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造谱 第2节
    “这到底怎么回事?”一位威严的男声响起。

    顾丰年从包中拿出黄纸,随手扔在了地上,伞逐渐变大,然后伞下出现刚刚被抓住的老妇人。

    伞变大之后被太阳一照,竟燃烧起来,烧起来却不见红色的火光,而是无声无息一点点湮灭烧毁。

    “就是她,就是她把我小孩抢走了!你这个老不死的,我杀了你!”有妇人哭着喊着想要扑出去拼命,被她身旁的人拦住了,但是骂声仍不绝于耳。

    张娇美和他儿子一样一脸惊恐,她把视线移向顾丰年,“大师,这是怎么回事?”

    顾丰年没来得及回答,老妇人就发了狂,直冲顾丰年而来,顾丰年咬破手指用血在老妇人额上画出了一个谁也不认识的符号,过了片刻老妇人平静下来。

    “这是怎么回事啊?”老妇人应该是一贯的独尊惯了,就算是问问题也有着强硬的态度。

    顾丰年朝着刚刚那个男声的方向,“你们应该报警,看婴儿身上的伤痕和老人的牙齿手指印是不是吻合。”

    他说完蹲下身捡起自己的细竹竿,细竹竿沾了泥土,黏腻潮s-hi,

    “大师,我鱼蒸好了。”张娇美忽然说道。

    顾丰年面色仍旧苍白,他望向了哭喊着的方向,哽咽着的哭声一阵接着一阵,顾丰年说道:“那你们是要请我帮你们祛除邪气吗?”

    村长站了出来,“还是麻烦大师了。”

    “首先是把人放到一个不接触地面的地方,鞋子鞋口朝里。”

    “将鱼r_ou_放在门内,然后锁上门。”

    “大师,这样有效吗?”张娇美有点紧张,一堆人都站在他家堂屋里面,听着面前这个年轻的后生发号施令。

    “明天早上,不也许半夜你们就可以看到效果了。”

    堂屋里面站满了人,一簇一簇聚在一起小声地议论,议论的中心抵不过坐在门口椅子上的瞎眼青年,以及屋内的徐波奶奶到底是中了什么邪。

    “哪里是中邪,就是人老了不想死就要作怪啊。”有个苍老的声音小声说道。

    不乏有人附和议论。

    顾丰年只是拿着他的细竹竿,天黑了,什么妖魔鬼怪都出来了。屋内的老人在嘶哑着大声喊叫,刚刚接触了婴儿嫩滑的血r_ou_,大概现在早已无法忍耐嗜血的冲动。

    但是本来就是已死之人,只需要将鞋跟朝外,就下不了地。

    屋内的响声越来越大,屋外的人纷纷露出掺杂着恐惧和看热闹的好奇。

    里面老人的惨叫不绝于耳,有人露出不忍的神情,“小兄弟,现在可不可以开门了啊?”

    顾丰年垂着眼眸不说话,有位女人悲愤地说道,“驱邪完我要那老不死的偿命,你同情她,那我囡囡死得那么惨,有谁可怜啊?!”女人大哭出来,夹杂在门里凄惨的叫声中。

    门内的声音越来越响,到了下半夜才逐渐停歇,张娇美去后厨给还坐着的人一人端了一杯热茶。

    “大师,您喝茶。”

    顾丰年伸手去接,谁知到半途被人打开了手。

    “谁叫你把我妈关起来的,驱什么邪,坑蒙拐骗坑到我徐忠头上来了!”粗犷的男性声音响起。

    张娇美说道:“他爸,大师是在帮妈啊。”

    “你天天信迷信,还把人带到家里来。要不是波波跟我讲,我还不知道你做出这种荒唐事!”

    徐忠用备用钥匙打开了房间,一打开,顾丰年就听到里面传来的惊呼声,他正在用手帕擦他右手背上ji-an着的热水,听到惊呼声也不惊讶,而是继续慢条斯理拿出手帕擦干净。

    “妈,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徐忠面前的老人严格来说已经不算人了,坐在床上的更像是一只动物,全身被黑白色的毛发覆盖,尤其是脸上,只露出一双竖瞳的眼睛,两个呼吸的鼻孔和一个几乎会被忽略的瘪嘴,呼吸的时候,那喘气声就犹如拉风箱一般,在黑暗的房中中响起,两只眼睛像是两个小灯泡一样凶狠地看着他。

    徐忠跑了出去,他拉住顾丰年的胳膊,“大师,这是怎么回事?”

