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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嬷嬷,无不显出这位林姑娘的大家闺秀气派。

    两个媳妇子都忙给黛玉请安问好,黛玉便笑着命人给端来两只绣墩,叫她们坐了。这两个媳妇子如何敢坐?忙好一番推辞。黛玉只得叫人又设了两张小凳子,她们方才坐了。

    “我们太太说,都是在京里住着,因先前姑娘才来京里,不好过来打扰。等姑娘方便了,我们太太还要来看看姑娘呢。太太那里备了些小玩意儿,请姑娘不要见外,只收下才好。也算是替我们家大姑娘给姑娘陪个礼,请姑娘且瞧着大姑娘年纪小,休要与她一同见识。”

    黛玉忙起身,款款道:“这话却是从何说起?岂不是竟叫长辈对我赔礼不成?却是没有这个道理,没的折杀了黛玉了。”

    那两个媳妇子忙也起来,十分谦逊恭维了一番才告辞。黛玉忙叫王嬷嬷送了出去,王嬷嬷会意。临到了仪门处,又从袖子中掏了两个荷包出来,塞到那两个媳妇子手里,笑道:“大冷日子,难为两位老妹子过来。这是我们姑娘给的,且拿回去给小辈儿玩吧。”

    二人忙道谢,上了车打开了荷包看时,都是咋舌不已。那荷包里装着的乃是一对儿实心儿葫芦型坠子,样式既精巧,又不打眼。二人对看了一眼,心内都道这林家姑娘真真是出手大方的,这一对儿坠子便是日后给家里的女孩儿,也是难得的体面了。

    黛玉这里瞧着史家送过来的东西,叹了口气,叫紫绡:“去跟昨日琏二嫂子送来的东西放一块儿罢。”

    李嬷嬷看了黛玉脸色,知道她烦恼,便劝道:“姑娘,这两日姑娘做的不错的。荣国府和史家都送了东西来,其实就是在跟姑娘致歉。姑娘若是不受,倒显得自己小气了。这东西收了,不过是告诉她们,姑娘所气的,乃是那位史大姑娘,与几位长辈并不相干的而已。”

    黛玉单手支着腮,闷闷道:“我如何不知这个理儿呢。只是,每每想起来,却是叫我心寒罢了。”

    眼圈儿一红,“前儿回来,我夜里竟是做了梦。没有了父亲,也没有哥哥,只我一个人在那里。也是给宝姐姐过生日,也是云儿如此取笑,大伙儿并没有怪她的,反倒是都跟着笑。我脸上下不来,心里难受的紧,又不能跟她争论,只得自己起身离了席。就是这样儿,后边还有人在说着‘确实是像’呢。”

    说着,便怔怔地滴下泪来。

    李嬷嬷孙嬷嬷对视了一眼,若真没个亲兄弟,只怕确实如梦里一般,便是忍气吞声,也还要被人笑着呢。

    李嬷嬷便叹道:“姑娘也说这是梦了,且不会有呢。别的不说,真有人欺负了姑娘,大爷就是不答应的。”

    “我也是不答应的!”

    外边脆生生的童音传进来,丫头忙打起帘子,林若便跑了进来。一身儿玉色锦缎冬装,外头罩了一件儿明蓝色团花儿滚毛边的排穗褂子,玉团儿一般。

    “姑姑,你别哭了。下回,若儿替你出气!”

    林若俊俏的小脸紧绷着,看的黛玉破泣为笑,伸手轻轻在林若脸上拧了一下,道:“知道啦,下回就叫你去整整别人。我可是听陈嫂子说了,你最是调皮不过,府里边没被你整过的人少而又少的。”

    林若垮着脸,小声道:“那姑姑可别告诉二叔,他知道了非教训我不可。”

    被林若这一搅,黛玉原本的愁肠倒是去了不少。林若小小年纪极会说话,只拿着一本子诗册来请教黛玉,也便混过去了。

    这边儿史家的两个媳妇子各自回府,纷纷说了黛玉如何做派如何说话,又如何红着眼圈反倒是叫回来劝两位舅母且不要将事情放在心上,真真是夸了又夸,赞了又赞。

    徐氏听了,叹气不语,心里对湘云却是越发不满了。林姑娘她也见过两次,瞧着模样极好,虽是未有多的接触,听了今儿的话,却真也是个懂事的孩子。只可惜没了父母,这么跟一个过继的哥哥过,可怜见儿的。

    想了一回,便往前边儿史鼎那里去,如此说了一番,末了又道:“依我说,还是大嫂子的话有道理。老爷且看着外头知根知底的人家,先给云丫头定下来罢。这样一来,也好在家里让她学学规矩。要不然,没过几日荣府老姑奶奶打发人来接,也不好不去的。”

    史鼎想了一想,心里已经有了人选,便道:“这个我已经想到了,只叫人去暗暗地打听一番,看人家如何说罢。”

    徐氏忙问:“是谁家的孩子?出身可别差了,别叫人说咱们苛待了云丫头。”

    史鼎怒道:“谁这般嚼舌头?你也忒多心了,我能不叫云丫头好?”

