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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婚前后 第10节
    邢乐爱惜形象,估计是没想到自己居然栽了进去,拍摄的中途照了照镜子,脸色也有一丝丝的不好看。

    可是夏庭晚并不管他,他眼睛坏笑得眯了起来,捧着邢乐的脸蛋说:“乐乐,委屈你了,谁让我们两个小农民斗不过纪展这个老地主呢?”

    他故意把话说得很亲密,这样的玩笑当然只可能是老友之间,这下两个人的位置彻底颠倒了过来,邢乐在演,夏庭晚也是在演,但夏庭晚表演起肆无忌惮的老友,倒比邢乐真实多了。

    纪展在旁边看着,不忘又怼了夏庭晚一句:“快点,等邢乐脸上画满了,就轮到我画你了。”

    邢乐那天晚上的状态似乎是不太好,打完牌之后,他想要去泳池边的吧台拿果汁时,走过去脚竟然一滑不慎扑通一声整个人栽到了泳池里,一下子把大家都吓了一跳,节目组的工作人员和其他mc也都围了上去。

    拍摄倒没有终止,但邢乐显然也是吓到了,他一头一脸都是水,浑身s-hi漉漉地坐在泳池边,鼻子和嗓子里都呛了水,咳得脸也从苍白里泛了丝红。

    工作人员给他检查了一遍,倒没什么外伤。邢乐有点难受地捂着眼睛:“隐形眼镜歪了——”

    夏庭晚离他最近,听他这么说就蹲下来在灯光下仔细地看了一下说:“镜片滑偏了,我帮你摘下来吗?”

    两个人突然之间凑得很近,夏庭晚的目光不由有点走神。

    邢乐穿的是纯白的t恤,因此落水打s-hi之后瞬间变得无比薄透。

    这个时候虽然已经被助理用毛毯罩住了大半身体,可是离得这么近,夏庭晚忽然注意到,隔着衣服他能隐约看到,邢乐的胸口似乎有很多道鞭子抽打过似的红痕。

    就只是那么一个瞬间,他还看不太真切,因此也不能十分确定。

    可就在这个时候,邢乐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似的,把毛毯又裹紧了一点,有点防备地说道:“没事,我让助理帮我处理一下。”

    夏庭晚有点在意这件事,联想起之前顾茜谈起邢乐身体不适时的恶意和不屑,总觉得邢乐的私人生活中,有着许多隐秘而晦涩的东西。

    他只知道乐乐变了,可是却并不确切知道乐乐为什么变了,想来想去,觉得心里也有点微妙的难受。

    拍摄工作照常进行,夏庭晚应付起来倒是越发得心应手。

    他和纪展整日骑着摩托车在泰北的小城里来回穿梭,像是少年在风里肆无忌惮地奔跑。

    在旅程中,他的确暴露出了有些任性矫情的一面,但妙的是,他和纪展虽然没谈过这件事,可是有纪展在一旁时不时怼他一下,就像是弹幕在实时吐槽一样。

    他隐约感觉这样配合下来,自己这一面中不讨好观众缘的部分竟然被巧妙地中和了一点。

    最后一天的傍晚,夏庭晚忽然发现清迈的晚霞竟然是粉红色的——黄昏时分,云朵与太阳留下来的霞光浪漫地缠在一起,最开始像是在缓慢吐着糖丝,渐渐地,幻化成饱满的一颗颗硕大的粉色棉花糖。

    他顾不上别的,连忙把跟拍摄影师叫过来,帮大家一起拍了一张在粉色晚霞里的背影照。

    “好美。”他望着天际,呢喃着对纪展说:“美到像是有甜味。”

    在那一刻,他完全忘记了自己正在拍摄真人秀。

    纪展笑了笑,这一次却没有吐槽他。

    那天晚上大家聚在一起喝酒,不知怎么的聊到拍摄《鲸语》时的事,顾茜和邢乐都是演员,也很好奇和许哲这种国际大导演合作的感觉是怎样的。

    夏庭晚聊起演戏来,眼神都亮了起来,他五年前没太把那段在《鲸语》剧组的日子太当回事,采访时也大多没太伤心,可如今过了五年之后,才真切地体会到那是一段多么难得的经历。

    他认真地说:“许哲导演最厉害的是讲戏和分析人物。其实我拍《鲸语》时,根本什么都不懂,他那时候和我——戏就是人物关系,是从人物内心到外在的张力。许导在片场,一遍遍地和我捋小夏的心情、小夏的感受,他一直和我说,要进入小夏的内心,要忘记自己是在演,拿出真实的东西来。”

