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介
————文艺版————
人好比形状不一的独立板块,有尖锐的刺角,幽深的缺口,更有深不可见的细长裂缝。
相爱就像板块碰撞,交汇瞬间酿成一场剧烈地震,眩晕、伤痛、跌宕在所难免。
最怕一瞬动心一生动心,好不容易震后幸存,往后却是余震不绝,永远被困。
————粗暴版————
这是一个自诩长得好又够可怜,不小心渣了下结果苦等多年,追夫火葬场的教育故事。
又是一个颜狗默默痴汉多年求不得,随便折腾自己,连余生都双手奉上,幸亏最终得救的童话故事。
外热内冷撒娇·音乐制作人攻╳温柔诚挚痴情·美术老师受
破镜重圆,互宠互相救赎,一枚酸味小甜饼,he,平淡中夹杂些许狗血,请选择性食用。
第一章 绵绵
霍长隽摘下眼镜捏了捏鼻梁,对录音棚里的柯诺做了个暂停手势。
柯诺清了清嗓子,脸黑得跟锅底似的。他感冒未愈,嗓子嘶哑鼻音重,这一下午就卡在这首主打曲的高潮部分。
霍长隽反复听了几遍刚录下的,双手交叉支在胸前,若有所思。
按原定计划,今天必须完成专辑主打曲的录制,组合youth x里现在就剩柯诺一个成员没录完。
“every shalala every wowo stil软成一滩水。
那人不笑则已,一笑就眉眼弯弯搅乱半池春水,笑声比孩子还孩子气,有俘获人心的魔力。
第一次意识到这件事的时候,霍长隽头顶大太阳在篮球场上打球。那人就坐在场边,目光本来一直在追随他的动作,却突然被旁边的人说的什么话给逗乐,捂着肚子前俯后仰咯咯直笑,眼睛眯出很好看的弧度,惹得人心痒难耐,真想凑上去听听有什么能让他笑成那样。
他离场边很近,能清晰听到那人的笑声。午后的炎日没让他晃了神,这笑声却轻易夺了他的心,呆呆地望向那个人,被球砸中也毫无知觉,十足十聊斋里被女鬼勾了魂的书生。
此生再也没有这更搔人心神的声音了。
霍长隽整理好脸上的表情,如受神的召唤,轻轻推开门一步步走近,手抚在那人刚准备下笔的画纸上。
其实,他这手是想抚在那人的脸上。
徐耘安闻声抬头,撞入霍长隽的眼里,蹙眉间的诧异、惊喜、忧伤等瞬间的细微表情被尽收眼底。
十八岁的徐耘安掏空心思想各种法子缠在霍长隽左右。霍长隽很会弹钢琴,他就借口拜师学艺,六岁学琴的他把不会弹钢琴的笨拙演绎得淋漓尽致。
“看你这双手画画挺厉害的,怎么一碰到钢琴就这么笨。”霍长隽带着笑意嘟哝了句,不容分说就把手搭在徐耘安的手上,十指相对,耐着性子逐个音符教。
徐耘安手指瞬间僵直动弹不得,这回不是演的。
“嗯?开始吧,徐同学。”霍长隽粲然一笑,整个教室顿时亮堂了。
那时候九月份入秋,天气转凉,霍长隽的手还残留着夏日的滚烫,而比那手更烫的是他现在望向自己的眼神。
徐耘安不是没有想过跟霍长隽重逢的情景。只是这些年过去了,曾经鲜活的爱恨蒙尘已久。徐耘安的心是原野上的春草,烧了又生,长了又烧,年复一年,直到有天不再吐芽,彻彻底底一片荒芜。想想再见时,怕是行色匆匆,死水无澜了。
他自以为看开了,放下了,可当霍长隽再度出现,他还是手足无措得像个不经事的孩子。
尤其是面前的霍长隽褪去了意气风发的青涩少年气,五官深邃了许多,深色衣着得体讲究,架着一副金丝眼镜,深沉的成熟男人气质扑面而来,强大的气场迫使人无法直视。
徐耘安无意在此凭吊往事,他镇定下来后客客气气地问道:“小宝,这位……先生是你的什么人?”
