得自己一直道歉再道歉,直到他把林砚生拖出警署。
林砚生挥开他的手,趴在垃圾桶边开始干呕起来,眼泪混着汗水火辣辣地砸在正午港岛炙热的地面,喉咙里发出无意义地呜咽。又脱力似的跌坐在地上,他没有嚎啕,只呆呆地滚着泪,咬紧臼齿,不让自己再哭,却还是控制不住,最后只好将自己埋进手臂间,纤瘦的身体一直一直颤抖,像是一把被砸烂的破碎提琴。
在那之后他们离开了香港,林砚生也没有回去上学的念头,他怎么能再面对那一座学校?于是就呆在家里,成天也不和别人说话,饭也吃得很少,看完了一部又一部美国老电影。直到谢锐有一天在浴室里看见了林砚生,鲜血淋漓的林砚生,举着他那淌着红色液体的手臂正要打开水龙头。
你在做什么……谢锐伫在门口,震惊地看向他,和那满滩的红血。
林砚生还是没什么表情,思路好像还异常清晰,没事,我不是想死,只是不小心。
谢锐眼瞥到那一把小刀,知道这人就是在说胡话,他也无暇和林砚生再做争辩,转身连忙去拿绷带酒j-i,ng。
沈泽走了就是走了,这世界缺了谁不能转?你他妈缺了他就不能活?谢锐吼着。
而林砚生呆坐着却像是置若罔闻,很久他才问了一句,沈泽,沈泽又是谁。
谢锐茫然了,他将林砚生送进医院,处理了身体上的伤,他觉得可能应该要去处理一下林砚生的心理问题。
ptsd创伤后应激障碍,谢锐从医生嘴里得到了这个名词。
选择逃避去所有绝望的回忆,林砚生回家休养这么多天就还了个这个东西给他?‘越搞越糟。’谢锐虽然想这么说,但还是觉得忘记是不是才是一个正确的选择呢?
沈泽对林砚生为什么会这么重要,几乎拴在林砚生的命上?谢锐不懂。他记得林砚生母亲死的时候,林砚生都只在葬礼上掉了一颗泪。他原来觉得林砚生是足够冷静的。
那段时间林砚生的j-i,ng神状况及其不好,长久地失眠,长久地发呆。每天吃药,吃氟西汀,吃阿普唑仑。多一个毛病多吃一种药,听话得要命,一切好像都在变好,却让谢锐觉得林砚生应该快要死掉了。
有一晚谢锐照顾发烧的林砚生,忙得手脚不沾地,后半夜才睡在沙发上,还定了第二天早上课的闹钟。
迫近黎明时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谢锐以为是林砚生想要喝水,立即起身走到床边。林砚生睁着眼望着他,好像有点难过,谢锐看林砚生张了张嘴,却声音太小,让他听不清楚。
他凑近,听见林砚生迷茫地说:我一直这样……给你,给别人太多的负担,我不想的。对不起……我不想要再这样……我刚刚梦见、梦见小时候养的那一只虎皮鹦鹉了,养到后面我看它每天都好郁闷,在笼子里,然后我就把它放走了。这次它是回来谢我的吧……
林砚生话说的毫无逻辑,听得谢锐心一下子就皱了,只觉得难过。他还怀疑林砚生是不是觉得自己是负担,又起了什么自杀的念头,却在第二天清晨,看见林砚生重新抱着吉他,在阳台上弹着简单的旋律。
然后林砚生告诉他,想做乐队,最后一次,只唱四年。
谢锐想也没想,说好,就唱四年。没有问为什么。
谢锐把他知道的告诉了姜煜世,他终于不再回避林砚生的心理问题,因为毕竟过了这么久,林砚生也不该再选择逃离。他不管姜煜世是抱的什么心情,只是觉得林砚生应该去学会接受爱了。
他以前对林砚生对于过往的问题避重就轻,编织一个个谎,是不想再让他揭开旧伤。其实想来那些问题根本经不起推敲,林砚生如果有心早该戳穿了。
他知道林砚生把藏起来的玉佩还给了沈时澜,知道林砚生的潜意识早为他做了选择,而且二十五岁的林砚生再不像原来少年时一样平嵴到世界里只剩下沈泽。也许他早已足够强大。
于是谢锐和林砚生见了一面,讲了那一切他所知道的。
全程林砚生表现出来很冷静,像是早知道,在冬天点了一杯冰美式,冰块融也融不掉。