    顾茜笑着道:“我听说,许哲导演一向比较喜欢体验派的演员,反而不太中意科班出身的,《鲸语》之前,他的御用男主角陆相南本来是美院学生,演了许导三部作品,部部都是经典,后来和许导正式交往就息影了,之后许导就在海选中一眼相中了一点也没有表演经验的庭晚你,现在想想,许导实在是慧眼啊。”

    顾茜这么说着时,邢乐忽然把身子往后靠,一张脸都隐没在了y-in影里。

    邢乐就是正儿八经科班出身的演员。

    “我记得有一场戏特别经典。”纪展也加入了话题,他低声说:“就是小夏从门缝里看到赵老师和爸爸谈话,说小夏可能是同性恋的那场,我直到现在都记得小夏那个眼神。”

    夏庭晚听他这么说倒有些吃惊,纪展从来没和他聊起过《鲸语》,他还一直以为纪展没看过他的电影呢,没想到纪展不仅看了,记得还很清楚。

    “啊!我也记得那个片段!”顾茜有点激动,她忽然笑了,对着夏庭晚说:“庭晚,再给我们演一下呗,我特别想看看现场版的……!”

    夏庭晚楞了一下,下意识地想要推脱。

    可是纪展和李凯文在这时却也期待地看着他,虽然都没明说,可是想要看的意思却也很明显。

    “那我就只演面部和眼神的戏了。这里、毕竟没人搭戏。”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好几台摄像机在这时都对准了他,他像是在那一瞬间忽然回到了《鲸语》的片场。

    六年多了,距离他拍《鲸语》,竟已这么久。

    那一场戏,可以说是《鲸语》除了结尾之外,最经典的一场重头戏。

    在那一场戏里,一直以来他都依赖着的赵老师,在发现了他隐隐约约若有似无的爱意之后,选择了在明知道他父亲极端暴虐的情况下,还选择了去告诉小夏的父亲。

    隔着门缝,小夏知道等待着他的将是一顿极为可怖的殴打,但是比那更沉重的,是他还未绽放就已枯萎了的青涩爱意。

    在这个世界上,唯一使他感到有着些许温暖的火光也熄灭了。

    这场戏,实际上就是最后结尾小夏选择投海自尽的前导。

    夏庭晚把目光投向了一个虚无的点,他并不需要什么道具,只要一进入那种状态,他仿佛直接就在眼前看到了那道门缝。

    门缝里,是朦胧的美好在幻灭。

    当年他还需要许哲帮助他去理解小夏的感觉,可如今,他才真正发自内心地更细腻地体会到了那种感觉。

    他整个人如同雕塑一般一动不动,眼神最开始是涣散的、空洞的。

    随即,随着睫毛一阵轻微的颤抖,他表演的层次开始递进,眼神里的光芒渐渐凝聚,可是凝聚了,里面的神色却是混乱的——悲伤、愤怒、与无助层叠交织。

    他的手指在掌心里攥紧,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接着又递进到了第三层,他眼中的神色渐渐沉淀成了一种颜色——黑色的绝望。

    夏庭晚的眼里渐渐浮起了泪意,他的嘴唇肃然地抿了起来——下半张脸是决绝,可是双眼里却又是无助。

    他把那汪泪水含在眼底,辗转了几乎有二十秒,泪水不流,情绪几乎都憋在了胸口,让人始终提着一口气在那里。

    直到最后,一滴泪水从他的眼里缓缓流了下来,就只有那么吝啬的一滴——孤独地滑到了他倔强的嘴边。

    许哲曾经告诉过他,在这一刻,就是在这一刻,小夏决定和世界决裂。

    夏庭晚深吸了一口气,这么多年过去了,原来他还是可以演戏的。

    刚才那一段的眼神戏,他自己知道,绝对已经超越了当年他演小夏时的状态。

    他发自内心地感觉到一股战栗从心底泛起,他是个演员,他还可以演——他甚至还可以演得很好。

    他怎么能不为此感到激动。

    他悄悄地平复了一下心情,抬手抹去了那一滴泪水,仿佛忽然之间擦拭去了对自己的怀疑。

    他如释重负地轻轻笑了一下,说:“就差不多这么一段吧。”