现在他就只能从徐耘安这儿得到一句客客气气的“先生”,霍长隽笑容凝固。
小宝嘻嘻笑着证实了徐耘安的猜测:“爸爸呀,我们俩长得像吧。”
六年了,初恋生个儿子都能上街打酱油了,自己还是形单影只。
徐耘安心里咯噔一下,强行耸起的肩膀塌了大半,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那失落表现得要多明显有多明显。
霍长隽机智捕捉到这瞬间,内心快熄灭的小火焰又欢乐地蹦跶起来。
小宝学着徐耘安的动作,捏住他的鼻子:“哈哈哈哈,第十七个啦。”
徐耘安眼底挤满迷茫,霍长隽声音染上了笑意,解释道:“小宝的意思是,你是第十七个相信我们俩是父子的人。他是我二叔的儿子,你高中同学霍长新的亲弟。”又戳戳小宝的脑门:“让你整天当狼来了的孩子,下次再敢这样捉弄人,大哥哥可要罚你了。”
小宝双手围住霍长隽的脖子,扁嘴哼出气声,满脸写着“宝宝有小情绪了”。
不知道为什么,徐耘安表情稍有放松,却不想去细究这种一闪而过的庆幸算什么。
二月末的气温算不上高,室内通风透气,徐耘安却热到不行,额头上密密麻麻一圈细汗,他板起脸正经道:“霍先生,好久不见。”
其实也不算久,在他不知道的三天前,霍长隽才在梦里见过他。
霍长隽内心千回百转,目光始终温柔平视徐耘安,专注得要在他身上钻木取火,空气中仿佛可见零碎的火星。
对着徐耘安整整顿了五秒,他唇间轻轻唤:“安安。”
他在梦里练习了很多次,这一次终于不用醒过来。
第二章 开锁密码
他叫他安安。
这暧昧的称呼一下子就把徐耘安重新拖回到隐秘的时光隧道里,提醒着有过的耳鬓厮磨、忽近又远到分崩离析,任何刻意保持距离的努力瞬间缺堤。
显然,一万句“霍先生”敌不过一句“安安”。
徐耘安没接话,转而嘱咐小宝回家小心,然后排列横七竖八的颜料瓶,每一个日常动作在某人的炽热注视下变得格外煎熬。
霍长隽似乎在等他,徐耘安视线却没再分他半寸。他要回去赶画稿给出版社,跟前台的莎莎打招呼,准备要走。
霍长隽及时挡在前头,徐耘安一时没刹住差点儿撞进他怀里,连忙向后退几步拉开距离。
“我送你。”霍长隽垂下眼睫,声音尽量放低放柔,怕一不小心又吓得到手的人逃之夭夭。
徐耘安摇摇头,客气回绝:“不用了,多谢霍先生。”
霍长隽定定地看了他几秒,小宝忍不住嘟哝:“大哥哥,我饿了,要死了。”一双小胖手毫无目的地扒拉他的后背。
霍长隽叹气:“等我。”接着奔向那辆黑色卡宴,打开后门宝抱到安全椅上,拍拍他的小脸嘱咐:“等哥哥一下。”又从车尾箱取出一把黑伞,向徐耘安这边小跑过来。
徐耘安停在原地。在过去很长一段时间内,霍长隽的话就是他无法拒绝的金科玉律,这种惯性还残留在他内体,一试便知。
伞还没递上,被徐耘安一句“我不需要”拦截在半路。
“只是一把伞,我也欠过你的。我只是不想你淋雨生病,这也不行么?”
霍长隽黑瞳深深,仿佛要把眼前的人狠狠吸进去,语气里却有徐耘安鲜少听到的低姿态恳求。
这还是霍长隽吗?徐耘安还在诧异,霍长隽把伞塞到他手里,指尖漫过手心和手背的每一寸肌肤,故意点起一把野火。
徐耘安没招架住,愣在了原地,残余的理智驱使他机械地回道:“谢谢你霍先生,明天会还你的。”
又是霍先生。霍长隽每努力靠近几步,就马上被这个称呼挡回到远处,再差一点或许就是深渊了。
“先生……真生分啊。安……耘安,我挺意外能再遇上你,我挺高兴的,不要怕我,我明天还来。”
霍长隽苦笑不止,暂时配合对方的称呼。硬是忍下了把人揉进怀里,一遍遍唤“安安”,直到对方投降,红着脸蛋回一句“师哥”的冲动。
这人已经跑了一回,要忍住,别把人吓跑。
徐耘安看呆了,等霍长隽冒雨钻进车里,车消失在视野中,被他触碰过的手依然在抖。
他的身体有那个人的余温。
直至后视镜里的人影逐渐成了黑点消失不见,霍长隽才收回视线。到了小区门口,他的手还止不住颤抖,哆嗦了半天没能解下安全带。
小宝自行解掉安全椅的扣子,噗嗤噗嗤爬到前座摸上霍长隽的手:“哥哥,你的手有点凉。”双手呵气不断摩擦。霍长隽扯出一个笑说没事,下车领他回家。
七年前,他挣扎在家事的泥潭中。他的父亲出轨多年,执意要跟刚被查出重病的母亲彻底分了。霍长隽已经长成一个一米八几的成年男人,却对正上演的悲剧无能为力,对周遭世界的失控感如凌迟一般将他处置来折磨去。
徐耘安无比关切,多关心几句就惹恼了他。气话一出口,霍长隽就后悔不已,他知道自己又一次迁怒于他唯一能掌控的徐耘安身上,胃开始泛起阵阵酸疼。
徐耘安脸涨得通红,眼里写满了伤心,抿着嘴唇快跑离开。
是啊,谁受得了这样的冷拒?霍长隽胃揪得更厉害了。
他头抵着窗户望出去,外面也下着像今晚那样淅淅沥沥的细雨,绵绵不绝。生活似乎也是如此,永远不会好起来,但也不会太坏,就这样牵扯不断地向前。
雨中突然闯入一个高瘦的身影。没几分钟,阶梯教室的门再度敞开,徐耘安满身雨汽向他走来,从兜里掏出胃药塞到他手里,一把黑伞搁在桌上。
“你不要生气,一气胃又疼了。你一疼我就不知道该做什么了。等你想见我了,我再来烦你。”
他怎么会说“烦”呢?