之后他和谢锐道别,说他回去想想。
连着几个夜他都在做一些断断续续的梦,脑里又反复回响着那天姜煜世对他说的话,恍惚间好像能通过谢锐讲述的第三视角的故事填补起一些空洞。
大概又过了两周,他坐在飞机上时,从小窗里望下去,看见城市的那些灯流汇成一条条线,一张张网,交错混乱又璀璨。
这让他突然莫名想起有一个少年,穿着那套印着天主教学校校徽的短袖衬衫,出现在杂乱的后台,在叼着烟的男人和抹着口红的女人间横冲直撞地到处跑的样子。像一只迷路的豹,眼神却是明晰的,熠熠的。在人群里准确地跑过来捉着他的手,情绪饱满到溢出,混乱地说着一些疯话。
他记得那张脸,只是没见过小孩穿校服的模样。这个小孩跟了他十七场巡演,每一次都像是最后一次相遇一样,在台下合唱时卖力又狂烈,十分笨拙。
少年说的话现在他记不起分毫,或者说不定当时他根本也没有留心,唯一镌刻在他脑海里的就只剩下了那一双眼睛,蓝的像港岛怅水映出的云天,琥珀像凝结在暮春的松脂泪。
自那一晚之后,他没再和姜煜世联系,是因为有些事应该要见上一面摊开来说。
谢锐之前问林砚生,为什么是四年?
只有他知道。那年他十六岁,开始为了沈泽唱歌,到二十岁。二十一岁,他还是为沈泽歌唱,为缅怀,为绵延,一直到二十五岁。
现在林砚生才觉得,这还是为仪式的交接,庄严的,神圣的,用的是他无价的生命时光。他这次是真的该告别了一切了,固然那是一场困局,却是他把自己当作困兽锁了起来。
沈泽把他变成更好的人,他永远感恩,所以用这四年又四年,足够珍重了。
可如今他该去拥抱那属于他的永夜辰星了。
那星拖出长长的轨,在他的生命里划出一道又一道的斑驳纵痕,灼灼地哪怕自己燃尽也要在他身边闪耀,要他怎么好逃开,逃也逃不走的。
“angel lover”,他觉得姜煜世说得挺对,那歌是该唱给他,最后的歌应该唱给他。迷茫间只记起姜煜世的英音很好听,十月十三的维多利亚港湾太美太柔情,冲淡了自己一切对那个地方苦涩的回忆。
林砚生感受着气流拍打着机身,摇摇晃晃地坠入了一场青春梦,没有死亡,没有别离,只有少年,和那些挥不尽的日光。
第24章
林砚生显然低估了西北地区的温度,走出机场时狂躁的凛风让他觉得能将他直接掀翻。
于是他在机场纪念品店买了一件军大衣,很大,很厚。林砚生知道他穿着这件衣服,从三楼跳下来都能得到足够的缓冲。
他在飞机上一直听《卒業写真》,只听这一首歌。听到最后时谁都会都觉得难过,他试图去想姜煜世那时的想法,有关那个占据他所有青春的人给他一个冷漠的失约,这一件傻乎乎的青春事。
林砚生早和雷迪联系过,雷迪也没有多问,毕竟他看最近姜煜世下了场就死气沉沉的样子就知道大少爷又为情爱苦痛了。
到达基地时林砚生把电话拿给保安,听见雷迪的解释后便放林砚生进去了。
真的是搭了一座城,实在阔气。林砚生看着前方浩浩荡荡一片,发出感慨。
林砚生踩上黄泥地面沿着鳞次的屋檐边走,不住地向周围匆匆穿着古代衣服的群演投出好奇的目光。他整一个人埋进军大衣里,活像个临时招来的群演,便也没有引起旁人注意。
隔着几张飘摇的酒字旗帜能瞧见前面乌泱泱地围了一大堆人,坚石砌成的城墙之上赫然立着一个红衣男子。
林砚生没法再向前去,那是拍摄区域,他遥遥地看着那红衣男子将长剑抽出,狠狠砍断突厥的蓝色旗杆,木杆跌下城墙,发出闷脆声。
“江揽月不为亡国奴。”他高声喊道,击退几名冲上来的士兵,伫在最高的烽火台上,火光将红衣映得灼目。将那一把长剑高举指天,猩红的血顺着剑壁滚落,滴在前襟上。
首领伸手拦退正欲动作的士兵,那是江揽月的舅父,李承信,和突厥暗中勾结的叛国之贼。“你和你母后一模一样。”李承信走上前去和他对峙,“下一步,你又当如何?和她一般从此处一跃而下当那殉国忠士?”