    所有人几乎一时之间都没有出声,纪展眨也不眨地看着他,过了许久许久,才有些怔楞地鼓起掌来。

    “太厉害了吧。”连顾茜都发出了感叹声。

    就连在后面的摄影师和工作人员都不由自主地交头接耳议论起来。

    “天呐,小晚真的就是天赋异禀的那种演员,完全不需要什么经验和技巧。”

    邢乐开口感慨了一句,他声音很轻,听起来似乎是在由衷地赞扬,可是夏庭晚和他对视时,却看到邢乐的眼神竟然是那么的y-in沉和冰冷。

    这是夏庭晚头一次看到邢乐无法掩饰自己真正的感觉,原来邢乐竟然是这么的厌恶他,厌恶到几乎有种恨意沉淀。

    他刚刚满意的感觉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冷意。

    “不愧是影帝。果然当年不辜负许哲导演的期望,小晚是我唯一一个能把小夏演绎得这么太逼真的。一举一动,都没有任何的违和感,其实难怪那时很多人甚至都以为……小晚是不是现实生活中真的遭遇过类似家暴的事,或者认识家庭暴力的受害者呢。”

    夏庭晚难以置信地看了一眼邢乐,邢乐却偏开头去,不再看他。

    邢乐和他从小一起长大,当然知道他是在什么样的家庭长大的。

    邢乐帮他为伤口上过药,也曾经幼稚地抱住他对他说长大后要保护他,那时的邢乐是真的心疼他的。

    邢乐是再清楚不过的,家暴是夏庭晚一生之中永远无法磨灭的灰暗,是他隐藏在心口最痛的记忆。

    可是如今的邢乐,却可以在节目中去意有所指地剥开他的伤疤。

    这种冷酷和恶意,甚至比之前的种种,都要来得让夏庭晚心寒,他几乎感觉不到愤怒,只是凉,从心底泛起来的凉意。

    他和邢乐,真的再也回不去了。

    ——

    “是有人议论过。”

    夏庭晚看着邢乐笑了一下,“不过其实有点荒谬,总不见得演员演杀人就是真的杀过人,这是一个道理,对吧?”

    他的笑意也未到眼底,和邢乐对视的时候,仿佛两个带着面具的人在说话。

    “当然。”邢乐表情很淡地点了点头。

    在清迈的最后这一夜,夏庭晚和邢乐没有私下说过话,可是彼此都已经心照不宣——从此以后,他们在感情上已经形同陌路。

    拍摄结束后,纪展喝了几罐啤酒在房间里,抱着吉它给夏庭晚唱了几首歌。

    他音色低,因为从小在美国长大,所以中文说唱时,唱腔也带着一种英文般的性感黏连,听起来有种慵懒的味道。

    夏庭晚和纪展并排坐在地上,把头靠在一旁的沙发上看着纪展的侧脸,听得有些入迷。

    他知道这是近期内最后一次机会听纪展唱歌,心里不由泛起了一点不舍的情绪。

    就在这时,纪展忽然低头凑了过来。

    他把吉他放在一边,双手放在夏庭晚身体两侧,有点压迫性地把身体撑在夏庭晚身上。

    “纪展……?”

    夏庭晚突然被禁锢在纪展的双臂之间,顿时有些错愕地抬起头。

    灯光下,只见纪展的双眼侵略性地微微眯起,呼吸带着一股啤酒醇厚的麦香。

    “夏庭晚,我和你挺合得来的。”

    纪展的声音很低沉,他高挺的鼻梁暧昧地摩擦过夏庭晚的脸颊,慢慢地说:“我觉得你也不讨厌我,对吧?”

    夏庭晚的身体不由轻轻战栗了一下,他下意识想要推拒,可是两个人实在太近了,他一抬手,就碰触到了纪展的腰部。

    年轻的男人只穿了一件薄薄的t恤,隔着布料都能感觉到腰部有力的肌理。

    他的手指像是触电了似的赶紧移了开来,一时之间只能不知所措地回答了一句:“是、是不讨厌。”

    “那就好。”

    纪展浅浅地笑了。

    他笑起来的样子非常的有魅力,眼睛小小的,可是眼神却野得像匹年轻的小狼。

    “我挺喜欢你的。”

    纪展直白的话让夏庭晚一时之间瞠目结舌,就在他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纪展已经抬手干脆地把上衣从头脱了下来。

    纪展紧绷的小麦色肌肤在灯光下仿佛泛着光泽,他伸展了一下身体,毫不掩饰他漂亮的肌r_ou_线条,低声说:“想睡你。”

    “不行。”夏庭晚吓了一跳,下意识就直接拒绝。

    他并不习惯纪展的节奏,炙热、直接、强烈……那是和苏言截然不同的节奏。

    赤裸着上身的英俊男人和他离得那么近,近到他几乎能闻到纪展肌肤里徐徐挥发的荷尔蒙味道。

    “为什么?”纪展皱了皱眉歪头看他,眼睛里的欲望像是汹涌的暗流:“你是单身,我也是单身,又互相感兴趣,有什么不行?”