徐耘安脸红耳赤喘着气来,头发和眼睫毛都被雨打s-hi,可怜地耷拉着,说完这句又喘着气跑开。
姿态低到尘埃里,那一刻却在霍长隽兵荒马乱的心上开出一朵花。
徐耘安木然回到家中,收起雨伞时才发现伞柄上还挂了个钥匙扣。钥匙扣是一只趴在月牙和白云上打瞌睡的布偶猫,绝大部分颜色褪去,原本凸起的边角被磨得光滑,看起来挺有年代感。
徐耘安把这钥匙扣里里外外摸了好一会儿,像是在确认什么,然后把伞搁在一边,强行压下心里的翻江倒海,照旧吃饭画图到深夜。他最近接了出版社的约稿,要给一套j-i,ng装版的童话书绘制c-h-a画。
凌晨三点半,他倒在床上,闭眼时不禁想起几个小时前霍长隽摸他的手,看他的眼,喊“安安”的唇。
他还留着那个钥匙扣。
徐耘安又想起了很远的事情。霍长隽有一只名叫“盖饭”的布偶猫,最初是霍妈妈从朋友家抱养回来。霍长隽喜欢得紧,把“盖饭”宠成了亲儿子。
大学有段时间,霍长隽混地下乐队整天赶各种场,不放过任何一个表演机会,没法带上盖饭。徐耘安亲手做了个钥匙扣,挂在霍长隽的吉他背包上。
想到钥匙扣整天在霍长隽身后一晃一晃,徐耘安就傻笑得跟地主家儿子似的。他藏着没说出口的小心思,这也是霍长隽在他离开很久很久后才顿悟的。
徐耘安画图或者看书都喜欢画朵云以示强调,云朵算是他的个人标识。这个钥匙扣里不仅有霍长隽最爱的猫咪盖饭,也有曾经最爱霍长隽的徐耘安。
当时,徐耘安想对他说:我跟盖饭会一直陪着你。
论起含蓄程度,比夏目漱石将“i love you”翻译成“今夜月色很美”更过分。
后来盖饭病死了,徐耘安还在,这回换他送霍长隽一只外貌相近的布偶猫,刚出生不久,取名为“锅巴”。
猫只有十几年的寿命,徐耘安的寿命可能是猫的好几倍,但他跟盖饭或者锅巴本质上没什么不同,拿出自己这辈子的好时光陪霍长隽渡过这漫漫岁月,希望自己尽可能长留在他心中。
承诺尚在唇边未来得及吐露,人便走散了,但在二十三岁之前,徐耘安确实是这样想的。
徐耘安翻了个身,睁眼望向黑漆漆一片的天花板,眼皮很重却全无睡意,一切关于霍长隽的回忆只会让他更疲倦。
一夜未眠,徐耘安辗转反侧到翌日清晨,洗漱一番后带上那把扎眼到不行的黑伞就出门去了。
今天微雨绵绵,目之所及氤氲着s-hi漉漉的水汽,连着层层叠叠垂压在天边的厚云,织成一张黏s-hi的银灰色蛛网,一把网住了整个世界,偶尔来风也扫不净空气中闷热分子。
路过小区附近的露天篮球场时,徐耘安习惯性停住脚步,撑伞在雨中看了好一会儿,五个身穿市一高中校服的少年还在场上打球嬉戏。
其中一个男生忽然手滑,篮球从场那头冲着这边飞过来。徐耘安下意识扔开伞,向前跨一步接住了篮球。
“小哥,抱歉了,谢谢啊,”跑过来的男生是他们当中身量最高的,他抹了把脸上的雨水,不好意思地摸摸后脑勺,笑起来露出两颗明晃晃的小虎牙,“哎,我们还差个人才能玩三对三斗牛,小哥要不要来加入?”