“舅父,固然这国家太腐朽、太飘摇。可还有足够的余地去挽回。如今百姓置身纷飞战乱,民不聊生,你这新王朝又有何用!”江揽月笑起来,在他面前用手拭剑上血,然后将剑抵在李承信喉前,“你总说父皇错了,说我错了。现在呢,你还是这样想?”
李承信眨眼间握出腰间悬刀,拂开江揽月的剑,便又先入为主地去出招挥他。江揽月惊险躲过,一缕长发断在空中,两人过起招来。
李承信多年驰骋沙场,镇国大将军的名威绝不是空手套来的,他的攻势越发越狠,刀锋刺入江揽月的左腿右手,抽出又去寻找下个目标。
江揽月的右手瞬间鲜血如注,可他还是没有松开握剑的手。
抵抗下将李承信的衣袖布料破开,划出几道口子,布帛撕裂放出长鸣。
李承信又用刀背击上他的胸膛,将江揽月抵在城墙边缘,只微一用力就可以将他推下。
江揽月试图抬起手,却又脱力地跌回去,嘴边溢出的血沫被他一口吐在地上。
“不曾变过。”李承信定定地望着江揽月的眉目,也许过了很久,才又开口,“我看阿南的颜面,放你走。”
“只要你永不进临安。”
伴随着乌鸦被惊飞的展翅声,江揽月被推下了城墙。
当然拍摄的过程中,绝不像最后呈现出来的那样顺利。
姜煜世选择不用替身,因为他原来练过拳击,有一定的运动基础,再来就是这一段最好设想是一镜,使用替身极有可能穿帮,他绝不想因为他一人而拖累剧组。
他和老演员过招的一段ng了二十多次,当然也是实打实地摔了二十多次。
林砚生在一边怔住了,姜煜世轰然从城墙跌落让他的心跟着一惊一跳,哪怕知道下面有垫子。可这样摔下来不露脸的镜头,姜煜世做什么还要这么亲力亲为啊?真是个呆子。
今天晚上的拍摄好像结束了,林砚生看见导演上前去慰问姜煜世。又看见姜煜世向剧组工作人员和前辈郑重地道了歉。
林砚生就坐在不远处的小山坡上的新月状的长石上,看着城墙上的姜煜世,等到所有工作人员散尽,等到他把雷迪也遣走,独自在烽火台上练习明日拍摄的走位面向。
凌晨两点,没了人烟这座城池还是灯火通明,却不敌城上人璀璨。
雪来的时候没有什么预兆,纷纷地就从天边扬下来,那雪很小很碎,像极了天河倾斜抖下来的星星。
林砚生看见一块雪吻上他的衣袖,小巧的,笨拙的,看不出什么边际形状,霎时间又想起姜煜世为他冻下的那一片晶。
他再抬眼,看见姜煜世独自在雪里扬剑,剑风挥开了那杂乱的白花。他想也许香港小孩也做过漂亮的武侠梦吧,姜煜世的一招一式,都揭开了往昔恣意风流,却又被国运压得缄默。
他看着,匿在阔大的香樟树下,在这广阔的飞雪临安的舞台上,那人红衣潇洒舞剑,他是唯一的风霜观客。
姜煜世将那份忍耐以待时机的心情,在心中揣摩上百遍,却还是感到茫然。他是皇子,虽身处逆境却不该落魄,他意识到自己之前演出的情感重得太过了。
他突然觉得自己什么也做不好,剧里剧外都是败者。作为江揽月没能救家国于外敌,作为姜煜世也没能处理好自己绵密的爱意。
姜煜世跌坐在烽火高台上,盯了一会儿手机屏幕,蓝莹莹的光将脸映亮。
他不该停下工作的。每一日只要工作到困得睁不开眼,就能不去想那些他自以为是的爱。他努力控制自己,别再去叨扰林砚生,别再去给林砚生带来负担。
姜煜世躺在冰冷的青石板上,也像是被冰雪冻得傻了,晃悠悠地还是拨出了那一通电话。
“姜煜世。”他听见林砚生比他更先开口,好像等了很久。
“嗯。”他们之间没有任何争吵,只有他烦人的自以为是,让林砚生过这么久也不愿意再和他说话。听到林砚生的声音的那一瞬间,一粒雪飞进了他的眼睛里,让他觉得自己好像又要哭了。