    “我……”夏庭晚被问得措手不及,竟然感到难以解释,他又摇了摇头,焦虑地重复了一遍:“不为什么,就是不行。”

    “噢?”纪展挑了挑眉毛,不客气地用手在夏庭晚腿间弹了一下,“可是你起反应了。”

    夏庭晚整个人差点弹了起来,他的脸瞬间烫得厉害,可是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没法骗自己,他确实有生理反应。

    身体和大脑仿佛在那一刻分离成了两个独立的意识,好几个月没有被抚慰过的他,每个细胞深处都隐匿着躁动不安的欲望。

    纪展的挑逗和抚摸,仿佛让他的身体终于等待到了一个潮s-hi的雨夜,于是瞬间就透过皮肤长出了茂盛的渴求。

    “夏庭晚,你太紧张了。”

    纪展捧起他的脸:“你现在不属于苏言了,你只用对自己负责就好,不要害怕欲望……诚实一点,放松一点。”

    夏庭晚抬起双眼看着纪展,嘴唇颤抖起来。

    他的身体像是即将脱轨的告诉列车,无法控制自己让他感到无比的羞耻,羞耻中又带着隐约的害怕。

    他的确不再是苏言的人了。

    他可以放任他的欲望,他可以和纪展做,可以和任何人做。

    这是他第一次这么清晰地意识到这件事,忽然被放入自由自在的田野,他的心却在发抖。

    枷锁没有了,桎梏没有了,可他却像忽然找不到回家的路的小狗一样。

    他好恐惧,这是别人绝对无法理解的恐惧,他竟是惧怕自由的。

    “嘿……别哭。”

    纪展的声音放轻了。

    听他这么说,夏庭晚才意识到自己竟然哭了。

    纪展伸出手指抹着夏庭晚的眼角,他似乎十分困惑,又有些心疼,最后只能不知所措地抱住夏庭晚,一声声哄道:“不哭啊、不哭。唉,怎么突然就——”

    夏庭晚忽然反手紧紧拥抱住了纪展的身体。

    “我第一次是和苏言做的。”他颤抖着小声说。

    “我知道。”

    “就是我们刚结婚的那晚,苏言上了我。”夏庭晚闭上眼睛,喃喃地道:“好疼,从来没那么疼过。”

    “第一次都是疼的。”纪展抚摸着夏庭晚的发丝,安慰道。

    “不是的。”夏庭晚摇了摇头:“苏言想要我疼。”

    那一夜,苏言把他的腿高高举到肩膀上,然后再压下来,几乎把他整个人对折。

    他哭着求饶,一遍遍地喊疼。

    苏言按着他抽c-h-a得凶狠,可是却是那么温柔地一遍遍亲吻着他的额头。

    苏言说:庭庭,就这一晚——我要你疼,要你牢牢记住这种感觉。我是第一个进入你身体的男人,这种疼是我给你的,只有我能给你。这一生,都只有我一个人。

    他流着泪抱紧了苏言,他听苏言说,这一生都只有他一个人,忽然便情愿了。

    爱情是一场残忍的驯养。

    他虽然是苏言的小王子,可在那一夜,也是他对苏言俯首。

    撕裂身体般的疼痛,像是一场盛大的认主仪式。他让苏言成为他情欲世界的主人,让苏言占有他最脆弱的部位,先给他极致的痛苦,之后再给他无上的欢愉。

    他好迷茫。

    他还傻傻地戴着项圈,可那头的苏言早已松开了绳索。

    他的身体里是苏言给他的烙印,记忆里是苏言让他牢牢记住的疼痛。

    苏言亲口说过让他一生都只有他一个人。可却也是苏言忽然松手放开了他,这份自由,是强塞给他的。

    纪展让他放松一点,诚实一点。

    他也终于诚实地面对了自己。

    最诚实的他是一个囚犯。

    他生理上的情欲当然存在。

    可是灵魂里的情欲,却被囚禁在苏言给他的无期徒刑里。

    “纪展,我很想做,可是我不能和你——”夏庭晚嗓音有些沙哑:“我闭上眼,看到的不是你,我想要的也不是你,是苏言。”

    纪展神情有些懵然:“和他,不是很疼吗?”