眼前的场景仿佛跟过去微妙地重合,徐耘安被这一笑晃得眼花,愣了几秒。
记忆中的那个少年也是一笑就亮出两颗小虎牙,深黑如古潭的眼眸洒满星光,他满身是汗,每一个细小毛孔透着腾腾热气,向徐耘安这边小跑过来,喘着气儿说话的时候,感觉每个音调都冒出鲜活的荷尔蒙:“你一直在那儿看着,要不要一起?”
十七岁的徐耘安日夜画画,手疼腰酸,不想强行献丑,拒绝了这个增进感情的好机会。
那人没说什么,把球用力掷向场内,坐在场边晒太阳。
“怎么不打了?”
“不打了,你不陪我打。”
徐耘安面露难色,半晌才吭声:“我手疼,所以……”
怕他不相信,徐耘安伸出自己那双长了茧子的手,在他面前晃了下。
那人却突然握住了徐耘安的手,粗粝的指尖在手掌摩挲了一圈,紧紧捏了几秒又旋即放开,一副若无其事又恍然大悟的模样:“是该好好保护,这双手打篮球可惜了。”
炽热的红晕飞快地在徐耘安的脸颊和脖颈荡开,那人却笑得更欢,孩子气的眉眼舒展开来:“那就陪我聊会天,行么?”
别说聊天,哪怕现在要我风里来水里去,我都一万个愿意。
徐耘安当时心底只有这么一个念头,年纪小没见过什么世面,就为了这么一张脸,这么一句话就搭上自己。
“小哥?小哥?”
男生的催促把徐耘安拉回到现实中。徐耘安回过神来把球扔给那男生,拿起跌在地上的黑伞,整理好衣服,微笑着摇了摇头:“不了,我不太会。”
男生本来是随口一提,也没多强求,接过球后又咧嘴笑了笑,跟徐耘安挥手致谢就转身跑回去继续。之后那男生带球连过两人,艰难s,he中篮筐后与队友击掌,兴奋得围着场边跑了半圈,徐耘安嘴角也跟着染上明媚笑意,感觉顿时天放晴了。
这庆祝方式也能看到他的影子。
额前的雨水没来得及擦拭,沿着弧度流到眼角,徐耘安眼前暂时失去焦点,画面模糊起来。他闭眼后又睁开,下意识加重了握在伞柄上的力度,似乎还能回忆起霍长隽很多年前和昨天握在自己手上的力度。
他无意放纵自己沉浸在过往之中,毕竟离十七岁很远很远了。
徐耘安胸口微微发烫,片刻又消散开去。
第三章 钥匙
当天下午,徐耘安一宣布课间休息,小宝就上前拉他的手,问他等下有没有约。
徐耘安没想太多就如实回答,小宝一脸莫名的心满意足坐回座位上。
小宝一边画画,一边哼着基本没什么歌词和旋律的小曲儿,偶尔能听到一两个类似是某英文单词的发音。
“小宝,在哼什么呢?”徐耘安见他哼得挺起劲儿,笑着问。
小宝用小手半掩嘴巴,估计是从谍战片地下党交接场景中学来的。徐耘安附身配合他,只听到小宝压低声音说:“昨晚回去之后,我哥单曲循环了这首歌很久,有时候坐着就不动了,有时就笑出声。今天送我上学时全程也在哼。”
“他在哼什么歌?”
“我也不知道,是个女生唱的,歌名是三个单词,有两个单词我有在幼儿园学过,top和of……”小宝咿咿呀呀试图还原歌名的谐音。
“topthe world?”徐耘安试着哼出这首歌的主旋律。
小宝重重点头,徐耘安傻了眼。
“老师,你也知道这首歌啊?”
他当然知道这首歌。二十岁的徐耘安在光线昏暗的ktv包房里借酒撒野,鼓足了他酝酿了快四年的勇气,坚持要唱carpenters的topthe world,给他暗恋了很久的霍长隽。
歌库里查无此曲,徐耘安仍赖在台上,用手机播放器公放这首歌,将音量调至最大,抱着麦克风开始胡唱。吐字含糊节奏全无,音准烂得一塌糊涂,投向霍长隽的专注视线是当晚表演的唯一加分项。
“you're the nearest thingheaven that i've seen……is the love that i`ve found/every since you've been around your love/putat the topthe world.”