    顾丰年没有回答,而是说了一句,“可以端点水过来吗,我想洗个手。”

    很顺利的洗了手,顾丰年还用s-hi手摩挲着细竹竿把上面的泥土都抹干净,再次洗净手用包里的手帕擦干,顾丰年才拿出包中的签文匣,“抽一支吧,一支签文一百块,童叟无欺。”

    居然打起了广告,徐忠硬着头皮抽了一只出来。

    “念。”顾丰年将细竹竿倚靠在身上,听着徐忠结结巴巴念签文。

    “天雨问晴天必雨,天晴问雨主天晴,若要雨零看亥子,晴多雨少数分明。”

    “大师,是不是签文不好啊。”

    顾丰年笑了一下,“我只管收钱不解签的,童叟无欺,你们出钱,我帮你们驱邪。”

    这道签文是顾丰年替自己抽的,他自己抽是抽不准的,所以总是借别人的手来抽,但是每一道签文都显示不吉。

    大概是看顾丰年脸色变了,徐家夫妇才有此一问。

    收了钱就得办事,顾丰年撑着细竹竿进了房间,蒸鱼的腥味已经消失了,但是与此就是老人身体里猫的本能占了上风。

    “大师,这个怎么解决?”好几人跟着顾丰年进来,声音都很小心翼翼。

    顾丰年却往前走,直到走到了床边,他仔细听着老妇人的呼吸声,“你们准备寿衣吧,老人还有一刻钟就会过世了。如果想老人在y-in曹地府过得好一点,就多烧点纸钱吧。”就算多烧点纸钱,犯下了这么大的罪孽,恐怕也讨不了好。

    明明老人看起来还很健壮,但是却被瞎子青年说要死了。

    “大师,您是不是算错了?”

    顾丰年忽然想起了什么,“还有记得报案,出了事就得报警,不要装作没有这件事发生一样,就算是中邪了也得报警。”

    顾丰年没有再说话,他经过挤在门口的一群人,再次回头看了一眼猫状的老人,借命是这么好借的吗。

    虽然张娇美苦苦留他,但是顾丰年坚决要走,等房间里面传来哭丧声,张娇美松开拉着细竹竿的手,顾丰年直接就往外走。

    对顾丰年而言,晚上比白天要来得亮,远处有着燃烧的鬼火,像极了天上的星光。

    他这次走得很快,就算跌倒了也大步往前跑,风在耳边回响,顾丰年再一次跌倒在地。

    “喂,小瞎子,你可真狼狈。”

    有人披着星光而来,身上还挂着不知道从哪里沾来的磷火。

    那人用s-hi漉漉的手把他拉起来,顾丰年却蹲下身去摸竹竿,被人一把把竹竿塞到手里。

    “我能请你帮我报个警吗?”男人说道。

    “我没有手机。”

    第4章 西瓜

    苏明宇拉着顾丰年细竹竿前面的一节,顾丰年抓着后面的一节,黑暗中,只有一条狭长的小道。

    今夜夜空星光闪烁,星子组成了绚烂的银河,夜风拂过脸颊,苏明宇打了个喷嚏。

    顾丰年突然停下了脚步。

    “怎么呢?”苏明宇回头,他浑身都s-hi透了。

    顾丰年看着他面前银色的小蛇,死掉的小蛇吐着蛇信子,他说道:“我们要不换个方向走吧,我们去柳柯镇吧。”

    “徐家村比较近,而且那里我有可以住的地方。”

    顾丰年只得往旁边蹭着走,明明是个瞎子,还喜欢走弯路,苏明宇上前扶住他,顾丰年一脚差点踩进道路旁边的水沟了。

    “小心点。”

    顾丰年拉着苏明宇s-hi漉漉的袖子,“你是被人沉潭了吗?”

    苏明宇表情变了,他盯着顾丰年,不同于之前的随意轻佻,眼神深沉下来,照不进一丝光,但是声音仍旧是一如既往的轻佻又随便,“你说的血光之灾是指这个?”

    顾丰年松开手,语气变得淡然,“我猜的,猜对了吗?”

    苏明宇没有回答,走到了前面,仍旧拉着细竹竿,替顾丰年带路。

    银色的小蛇在他们说话期间竟然消失不变,顾丰年打量四周,只能看到不远处的鬼火森森。

    到达徐家村的时候天已经微熹,苏明宇准备进村拉着细竹竿却没有拉动,回头问道:“你不进村?”