    夏庭晚摇了摇头:“你不能给我苏言给我的疼,所以,我也……不可能喜欢上你。”

    ——

    纪展沉默了许久,两个人的呼吸从最开始的急促,渐渐此起彼伏地平息下来,情欲蔓延起来如同烈火燎原,可是离开却悄然如夜色中的潮汐。

    他无声地松开了圈住夏庭晚身体的双臂,然后和夏庭晚一起并排躺了下来。

    “纪展……”夏庭晚看着纪展的脸,小声说了一句:“对不起。”

    纪展摇了摇头,神情却有些复杂:“是我没有想到你们……你和苏言之间的感情,原来是这样的。”

    他说着,迟疑了一下,才轻声继续道:“一年前我写了首歌,我给它起名叫《深爱成伤》,那时我觉得这四个字没来由的很美,但是旋律写起来,直到最后也觉得差了一口气,挺可惜的。现在想想,其实大概是因为我不懂。夏庭晚——你和苏言呢,算不算这么一回事?”

    夏庭晚深吸了一口气,他听到那四个字,一时竟然有点恍惚。

    “离婚之后,我仍然会时时有种错觉……”

    他转过头看着纪展,呓语似的喃喃说:“仿佛我某个瞬间突然地回头,就能看见苏言站在在我身旁,像过去一样看着我。我那样想着时,有那么几秒身体会有种酥麻的快乐,像是能漂浮起来似的。然后,我就会抱着幻想走上好几步都不肯回头,直到那种梦幻般的幻觉从身上彻底消失,我空虚地回到现实,也还是不会真的回头去看。因为,其实我知道他不在,他当然不会在了。”

    “纪展,你有像这样想过一个人吗?能骗自己几秒就是几秒,几秒也好,你有这样疯魔地想过谁吗?”

    “我没有。”纪展和夏庭晚对视着,他眼里泛起了困惑,低声说:“你说我给不了你疼,我现在明白了,苏言和你的爱情太深了,深到让你刻骨铭心。这样的痛苦我当然给不了。可是夏庭晚,爱到这样——你真的还快乐吗?”

    或许是困惑和不解让他急躁起来,他没有等夏庭晚回答,就继续道:“所以爱得浅一点又有什么不好……?让自己自由一点,轻飘一点,看到让自己心跳加快的人,就不要犹豫地去试试——试试抱住他,和他尽情z_u_o爱。”

    “就像我和你,虽然我们认识才几天,我也不会骗自己说现在就能爱得有多深,可我此时此刻喜欢你的心情、想要你的欲望是真诚的,那我就要说出口。我们都是成年的男人,没有什么好多啰嗦。我一直都是这样直白地看待这件事的,如果在一起快乐就继续,不快乐就放手,没人会受重伤,这样潇洒浅淡的感情不好吗?”

    夏庭晚看着纪展,其实这样近距离地观察,纪展的面容仍还介于男人和大男孩之间,他的目光很澄澈,也很直接,高挺的鼻梁使他的气质带着一种锋锐的朝气。

    “挺好的。”

    夏庭晚轻声说:“真的。”

    他是由衷的。

    纪展毋庸置疑充满魅力。

    他是自信的,英俊又才华四溢,想必是过去无数肆意的感情关系赋予了他这种强烈的、充满侵略性的性感。

    他看待爱情、看待性,像是看平地呼啸而过的夜风,他爱那阵狂野和肆意,爱到可以与之共舞。但一旦刮过了,他就洒脱挥别。

    或许纪展本人,也正是原野上的一阵风。

    那样轻松自如的感情,夏庭晚是真的羡慕。

    可也是在那一刻,他无比冷静地意识到,他和纪展是注定无法在一起的。

    哪怕没有苏言,也是不行的。

    他听着纪展诉说自己的爱情观,感觉新奇,又有种奇异的开阔。

    这是他第一次见识到这个世界上,原来每个人都有自己对爱情的独特理解。

    他明白纪展的想法,觉得那样是真的很好,可是同时却也无比清醒地知道,那并不是他想要的。

    那个瞬间,夏庭晚忽然有种奇怪的顿悟,原来一个人,是可以从另一个人脸上照见自己真正模样的。

    “纪展,我也很羡慕你可以这样,但是我做不到。我、我不想要浅浅的感情。”