(你是我见过的离天堂最近的事物……认识你以后/我才找到的爱/是你的爱使我登上世界之巅)
眼神和心底想说的话,几杯啤酒下肚上脑后,徐耘安用一首歌就唱了出来。
徐耘安很喜欢carpenters的每一首歌,霍长隽也有同样的喜好。分开之后,徐耘安刻意不再去听他们的歌,怕carpenters的歌太熟悉悦耳,一下子就把他拽进那年盛夏的甜蜜陷阱中。等时间一久,他也就慢慢忘了调子,忘了歌名,本来应该是这样的。
可那些记忆分明还摆在某个角落锁住了,等待重见天日,而钥匙一直在霍长隽那儿。
既见霍长隽,什么记忆,什么感觉,全一股脑儿又回来了。
这天霍长隽心情好了不少,总有种浮在云上的不真实感,事情似乎也跟着顺利起来,很快就录好主打,接下来按进度录好剩下的三首歌,就可以正式进入后期制作。
柯诺从棚里出来看到每个工作人员人手一杯星巴克。他哥沈宵风今儿有通告没法来,这是谁的手笔。
纳闷之时,霍长隽的私人助理小陈给他递来一杯罗汉果茶说:“小诺哥,你喉咙不舒服,只能喝这个,不介意吧?”
柯诺接过:“今天谁请的客?”
“隽哥请的,今天的早餐、午饭和下午茶都是他请的。”
“他今天心情很好?”
“不是很好,就是一般的好。”霍长隽拍拍柯诺的后背,声调飞扬得快要唱出来,听起来心情真的很不错。
小陈识相走开,去派剩下的咖啡。
柯诺奇了,随便挑了个最不可能的来调侃:“谈恋爱了?”他认识霍长隽多年,知道他在录音棚里就是个抠细节又严格得要命的魔鬼,向来公私分明。可方才录音时始终脸带微笑,现在又大方请客,在工作场合这么喜形于色还是头一回。
“快了快了。”霍长隽禁不住笑了,这眼角眉梢的春意都快溢出来了。
这回答不对劲!万年王老五居然说快谈恋爱了?柯诺突然八卦心起,还想关爱关爱同僚,可惜霍长隽没给他机会,协调好接下来的录音行程就溜之大吉。
开往画室的路上,霍长隽开播放器单曲循环那首topthe world,酝酿了一路的开场白,下车时又对着后视镜捣腾了好一通发型衣着。他忍不住自嘲,这会儿快奔三了却还像个情窦初开的纯情少男。
近一年来,霍长隽及其团队把大部分j-i,ng力放在了给即将出道十年的男子组合youth x准备十周年纪念专辑《next》上,同时还要兼顾其他任务。合作多年的金牌制作人再度c,ao刀,还是十周年纪念专辑,公司和粉丝们对此期待很高。
高压之下,霍长隽心头那根弦一直绷得很紧,这段时间越来越频繁梦见徐耘安,这是他入睡的唯一安慰,不然他恨不得一秒钟再掰成六十份来用。
现在倒好了,终于见着了真人,不用急着回梦里了。
傍晚时分,停了没一会儿的雨又洒起来。雨幕中,霍长隽如约出现在画室门外。
余光瞄到哥哥敲门踏进教室,还在画纸上挥斥的小胖手停住,霍小宝立即六月变天,愁云满脸嘟哝:“徐老师,我饿了。”
徐耘安揉揉他的小脑袋,轻声说:“那今天就先到这儿,跟你哥哥去吃饭吧。”
小宝把徐耘安的手臂抱在怀里,作势摇了几下:“徐老师也一起呗,好不好?”
徐耘安下意识向霍长隽求救,视线一触碰到霍长隽就反应过来,马上又收回,再拒绝:“不行哦,老师有约了。”
“说谎,刚才问你的时候,你说没有的。”
徐耘安没想到小宝刚才的问题原来是个坑,自己还往里跳,没辙了。
小宝入戏三分,水汪汪的双眼山雨欲来,在旁的霍长隽不禁笑出声,在心里默默给他点了个赞。
昨天晚上,霍长隽拿出平日里忽悠公司的本事,对霍小宝普及了“五项原则”,即一哄二嗲三哭四闹五绝食。循序渐进,多管齐下,战斗的基本目标是哄得徐耘安乖乖跟他们吃饭。
徐耘安耳根子软,直接败在第三项原则上,无奈坐上霍长隽的车。
霍长隽想象徐耘安会紧张得半天没系上安全带,好让他来个近距离接触。事实是他想多了,徐耘安很快系上安全带,外表平静得看不出破绽,才一天他就能调整过来。
看不见酒窝的侧脸可真冷漠,又想让人揉揉捏捏。
果然,还是长大了吗?