姜煜世这次学得乖了,不再把自己的心路悉数讲出来。‘我太想你’这话到了他的嘴边又被一口咽了回去。
“我想你。”但林砚生这样说。
姜煜世怀疑自己幻听了。
“我想你。”林砚生朝那城墙走去,“我想见你。”
直到他伫立在城门外。
“姜煜世。”他向上唤着,声音被凛风吹的有点散了。
姜煜世惊诧地看了看自己手机屏幕,确定这声音并不只是从听筒那端传来的的瞬间,立即起身寻找那声音来源。
然后他看见了站在城门外,定定抬眼望着他的林砚生。
姜煜世觉得自己哑口了,喉咙里好像含着什么话却一点也发不出来。他多该做出跳下去这样的疯事!这样就能立刻跑到林砚生的身旁。
姜煜世从旁侧的长梯上跑来,剧中死也不肯松的长剑被他丢在一旁,直直地冲过去将林砚生一把揽进自己被风雪侵袭的已经不那么温暖的怀里。
林砚生看着姜煜世执着的眼,一下子就能穿过时光的长河,看到很多年前他的少年模样。
原来他一直未曾变过。
从少年时期,那双眼就是为他熠熠的。
林砚生回抱着姜煜世,他感受到姜煜世用力到像是要将他融进自己的血r_ou_中。他的心情揪作一团乱麻,来时的路上打好的腹稿此时也全部忘记了。
“哥……我在做梦,我真是在做梦。”半晌,姜煜世埋在林砚生的颈肩呜咽开口。
林砚生伸手去碰姜煜世的脸,却沾染上一手s-hi热,“别哭了。”他的一颗心酸胀得要命,连带着四肢骨髓也开始泛着麻意。
他还能做什么,此时此刻还能做什么?什么话都显得苍白无力,他只能给姜煜世一个拥抱,还有一个柔情的吻。
姜煜世热烈地回吻,好像这是他们唯一分享温度的方式。他什么也不管了,抱住林砚生的瞬间,哪怕是他做梦他也再不想醒来了。
“哥,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有ptsd。”姜煜世说,“那天之后,我好想,好想找你道歉,好想听听你声音。但不行,我不想你再多讨厌我……”
“姜煜世。”林砚生打断他,“我从来没有讨厌过你。”
“……你十七岁唱的《卒業写真》,很好听,我很喜欢。”
姜煜世怔住,“你想起来了?”
他才反应过来,手足无措着:“……你来了!那一天,你竟然来了。”
他们相遇的第五天,学校举办歌唱表演大会,那是他在短期内唯一能租借上的稍显郑重的舞台。姜煜世在两日前听见电台放了这一首老歌,想也没想的就想要唱给林砚生听。
于是他在当他的演出结束后,兴冲冲地跑进后台,对林砚生请求道,明日傍晚六时十五分,请到中环歌赋街的中学的礼堂来。
他还没等来林砚生的回答便逃开了,脑袋烧得快要爆掉。
然后他坐上观光巴士h1线,在这兜兜转转的五十分钟里,他一直想:说不定呢?说不定林砚生会来。那他一定要在维多利亚港湾向林砚生表露心意,再将自己的毕业徽章和第二颗纽扣都送给他。
演出那日。那首歌本来只有四分钟,可他却唱足了六分钟。林砚生迟迟没来,姜煜世想,也许是塞车迟到了,于是他重复着,慢放着,多想时间能够静止,指针能够直到林砚生出现在礼堂的那一刻才重新转动。
姜煜世一直以为林砚生没有来,可林砚生却还是来了。
“沈泽出事,我被叫去警署。明明可以直接坐地铁去尖沙咀,可我还是莫名其妙绕路走到中环了。路过歌赋街,刚好是六点十分,我想,我该去吗?”林砚生说,“可一想起你看着我的眼神,腿就迈起来了。我像个疯子,一头扎进涌出的人海里。”
“我来的时候,你已经快要唱完了。你把‘あなたは私の青春そのもの’重复了十一遍。我在最后的门边,听完才走的。”
“你说你的青春都是我,对吗?”