    夏庭晚吸了口气,慢慢地、一字一顿地说:“我不想要试试,我想要伸出手就是一辈子,我可以忍受痛苦,可我不要一时、不要一阵风一样自由来去的感情,我想要……我想要深刻的,可以写进生命里的那种感情。”

    “我想要……苏言。”

    夏庭晚终于说出了那几个字,他不由自主抿起嘴唇,隐约露出了一个笑容。

    那笑容是酸楚的,可却又着一丝隐约的如释重负。

    兜兜转转,他遇见了新的人,有了新的生活体验,可是他却更明白了自己。

    他还爱苏言。

    他有着不同于任何人的过去。

    他是带着一身残破伤疤,有些胆战心惊,又敏感地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的。

    在十九岁的年纪,他无比渴望爱欲,却又没有安全感在另一个男人面前脱掉衣服展示那一身晦涩,他是徘徊迷茫的,和邢乐的朦胧感情也因此迅速凋零。

    在怅然若失的失落中,他遇到了苏言。

    那其实不是一个偶然。

    苏言爱他,从来不是抱着试试的心情,而是倾尽所有的、诗意的,是近乎献祭式的。

    他们的爱情,从一开始就是极端的,甚至有点病态的,从来没有丝毫浅淡和轻飘。

    苏言追求他,可以花上半年时间,只用嘴和手让他尽情感受情欲的快乐,却忍耐着不要求他任何回馈。

    没有那半年,他不会在新婚时甘愿让苏言为他打上烙印。

    苏言是这个世界上唯一让他有安全感的人,那么强大而有力的苏言,像是站在食物链顶端的大型猫科动物。

    他是弱小的小孔雀,可只有苏言爱他爱到屈服,拜倒在他燃烧着的魅力下,他才能放下心来,张开腿,让苏言彻底地、凶狠地疼爱他、占有他。

    他们的生命体验,紧密地交缠在一起。

    他的欲望,只可能在他觉得安全的区域内,才能像漫天大雨一样挥洒而下。

    他现在越来越明白,不仅是苏言爱上了他,也是他,在最渴求爱情的无知年纪,依靠着直觉找到了苏言,爱上了苏言。

    结婚后,苏言写给他的第一封情书中摘抄了韩国诗人郑玄宗的诗,叫《访客》,他那时就好喜欢,还偷偷背了下来。

    “有人来到你生命里,

    其实是一件非常浩大的事情。

    因为他

    是带着他的过去 现在以及未来一同到来

    因为这是一个人一生的到来”

    他是带着所有过去,一起去到苏言怀抱里的。

    如今,他还是想回到那里。

    带着他的将来。

    第十八章

    那天晚上纪展似乎还是想不通,有点郁闷地回自己床上睡了一觉。

    第二天早上起来,他在临行前抱了抱夏庭晚,在夏庭晚耳边低声说:“我想了一晚上,还是尊重你的想法。咱们还是朋友吧?下个月我开演唱会,到时候你一定要来。”

    夏庭晚用力点了下头。

    纪展笑了笑,不再多说什么,背起吉他就和助理一起转身干脆地走了。

    他还是那个像阵风一样的纪展。

    夏庭晚看着纪展挺拔高大的背影,心里忽然有点感激。

    人生中遇到纪展这样洒脱自如的一个大男孩,真的是一件很美好的事。

    邢乐和顾茜有别的工作安排,所以不飞h市。所以回程很巧的又是李凯文和夏庭晚两个人坐在一块儿。

    闲聊了几句之后,李凯文的神色忽然有点微妙,他凑过来,很小声地说:“邢乐有没有和你提起过什么?”

    “啊?”李凯文的话没头没尾,夏庭晚也只能不明就已地转头看他。

    “我不是和他同住吗,感觉他状态不太好,晚上一直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拍摄一结束,我们几乎就不太说话了,而且……”李凯文抓了抓头,支吾了一下:“有一次,我无意中看到他身上好多伤。还是、还是那种伤留下来的痕迹,你知道吧?”