整顿饭很淡,不论是饭菜的味道,还是徐耘安不卑不亢的态度。唯独他低头扒饭时露出的一处雪白颈脖皮肤,被饭馆橘黄色的灯光润得柔和细腻,透出那股软绵绵的质感勾起霍长隽的怀念。
以前,徐耘安是个吃饭时连自己该坐哪里都会纠结半天的磨唧j-i,ng,这是一种对霍长隽的限定属性。
“坐在你旁边,靠太近了。我还是坐在你对面,看着你吃,好么?”
他们确立关系后吃的第一顿饭,徐耘安一脸怯生生,鲜亮的眼眸里满是恳切的期待。
最后如愿坐在霍长隽的对面,他却一直埋头勤奋扒饭,半天不抬一次眼。
霍长隽看着好气又好笑,一根手指掂起他额头:“你不是说要看着我吃吗?是在用头顶看着我吃吗?”
徐耘安脑子瞬间空白,脸上堆起朵朵火烧云,抿着嘴说不出话,脸上酒窝一深一浅的,软得让人想要攥在兜里直接带走。
过去的画面与当下重合,霍长隽不自觉伸手抬起徐耘安的额头,柔声抱怨:“头都快埋到饭里了。”
霍长隽怎么能随意碰他?怎么能这样若无其事地说出这种话?就像是……他们从未分开过。
被霍长隽触碰过的地方又烫又热,红印呼之欲出。徐耘安难得保持的平静又开始以r_ou_眼可见的速度缺堤,不顾劝阻继续埋头吃,有几分赌气的意味,耳根却很实诚地红了个透。
还是傻。
霍长隽眼底的笑意漫开,顺手给大功臣霍小宝添了些他最不爱吃的胡萝卜丝。
小宝吃得正起劲儿,望着红彤彤一片的饭,突然不知道怎么下勺了,眨巴着水灵灵的杏眼向霍长隽投去求救的小目光。
霍长隽没理,也给徐耘安夹了一撮胡萝卜丝,这回轮到他不知道怎么下筷了,茫然抬头。
霍长隽问:“小宝,徐老师可爱吗?”
小宝深以为然,忙不迭点头。霍长隽跟着嗯了声,笑着表示英雄所见略同。
“那小宝想变得跟徐老师一样可爱吗?”
“想——”
“徐老师喜欢吃胡萝卜,那你也要乖乖吃完。”
“可是……”
“那小宝是想变得讨人嫌了?”
小宝皱着小脸苦大仇深了三秒钟,最终还是动勺把胡萝卜丝一点点吃完。
灯光照得霍长隽目光如水,他揉揉小宝的后脖:“真乖,这样才能快高长大。”
徐耘安心头软了几分。他一点都不意外,霍长隽向来很温柔,当年就大抵就是这样被他迷得七荤八素。
这样想着,霍长隽转向他,用哄小宝的同款语气:“徐老师请吧,你不是最喜欢吃胡萝卜吗?”眼神如温水又直冒腾腾热气,看着是要狠狠抽打过来,但最后又只是柔情轻抚。
从前练画的空隙,徐耘安时不时就拿根胡萝卜直接干啃,皮肤白皙,浅棕色的眼眸清亮透底,挺像只乖巧的小兔子。
原来他对自己并非一无所知,不关心不了解。这是徐耘安曾经期盼已久的温柔回馈,不是么?
徐耘安夹了几根胡萝卜丝入口,心里又苦又甜。
第四章 老毛病
徐耘安坐在车里一声不吭,霍长隽送他回家。
他本意要坐出租车却被拉住,霍长隽的语气跟他的手腕一样坚定炽热逼过来:“让我送你。”
拒绝霍长隽太多次耗费太多心理能量了,徐耘安无意挣扎了。
小宝吃完饭就犯困,霍长隽把他放在后座的安全椅上,给盖上毯子。
车内很安静,安静得只有小宝时不时的呼噜声。
此刻霍怀鸣和刘慧兰正在埃菲尔铁塔下拍游客照,霍长隽打电话给他们汇报小宝今天的情况,让他们在欧洲玩得尽兴。
电话过后,车内又静下来,霍长隽打开广播,一把沧桑的男声在车内流转。
“感情的世界伤害在所难免/黄昏再美终要黑夜/依然记得从你口中说出再见坚决如铁/昏暗中有种烈日灼身的错觉/黄昏的地平线/划出一句离别/爱情进入永夜/依然记得从你眼中滑落的泪伤心欲绝/混乱中有种热泪烧伤的错觉/黄昏的地平线/隔断幸福喜悦/相爱已经幻灭……”
歌词字字戳心,徐耘安隔着雨滴斑斑的车窗,扫视流水般淌过的行人和车辆,眼睛不觉也起雾了。
霍长隽余光瞄到了,握住方向盘的手青筋暴起,脸色在起伏的光线下若明若暗。
车开得很稳,徐耘安渐渐合上眼睛睡过去。
梦里回到了好些年前的夏天清晨,徐耘安在篮球场边上拿着书朗诵。准备普通话考试是假的,看霍长隽打篮球才是真的。
霍长隽打篮球出了一身的汗,在旁边坐下来,徐耘安舌头霎时不听话,连错了好几处读音,尤其是shi和si,企图跳段蒙混过关,心想反正霍长隽这个近视眼看不清。
半晌,霍长隽语带笑意:“你知道,台风天气要带多少钱才能出门?”