姜煜世红着眼望着林砚生,“是。一直,一直。”
“不只青春。”林砚生踮起脚在他额上亲了一下,垂眼捧住姜煜世的脸颊,“你的未来,你的生命,也会全是我。”
“只要你愿意。”林砚生像是还抱着什么顾虑,又跟一句。
姜煜世眼泪又掉下来,他掌住林砚生的下颌,疯狂地吻他,滚烫的泪珠一颗颗砸在林砚生的脸上,像是彗星落进大气层的决绝,带着焚灭的热烈姿态。
第25章
姜煜世微微喘着气离开林砚生的唇,垂眼柔柔地盯着他。
林砚生这才借了一把灯光瞧清姜煜世。
剑眉星目,长发半束,磊落也绝代。风华剑客,也是傲然皇子。林砚生没觉得自己爱过一个武侠角色,可姜煜世如今执起他的手的模样,竟然让他生出了一个绮丽想法,就像是那些武侠小说的结局一般:从此就和姜煜世泛舟江上,飘摇任平生,也许能不羡鸳鸯,更不羡仙。
姜煜世笑起来,像是能看穿他的想法,又像是还迷茫着没有回过神来,他牵过林砚生的手,沿着凌晨三时的长墙,走到剧组的设在城心主道边上的马棚边。
林砚生看着姜煜世去驯马,不一会儿,将那一匹高大威武的黑马牵出来。贵人配好马,江揽月贵为皇子,这匹马自然也皮色乌亮,润润的泛着光泽。
“你还会骑马?”
姜煜世翻身跨上骏马,拽紧缰绳,马发出喘气声,前足扬起。他定马,又向林砚生伸出手来,“小时候爹地常常带我去马场,顺带再去赌马。”
贵族小孩儿,林砚生不禁感叹,想起他小时候就只会骑超市门口的摇摇机。
他顺从地将手交出去,借助旁边的高石踩上马鞍,被姜煜世两只手揽上马来。
那马意外地听话,没有作乱,还仰了仰头。说不定姜煜世和它处的很好。
林砚生一下子被姜煜世锢在身前,整个人嵌进他的怀中,望着前路灯火通明的城心道。察觉到他们已经暴露在了灿烂的光晕中,林砚生才有迟来的赧然。
“你不怕有人来啊……”林砚生低头轻轻说。
姜煜世催始马慢慢行起来,欢畅地笑起来,眉眼间都像是那位风流剑客,却更是他的融心恋人,朗声道:“……我真该让全临安城里的人都来瞧上一瞧!”
林砚生一愣,偏过头去看姜煜世,或是说江揽月。
姜煜世声音又沉起来,却还是带着不容置喙的爽朗:“这是我的婵娟,我的软玉,我的温香,我的良人。”
分明有些词是拿来形容女子的,可林砚生也无意去指出香港人的乱语,他只觉得自己的耳朵实在太烫,是不是生冻疮了才让它这样热辣。
高头骏马载着他们在这长长的城心道上踱着,两岸灯火一点也不阑珊,大肆地泼着浓烈的灯彩。那是为灯市而设的繁华盛景,是这座城池最后的假象。
此时此刻缺了人烟,却反倒生出一些浪漫来,偌大一片盛景竟只装下了他们两人。
马铃发出细微的脆响,林砚生感觉到自己随着马行摇摇晃晃。
“生生,我内外奔波,游历四方,你可知我无时无刻、满心满意,都在想什么?”姜煜世在林砚生耳侧,低声开口,满目的临安盛景,令他不住地将自己与角色融在一起了,情感一下子又变得浓重起来。
林砚生怔怔地望着姜煜世,像是入魔了。
“抱剑站在华山之巅,我没想什么下一场比试是该成或败。满目的皑皑白雪,只让我想到你。我想也许我哪日复国无望,一定会死在这里,这样就像是和你永远在一起了。”
“皇宫寻访,我坐在花车中,从这里、从这临安城心道,纵贯繁华的城时,却还是只能想你。终有一日我定要同你共承一匹长马,走过这临安缀着灯笼的里里外外每一条街道,昭告我的所有子民,昭告天下……”
“你是我的,也只能是我的。”
林砚生颤着手扣住姜煜世执着缰绳的右臂,彻底失言了。
“江山美人,如何能舍之其一?”姜煜世吻上林砚生的头顶,“都是我的。”
林砚生觉得自己快要魔怔了,“江揽月。姜煜世。”他喊了两次。
“为何父皇为我取名作‘揽月’,猜一猜?”