    顾丰年说道:“我送你就送到这里吧,接下来绿水长流青山不改,就这样说再见吧。”

    “你送我?”苏明宇语气有点奇怪,“那就多谢了,小瞎子。”

    和苏明宇分开后,顾丰年独自一人往柳柯镇走,感觉到饿的时候就拿出包中的馒头吃。

    经过南和潭的时候,顾丰年停下来休息。

    南和潭是柳柯镇外的一个大潭,潭水清亮碧绿,但是深不见底,里面常年淹死人。

    顾丰年靠在谭边的一颗大树下,他差不多一天一夜没有休息了,身体很疲乏,就睡了过去。

    一醒过来眼前是一个二十出头的男子,男人穿着泳衣,看到顾丰年醒过来,一张脸几乎要挨着他了,“哟,你醒了啊?”

    顾丰年移过视线,他从包中拿出水瓶喝了一口水。

    男人碎碎念,“果然看不见我,快下去游泳,快点。”

    顾丰年不喜欢晚上,晚上总是会出现各种奇怪的东西,面前这个人应该是新死不久,身形还很稳固,说话很有条理性,不过再怎么有条理性也是别的世界的存在了。

    顾丰年拿着细竹竿站起来,他忽然回头,眼神直视男人的视线。

    “你能看到我?”男人用手在顾丰年面前挥了挥,“不是吧,真的有人能看到我?”

    顾丰年把男人的手扒开,很平静地问道:“你是死在这条河里的吧?”

    男人点头,很爽快地问道,“你是要当我的替死鬼吗?”

    所以当了鬼就是这样,根本不会把人的命当做命。

    顾丰年放下包和细竹竿,看了男人一眼,直接就往南和潭走,潭水慢慢淹没了顾丰年,在水中,有个青面獠牙长发及腰的女鬼盯着他,一笑露出一口尖牙,整个五官就像是被抹去一样消失了。

    顾丰年表情都没有变,他只是咬破手指将血沾到了女鬼的头上,血发出金色的光芒,但是顾丰年看不到这个。

    女鬼停下了动作,一身白衣随着水波摇晃。

    顾丰年往下沉,越往下沉潭底越亮,潭底犹如铺着明亮的宝石一样铺着尸骸。顾丰年想着找到那个男人的尸骸,他继续往下沉,但是后背有人抓住了他,两只手从他的咯吱窝穿过环抱住了他。

    他回过头,抓住他的是人类,他看不见,脚踩不到地,只有后背这一个支撑点,顾丰年放松了身体,任凭背后的人把他抱了上去。

    “小瞎子,你找死能不能跑远点?”

    声音很恼火,是在发脾气,顾丰年想要笑于是便笑起来。

    “有什么好笑的,下次你就算在我面前上吊我也看都不看一眼。”

    顾丰年伸出手,手在半空中晃动。

    “干什么?”很不情愿的声音,但是仍旧把手放到了顾丰年的手上。

    “苏明宇,谢谢你,不过我不是要自杀。我只是…”顾丰年转过头,刚刚那个年轻男人不见了。

    “你只是什么?”

    顾丰年松开手,慌慌张张蹲在地上,去摸下潭前放在一旁的包,从包中拿出了签文匣,“抽一支,”也顾不上手还是s-hi漉漉的。

    苏明宇疑惑着抽了一只出来。

    “签文是什么?”

    “岁晴半雨好年成,君问秋收快称心。五谷……”

    “五谷丰登无折耗,后来方许遂君心。”顾丰年打断苏明宇的话,念出了下一句签文。

    这个签文不对,顾丰年算不出苏明宇的命了,他算不了自己的命,现在他也算不了苏明宇的命了。

    看着面前的小瞎子脸色苍白的样子,苏明宇有点不解,“这个签文不好吗?”苏明宇扭着s-hi透的衬衣,这是他带过来的最后一件干净的衬衣了,“我觉得还不错。”

    顾丰年沉默着,最后说道,“这个签文不是不好,是太好了。”夜风一处,顾丰年打了个寒颤。

    苏明宇看着小瞎子衣服s-hi透,头发还在滴滴答答落水的狼狈样子,伸手揽过他的肩膀,“我开车过来的,我们先去找地方休息吧,这里风水不好。”

    顾丰年点了点头,他失魂落魄的,连自己的包和细竹竿都忘记去捡,苏明宇只得帮他带上。

    “你也别太信这些事,信则有,不信则无。”苏明宇开着摩托车,后面驮着顾丰年。

    一路风驰电掣,顾丰年想着苏明宇到底是和他有什么关联,为什么算不出来了。开到中途,苏明宇停下了摩托车。

    “路旁有窝野西瓜,喂,小瞎子,你吃不吃西瓜?”