“是四千万,”徐耘安依旧不明所以,霍长隽音调微扬,“因为——台风天气没si(事)千万不要出门。”
一个红了脸,一个笑出声。
朦胧中他听见霍长隽下车的声音,有热流在侧脸徘徊了几秒,温热的手背蹭了蹭耳边,没再接近半分。
车内开着暖气,徐耘安醒了,身上多了件大衣,往脸上抹出一手掌的水,也不知道是汗还是泪。
霍长隽真是个不折不扣的混球,以前让他红脸,现在连在梦里都要让他红了眼。
雨终于停了,隔着起雾的车窗,徐耘安睁眼就能看到霍长隽的背影。雾气尚未散去,他周身氤氲着一团白汽,被暗黄的街灯映成一幅柔和的油画,却被冷峻明晰的侧脸生生地割成两半。
他瘦了,似乎还高了。
可是人过了二十四岁还能长高吗?
徐耘安脑海中无法抑制浮现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他的目光似乎能从背后抱住了霍长隽,j-i,ng确无比地度出对方的身量。
霍长隽把烟卷衔在嘴里,皱眉目视前方,像是在想什么,烟灰掉了也浑然不觉。这是他从前就有烟瘾,为了保护嗓子就尽量戒掉,戒不掉就只点燃叼着解瘾,思考重要的事情时候不自觉就这样,被烟灰烫到是经常的事。
他的确在想事情,在想自己当年是怎么混蛋。徐耘安忐忑劝他戒烟,他勾住徐耘安的脖子,直接覆上他的唇,将一口烟渡进口腔里。看徐耘安被呛得眼泪直流,眼眶红红的,霍长隽顿时惹火,生出该死的冲动,不问三七二十一便把人带上床好一通蹂躏。
霍长隽过去混蛋在于,他只会实施当下他想要的,从不会去想徐耘安想要什么。
他从没想要从自己的深渊中走出来,他只会把想拉他一把的人也拖进深渊里。
终于,那种抽搐的疼痛又找上了他。
霍长隽一手撑在路灯杆上,另一手捂住胃部,倒吸了口凉气。
徐耘安马上意识到霍长隽不对劲,下车时摇下窗户给还在呼呼大睡的小宝透气,跑过去果然发现他疼得额头被汗浸s-hi。
“我没事,老毛病了。”霍长隽入眼的是徐耘安掩不住的焦急神情,拉起他的手,捏捏掌心安抚道。
“什么小事?你死了算不算小事?”徐耘安甩开他的手,气得反驳。
霍长隽这么多年怎么都不好好养胃。他不在的时候,霍长隽都不懂好好照顾自己。
意识到自己反应太大,徐耘安板起脸,咬咬后牙槽问:“有药吗?”
“没有,前几天刚吃完。”
前几天肯定又疼过。那这六年该疼过多少次。徐耘安随便一想就心伤肝疼,他为什么还要疼。
霍长隽疼得顾不上路边的长椅上还有雨水,直接瘫坐下来,望着徐耘安小跑到路对面买来胃药和矿泉水,伺候他服下,然后坐在身边一言不发。
霍长隽抬手想摸摸他的后脑勺翘起的乱毛,刚才跑来跑去的时候,风把他的头发吹乱了。
徐耘安以防御姿势回挡,向远离霍长隽的方向挪了下,扭过头去。脊梁挺得笔直,坐姿保持坐在画板前习惯性的矜持,浑身却散发着“我气坏了”的讯息。
霍长隽有些诧异,他从来见过徐耘安生气的模样。记忆中他很单纯听话,不会哭不会闹,几乎所有决定都以霍长隽高兴为首要前提。优等生徐耘安一直完成得很好,好到霍长隽每每想起来,心就会被内疚和甜蜜塞得不余一处角落。
徐耘安的确生气,霍长隽有老胃病,他有犯贱病。急什么呢?让他疼死算了。可要他真要疼死……徐耘安内心天人交战,眼下彻底乱了套。一定是因为他太没用了,才会不想拿起又放不下。
霍长隽阅人无数,在娱乐圈内旁观了无数风浪,此时却对着徐耘安挺直的身影直犯愁。他虚假地“哎呦”一声,弓腰捂住腹部,脑袋快埋在两膝之间,看起来疼得更厉害了。
“怎么了?很疼吗?”