“太秀气。”林砚生答非所问。
姜煜世沉沉笑起来,夹着冰晶的凛风扬起他的长发,“欲上青天揽明月。”
“我该做那登天之人。”姜煜世凑近林砚生颊边,爱恋地亲吻,再抱紧了他:“也该拥抱我的明月。”
“这样说,你可还觉得秀气?”
林砚生缓缓地摇头,迷迷瞪瞪地润了眼,于是眼帘前全是朦胧一片,璀璨的光影和姜煜世刚才的话一样动人,可他听在耳里只觉得感慨。
他们之间怎么能够像姜煜世说的那样,坦然地昭告天下呢?
林砚生什么也不怕,反正也是烂人一个。可姜煜世呢?姜煜世站在这样一个苦苦经营起来的高度,汲汲地揽获着千万人的爱意,就注定要为所有爱意负责。
林砚生深刻地明白,他们之间的爱绝不肮脏,是平等的,更是自然而然的。可搬上台面上就会成为一种丑闻。林砚生绝不想,绝不要因为自己,让姜煜世的一切付诸东流。
他无意地轻轻抚过骏马的鬃毛,却被姜煜世从上方扣住。
“是该叫生生……”姜煜世去蹭他的颈侧,“还是喜欢听我叫哥?”
林砚生疑惑这人怎么戏内戏外转换这么迅速,正了正脸色:“叫哥。”
姜煜世笑弯了眼,“遵命……生生。”
林砚生无语,捻了一缕姜煜世的长发在手里把玩。
“走了,快回去。”林砚生简直看不过姜煜世一件单薄的红袍,把自己的大衣笼在姜煜世身上,将他裹得像只粽子。
姜煜世朝自己发红的手哈着热气,说知道了,又拉开大衣的前襟把林砚生一同揽进来,掉头回去。
林砚生想也没想地就跟着姜煜世进了他的住所,感受到一进门就拂面的暖热的空调气,便立即催促着姜煜世把那s-hi冷的戏服脱下来。
姜煜世不知道在想什么,红了红脸,他像是在心里天人交战了一会儿,直接就环腰把林砚生抱起来抵在了墙面上,垂眼迷迷地望。
看林砚生鼻头冻得红红的,看他眼眶也红润,活像只兔子,多无辜多纯洁。姜煜世脑子一下子昏了,他那位平日里都维系着冷静沉稳外表的哥哥,现在竟然被他锁在怀里,显出一副任人宰割的可爱模样。
林砚生抬眼一对上那个眼神,一边身子就酥了,“……听不懂话?”
“听得懂,但现在不想听。”姜煜世搂住林砚生的腰,又探进去贪婪地在那一把柔韧地腰上来回抚摸。
“拍了一天戏还这么j-i,ng神?”林砚生轻轻搭上姜煜世的小臂,“放开我。”
“我没有用力困住你。”姜煜世微微埋头平视着林砚生,“你要挣脱,推开我不就行了?”
林砚生又羞又恼,却在这次与姜煜世的正眼中,发现他连日来可见的消瘦,下巴尖尖一片,没骨气地心一下子软了,“真不困?”
“不困。”姜煜世贴近了林砚生,去捉他的唇,将舌幼稚地压进去搅弄一番。浅尝便微微退开,启着牙咬住林砚生的下唇,“想你想得发疯,无论如何也不该睡觉了。”
林砚生了然地点点头,伸手将姜煜世推离自己身面,又连着将他按倒在了一侧的床上,从上至下地睨他。
姜煜世目睹着那本应留恋于琴弦间,跳跃在话筒上的手,在自己身上试探着划过,从颈侧,到胸膛。
林砚生将他的衣襟扯得散乱,落出大片裸露的皮肤。姜煜世坐在床边,任着林砚生动作,更不如说是要瞧他究竟能做到哪一步。
林砚生骑上他,去吻他的颈动脉,他没有姜煜世那样拥有能够刺穿皮肤的富有侵略性的锐利犬齿,只是乖巧地舔舐轻咬,留下一圈淡淡的红印。
“亲那里会留痕迹。”姜煜世等到林砚生都停下动作之后才迟迟开口。
林砚生听着,又孩子气地在他脸上咬了一下。
“你好坏啊,生生。”
林砚生对这个称呼还是很不习惯,淡化掉他介意许久的年龄差。再加上除此之外更无第二人叫过,就好像、就好像他就只是姜煜世的生生。
姜煜世倚在墙面上,索性将自己的层层叠叠的衣袍扯下扔在一旁,身上只剩下一条裤子。他见林砚生有点手足无措,便自己又去解腰带,“我好听话,是不是呀?”