    顾丰年抬起头,他忽然很想知道面前的男人长什么样子,但是不过是一瞬间的想法,他的神情重新平静了下来,“嗯,我吃。”眉眼变得坚定起来。

    “那你下车。”

    等把摩托车停好,苏明宇去摘西瓜。

    西瓜被苏明宇的拳头破成了四半,西瓜很甜,西瓜籽很大。他们俩就蹲在路边啃西瓜,苏明宇看了眼旁边专心啃着西瓜的盲眼青年。

    “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

    顾丰年停下啃西瓜的动作,报上了自己的名字,“我姓顾,名字是丰年二字。”

    “顾丰年?”苏明宇啃完西瓜瓤,把瓜皮丢到路两旁疯长的野草中,“你就这样走街串巷给别人算命抽签?”

    “不,我帮人驱邪。”

    “那徐家奶奶是真的中了邪吗?”苏明宇很有八卦的意愿。

    顾丰年摇头,“不是中邪,而是变成了邪祟。”

    “听说你用血在徐家奶奶额头上画了一个什么,徐家奶奶马上被制住了,你是画了什么高深的符号吗?”

    “瞎画的,只是血比较管用而已。”

    顾丰年很直接道出了详情,他的眼睛能够看到一切灵异之物,黄符纸可以制住他们,血液让他们恐惧,很小的时候顾丰年就不害怕这些东西了。

    吃完西瓜,顾丰年在包里掏出一张黄符纸,折成个小小的金元宝,“有火吗?”

    苏明宇疑惑地递过打火机,“你这是做什么?”

    元宝被点燃烧成的灰烬就那样洒落在路边。

    “求孤魂野鬼保佑这路瓜田,毕竟吃了人家的瓜,也就欠了别人的情。”

    “你怎么知道是别人养的西瓜?”

    顾丰年说道:“这么大的野西瓜,你当别人和我一样都是瞎子啊。”

    苏明宇笑起来,笑声很爽朗,“你这个人很有意思。”

    吃完瓜上路,苏明宇带着顾丰年往前开,“你是要去柳柯镇吗?”

    顾丰年应了一声,“嗯。”

    黑暗中蝉鸣声阵阵,顾丰年的细竹竿横放在竹竿上,在苏明宇旁边,他看不到任何邪祟之物。

    到底是怎么回事,顾丰年找不到答案,这是一个新的问题,继在找那三个名字之后。

    苏明宇忽然说道:“你有没有兴趣加入我们事务所啊?”

    摩托车还是往前行驶着,但是苏明宇忽然提出了邀约。

    “什么事务所?”

    “可以让你拿到固定的五险一金和年假的地方,有没有兴趣啊,顾丰年?”

    苏明宇说出的顾丰年三个字很快被风吹得远远的。

    “好呀。”

    顾丰年他说道,不假思索地答应了。

    第5章 泡面

    “你是被人沉潭了吗?”摩托车重新启动,顾丰年又一次问道。

    “你是要确保自己不会被沉潭吗?”苏明宇说话总是很大气很潇洒,话中永远带着笑意。

    让人猜想他可能是个爱笑的爽朗男青年。

    “你去柳柯镇做什么?”苏明宇问道。

    顾丰年回答了他,“柳柯镇有人请我算命。”

    “是请你驱邪吧?”

    顾丰年觉得有点冷,他缩了缩身体,往苏明宇身后躲着风,“嗯,是请我驱邪。”声音带着倦意和疲惫。

    苏明宇没有再往下问。

    到了柳柯镇是半夜,苏明宇扶着顾丰年下来。

    “你知道路吗?”

    顾丰年抬起头看到前方一处房子,“你是做风水生意的吧?”

    “对啊。”苏明宇说道,又加了句,“你不觉得很冷吗?”

    顾丰年不答反问:“你是要请我一起工作对吧?”

    “对啊。”苏明宇很干脆。

    “那你看一下我怎么驱邪吧。”

    还没等敲门,就听到里面的沙哑的喊叫声,那叫声嘶哑,在黑夜中冷不防听到能让人吓一跳。

    苏明宇完全没管听到了什么,他直接去敲门,开门的是个十五六岁的女孩子,看到是陌生人,女孩子有点无措,回头喊“妈妈、妈妈”。

    顾丰年站在苏明宇身后听他和人交涉,苏明宇很会讲话,他说明了来意然后转身露出身后的顾丰年。

    “顾大师?”妇人有点不敢相信,“您看起来好年轻。”

    顾丰年笑了一下,那个笑容多少有点神秘叵测的味道,苏明宇饶有兴味地观察顾丰年,因为他发现顾丰年在他面前没有露出过一次这种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