这招立马见效,徐耘安转身环抱住霍长隽,拍背顺气好让他直起身子,另一手自然就捂住他的胃。这种动作在过去重复了很多次。才默默做好心理建设,跟自己说好冷漠处之,这回又眼巴巴贴上去了。
见霍长隽嘴角止不住上扬,徐耘安意识到上当了,慌得立即抽手却反被一把抓住。霍长隽力气很大,徐耘安无从挣脱,眼睁睁看着那手被里里外外摸了个遍。他们就这样十指暧昧交缠了好一会儿,霍长隽手上的茧磨得他手掌酥软,心头微颤,痒痒的,像被小猫叼在嘴里,用细齿轻轻磨着。
霍长隽迷恋这种触觉,指尖来回摩挲凸出的指骨。徐耘安的手很好看,既有独属男人的指节分明,又白皙纤长,指甲总被修得很整齐,就像这双手的主人干净透亮。很长一段时间里,霍长隽碰上这样的手都不自主多看几眼,以为是被激发了手控的特殊属性,可发现谁都比不上徐耘安的。
思想开始飘飞,回想起这双手拂过一幅幅偷偷描摹他的画像,回想他曾经与这手十指交缠,在光线昏暗的宿舍被窝里,攥住自己滚烫的欲望狠狠地揉搓,另一只手也被他缠住,伸进徐耘安的内裤里上下套弄,被窝里温度逐渐攀升,传出断断续续的小猫叫吟声。
霍长隽加在这双手上的力度更重,含住了徐耘安颤动的柔软嘴唇,吞下了他所有的闷哼声。两人贴合得几乎c-h-a不进一丝一缕的空气,身体颤抖、发热、变硬,难受又快乐,堕落又兴奋。
在心底酝酿了多年的情欲即将要井喷而出,霍长隽光是想想就耳根发烫,不禁用手臂挡住自己的眼睛,故意无视身下的微妙变化,调整了坐姿强行冷静下来。
徐耘安隐约感受到这种抚摸暗藏的**意味,脸颊也跟着红烫,只好别过脸去不看霍长隽。
在摸到无名指第一个关节处的小茧时,霍长隽笑了:“这么多年,你还是学不会正确的执笔姿势。”
徐耘安这些年学不会的何止是握笔的姿势,他还学不会对霍长隽狠心点坚决点,只顾着往前冲,学不会进退有度讲分寸,学不会在感情中自我保护。
徐耘安语调冷淡疏离:“为什么要这样?”
霍长隽感觉到徐耘安的极力抗拒,缓缓松开他的手,反问:“那你觉得呢?”
“也许,看到你当年的俘虏,觉得有趣新鲜,想上去逗几下。或者是,你觉得心里憋着气儿不甘心,想知道那个人心里还有没有你……”
“在你眼里,我就这么不堪吗?你当年突然消失,也是因为这种想法吗?”霍长隽扯出一抹苦笑,所有力气卸在椅子扶手上,指骨关节泛白。
徐耘安无意去讨论分手的原因,默默不语。
久久端详眼前的人,霍长隽叹了口气,来的时候胸有成竹,实际上却拿他半点办法都没有。
“还能是什么原因?安安,你本来就该是我的。我忘不了你,这就是唯一的原因。可是,你怎么什么都不说就走了……”
声音里布满无奈和委屈。
时隔多年,徐耘安觉得自己又开始在做梦了。
第五章 霍长隽至上主义者
徐耘安决定彻底从这段关系中出走的那天,街边音像店播放的歌曲《黄昏》特别应景,特别扎心。徐耘安漫无目的地在大街上晃,形单影只,差点以为自己在拍什么狗血电视剧,还是那种永远不被允许光明正大播出的那种。
初春时节,冬寒尚未彻底谢幕,凉风吹得他后背的伤痕直泛疼。他那被平日里克制寡言的父亲徐初气急败坏打了一顿,关在家里近一个月,初次出逃失败后又被撵回去狠狠教训。好不容易逃出来见霍长隽,他好希望他能抱抱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