他指林砚生之前叫他脱下s-hi衣这一个要求。
林砚生还是穿戴得整整齐齐,垂了垂眼,他想,也许他该拿出年长者的自如来。于是直接蹲下身去扒拉姜煜世的内裤边。
他试着去揉弄那一团,以可见的速度嘭起来,硬鼓鼓得在他掌心里勃发。他上次被这东西搅来搅去,却也没有正眼仔细瞧过。林砚生这样想着,便直接将最后的底线拉下,让那昂扬的东西热辣辣地暴露在空气之中。
林砚生先是虚虚圈住,再将头向下埋,不出所料的,姜煜世又把他推开了。
就像上次一样。
是因为姜煜世总觉得,他放在心尖上爱着的人是不应该做这些事的。
还没等到姜煜世想好妥当措辞,林砚生便沉眼,用一只手将姜煜世阻着他的右手挥到一旁,又一下子含住了那巨物的顶端。
林砚生不得章法,或者可以说是根本不会。只是含着,后来凭借常识,开始试探着用舌去勾勒上面蓬着的脉络,他都能感觉到内里血液冲撞带来的跳动。
“啊……”林砚生的口腔远比室温更高,受不了那样的冲击,姜煜世低低叫了一声,身子向后瘫了一些。
林砚生含得更深了些,尽力也只能包绕这东西一半。姜煜世腾出一只手搭在林砚生的肩上,软绵绵地用着气力,“别……”
林砚生也伸手,五指穿过姜煜世的指缝,紧紧扣在一处,挑眉看他,“我没有用力,你可以推开我。”他学来刚刚姜煜世对他的一番戏谑之词。
姜煜世这才知道人为什么总会输给自己。
林砚生不知道为什么,仅仅是这样含着别人东西,他的全身就开始发烫起来,像是高烧的前兆。腿一阵发软,他再也蹲不住了,瘫软地跪起来,重复着吞吐的动作。
尽管姜煜世一直抑制着自己挺动的欲望,可林砚生远比他想得更加厉害。林砚生想起原来室友放的色情电影里那些演员的动作,于是学着也尽力张开口,将姜煜世的东西探进自己的喉面上。
窒息为林砚生带来了黑夜中放老胶卷电影的闪烁感。
林砚生此时此刻终于意识到了是个变态。他好想姜煜世对他做更激烈的事,捅进来、c,ao弄他……什么都可以。
他是贪婪的菟丝子,要靠那些由疯狂具现化而出的爱情过活。
姜煜世和林砚生十指紧握,真是到了紧握的程度,他觉得这个时候没有人能将他们分开,并借此交换着彼此热度。
他的眼神有点游离,随着林砚生的动作,不时迸出一些溢着潮气的喘息与低吟。
姜煜世知道自己不该看下去了,再看林砚生他会爆掉了。可深层的渴望还是不受神经支配,近乎发怔地盯着林砚生的动作。
林砚生此时此刻含住他的东西,整个人因缺氧而泛着艳丽的红,上挑的眼又会向他抛来一些又纯又媚的好奇眼神,满眼都写的姜煜世脑子里臆想过的 y-秽暗示。
姜煜世眯了眯眼,拎着林砚生的后颈终于狠下心向里面一撞,让林砚生一下子发出呜咽声。
“你就想要这个,对吗?”姜煜世动作着,看着林砚生的眼泪一下从眶里簌簌掉出来,“谁让你用这种眼神看人的?哥。”
“太色情了。”
林砚生羞愧地缓缓阖上眼,却就这样开始配合起姜煜世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