    夏庭晚本来还有点困,听李凯文说这些话,顿时一下子就醒了过来,他当然知道李凯文说得是“那种伤”,其实那天邢乐落水,他在夜色中透过s-hi透的t恤匆匆一瞥,第一反应也是一样的。

    那种像鞭痕一样的伤,感觉就是性虐留下来的。

    李凯文和夏庭晚对视了一眼,还是李凯文先咳了一下,低声说:“其实圈内挺多人私底下都知道,韶光娱乐的叶老板喜欢玩sm,不过他也不强迫人,只是……下手特别狠,所以好像换过很多床伴。邢乐进了韶光,估计身上的伤和这个有关。”

    李凯文和夏庭晚以前关系的确还不错,而且又是这种私底下半公开的消息,所以议论起来并不是特别避讳。

    夏庭晚听得浑身不舒服,尽管李凯文的话证实了他之前隐约的猜测,但是他并没有和李凯文说他看到的事。他并不太了解sm,但感觉能在好几天后还能让他隔着衣服看到的鞭痕伤处,已经不可以是什么性癖好可以解释的了,只能说是残忍的性虐待。

    夏庭晚想起之前叶炳文把他关在车里时y-in戾的模样,说要让他跪着求饶,狠狠下手打他时的神情,再联想到邢乐的境遇,不由发自内心地感到一阵恐怖。

    叶炳文根本就是个变态,他如今越发肯定了这一点。

    下了飞机之后,夏庭晚在路上一直犹豫,最后还是忍不住给邢乐发了条委婉的微信:“乐乐,你最近……还好吗?”

    放下手机之后,自己也觉得好矛盾。

    人生如果能够不那么复杂就好了,他忍不住这样想,前一天还想好了要形同陌路,可是听到了这样的消息,心里却还是非常痛苦。

    邢乐是变了,可是这些年,邢乐到底经历了什么,让他宁可忍受这种性虐也要在韶光继续打拼,这都是夏庭晚难以想象的。

    邢乐一直都没有回复。

    ……

    去香山前,夏庭晚j-i,ng心打扮了一下。

    他之前其实也是很想见苏言,但心里那一关没过,总有种不能承认、也不能太有企图心的心理防线。

    可是这次不一样。

    夏庭晚把头发吹得利落了些,把刘海往侧边拢了拢,眉毛也修整得工整漂亮。他喷了点hermes大地香水,又换上了件不对称设计的范思哲丝绸衬衫。

    最后对着镜子照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没给伤疤做太多遮瑕。

    或许是每天对着这道伤疤看得久了,渐渐也觉得习惯,那到底是他人生境遇中固有的一部分了。

    不上镜的情况下,面对着苏言,他虽然想尽可能的美貌,却也不愿意失去了太多真实。

    赵南殊在楼下开车接他的时候,乍一看都楞了一下,随即又忍不住笑了起来,说道:“今天j-i,ng神得很啊,老板。”

    夏庭晚一直都是很爱美的男人。

    他喜欢色彩斑斓设计感强的衣服,以前在香山的衣帽间里有一整面柜子的花衬衫,特别喜欢晚上时穿出去。

    他眼睛美得耀眼,恰好鼻梁不是高得锋利,中和下来,反而却可以驾驭很多风格浮夸鲜艳的衣服。

    苏言为此逗他,说他就是孔雀的性子,恨不得把大自然里最绚丽的颜色都长在身上。

    他一直觉得那是一种夸奖。

    到了香山时也入夜了,过来开门的又是温子辰。

    温子辰似乎是刚跑步回来,穿着运动装,额头和脖颈上还带着几滴汗珠,他看到夏庭晚时,很是敏锐地上下打量了一下,或许是衣着和打扮上让他感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

    但是他没多说什么,而是很迅速地露出了熟悉的温和笑容:“夏先生来了,我刚刚和言哥运动回来。”

    他说着请夏庭晚进来,苏言正好也正在前厅喝水,也是穿着一身黑色运动服。

    夏庭晚忽然又感到一阵不适,苏言和温子辰的衣着都很家常,可是对比之下,却让他觉得自己昂贵的衬衫穿在身上有种黏腻。

    有时候,相比起他偶尔想起苏言和温子辰发生过关系的锥心刺痛,这种温子辰正在一步步渗入苏言生活的感觉,更让他感到如鲠在喉。

    “回来啦?”苏言走了过来。

    夏庭晚点了点头:“普吉岛不能去拍摄了,所以提前回了。”

    “夏先生,这么晚还过来。”温子辰在一旁倒了杯茶递了过来:“今天宁宁睡得有点早,就不要叫醒他了吧?”

    夏庭晚把杯子接了过来,过了一会才应了声:“嗯,不用叫他。我想和苏言说会儿话。”

    苏言转头看了一眼温子辰,温子辰则很温顺地低下头,轻声说:“言哥,那我先回屋了。”

    “我想去外面坐会。”

    夏庭晚扭过头,有点赌气地说,哪怕温子辰不在前厅了,他也忽然不想要在这里和苏言继续说话了。

    “好。”

    苏言并不多问,和他一起走到了屋外,并肩坐在花圃旁的椅子上。

    玫瑰的香气在他们身边飘散开来。

    “我、我给你带了点小东西。”

    还是夏庭晚先轻声开口了。

    他转头看着苏言,心里忽然有点紧张,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了一颗泰文包装的糖果,小心翼翼地剥开了糖纸,然后拿了起来递给苏言。

    “泰国的榴莲糖。”夏庭晚望着苏言说:“我去之后尝了好几种,就这种最甜,是特级的。我给你带了一小盒,但是今天来得着急,箱子太乱了还没收拾好,所以就抓了一颗散装的,你尝尝。”

    苏言楞了一下。

    夏庭晚把糖举的位置略微尴尬,他用手拿的话又有点高,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低头直接用嘴含了进去。

    “甜吗?”

    夏庭晚期待地睁大眼睛。

    “嗯。甜。”

    苏言含着糖粒,有些含糊地说:“谢谢。”

    他说着,很顺手地从夏庭晚手中接过了鲜艳的糖纸,低头整整齐齐地叠成了小长条,然后默不作声地攥进掌心。

    夏庭晚只听苏言说了这两个字,耳朵就忽然有点发烫,也不知怎的,苏言说“甜”,他就像自己也尝到了糖果的味道一样,喉咙里有种很青涩的甜。

    他没什么经验,也不知道自己这算不算是在偷偷地追求苏言, 在清迈时,他在拍摄结束之后抽出时间去逛了半天,最后选了几种榴莲糖、椰子糖,还有芒果干什么的,给苏言用很j-i,ng致的礼品盒装了好几小包。

    那时候才意识到,其实结婚五年,除了生日的时候,他并没给苏言买过什么礼物。他总觉得苏言生活中什么都有,也没什么好稀罕的,可是现在想想,真的觉得很可惜。

    他以前如果愿意,是能让苏言很开心的吧。

    “泰国好玩吗?”

    “好玩。”夏庭晚很快点了点头,提到泰国,他低头掏出手机,有点兴奋地说:“我给你看照片。”

    他给苏言兴致勃勃地翻着相册里拍的照片,里面很多是赵南殊和纪展给他拍的,有他在给大象洗澡的,有泰国色彩灿烂的双条车,有他在喝椰子水的。

    “你看,清迈的晚霞是粉色的,好美,跟别的地方都不一样。”

    他给苏言指着相片,苏言的身子微微靠过来了一些,在他耳边低沉地“嗯”了一声。

    下一张照片是他骑在摩托上,一只脚踩在地面,一副很酷的样子。

    “你会骑摩托吗?”苏言问道。

    “不会。”夏庭晚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随即眼里露出了有些顽皮的神色:“摆拍。”

    “我想也是。”苏言也微微笑了,他笑起来时,下巴上那道熟悉的美人沟又深了些。

    夏庭晚抬头看着他,在心里有些受不了地想,真的好想亲他。

    苏言低下头,这次自己用手向下划了一张照片,却是赵南殊拍的。

    纪展骑着摩托车,他坐在纪展的背后,用手扶着纪展的腰,还笑眯眯地对着镜头比了个v字的手势。

    苏言的动作顿了一下,他看了一会儿照片,却并没有多问,而是很平静地往下又翻了一张。

    下一张是一张夏庭晚抱着老虎园刚出生不久的小老虎的照片,小老虎奶凶奶凶的瞪着镜头,一只肥厚的爪子搭在夏庭晚的手臂上。

    就在这时,手机顶部的提示忽然跳出来了一条微信消息,显示是纪展发的。

    “庭晚,我到s市了,今晚吃火锅,给你看看[图片]”

    苏言扫了一眼手机屏幕,他的身子往后靠了些,显然是给了夏庭晚一些空间去回消息。

    “我等会儿回。”夏庭晚把图片打开,果然是很热闹的一桌火锅,他看了一眼,还是先把微信窗口关了。

    “纪展,”苏言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低声说:“就是刚刚那张照片里,和你一起骑摩托车的,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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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看着夏庭晚的狭长眼睛里神色淡淡的,夜色里,浅灰色的瞳孔显得神情有点疏离,像是只矜持的老猫,看不出有什么多余的情绪。

    “嗯,纪展是我这次新认识的朋友。”

    “你刚才说,有话想要对我说?”苏言有些突兀地转换了话题,他似乎并不想再多问关于纪展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