    过不了几日,果然,史鼎回来时候对徐氏说了:“乃是神武将军的儿子,卫若兰。年纪比云丫头大了几岁,我见过那孩子,人生的不错,本身也算是有些能为。如今是龙禁卫里头的,那是皇上的亲信侍卫,他日怕没个好前程?我跟他父亲有交情,恰好话赶话儿地一提,都应了。你赶紧着把云丫头的八字跟他们合一合,且瞧瞧行不行。”

    徐氏听了,心里不免暗暗叹息,这样好的孩子,若是给自己女儿倒也不差。可惜湘云居长,先得紧着她了。

    夫妇二人计议了一番,又去那边儿告诉了史鼐夫妇。史鼐夫妇也无二话。找人合过了八字,看并无冲撞,事情也便算定了。只待卫家那边正式请了媒人来提亲过礼。

    至晚间徐氏便到湘云屋子里去,细细地说了给她:“……你叔父必不会委屈你。卫家的孩子也是好的,那龙禁卫原就是有品级的,你一过门便是现成的诰命了。好孩子,只是人家不比自己家里,这些日子你少要出门,且安心跟嬷嬷们学些规矩礼数,再就是一应的东西也该预备着了。你叔叔已经跟人家说定了,只待你及笄,便要迎娶了。”

    湘云听了,登时如五雷轰顶,怔怔地坐在那里。便是徐氏说了什么,何时离开,都不知道了。

    卫史两家结亲,京里也便传开了。林琰听了,淡淡一笑不置可否。因黛玉的生辰也便要到了,京城不比南边儿,二月里边天气还冷,花未开,柳未绿。林琰想着自己的温泉小庄子里边景致还不错,正好带了妹妹和侄子过去散散心。

    哪知道,这一出去,便又遇见了一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我早了早了!求表扬……

    谢谢泠然妹子的地雷,谢谢shifugui妹子的手榴弹。

    ☆、……

    才出了正月,京里还是冷的时候。荣国府贾母屋子里头,一只小巧精致的玉石雕花小香鼎中正袅袅地散着香气,贾母倚着大红闪绿金丝蟒纹的靠枕,闭目而思。

    屋子里只鸳鸯琥珀两个丫头,一个正跪坐在脚踏上替贾母捶腿,另一个手里端着红漆小托盘,里边一只斗彩盖碗。

    凤姐儿屏息侍立在一旁,不敢出声儿扰了贾母。

    “凤丫头你说,玉儿这心里,是不是也在怪我没有责骂云丫头?”

    隔了良久,凤姐儿才听到贾母略带着疲惫问道。

    凤姐儿心里斟酌了一番说辞,坐到了贾母身侧,笑道:“老祖宗这是说什么话啊。您对林妹妹比我们还要疼些呢,林妹妹又最是知礼可疼的,怎么会跟您生分了呢?”

    贾母叹了口气,睁开眼睛,扶着凤姐儿的手坐了起来。

    “唉……自从她母亲没了,她就在我身边长大。我疼她的心,不比宝玉少。我原想着,两个玉儿都是我的心头肉,若是长长久久地伴着我,我也就没有不足的了。这回了一趟江南,怎么就……唉。那日也是委屈了她。只是凤丫头,难道我能当时就去训斥了云丫头?”

    凤姐儿知道贾母自黛玉回家后,心里一直不自在。一面儿固然是觉得当日湘云所说的话伤了黛玉,另一面儿却也是因为黛玉果断地随着林琰回去了。

    不好说别的,凤姐儿只得接过鸳鸯手里的茶,奉与贾母,“我说啊,是老祖宗想多了。林妹妹必不会为了这个,就生了老祖宗的气。若真是这样,可成了什么人呢?岂不是先前老太太都白疼了她?”

    贾母缓缓摇头,端着茶盏的手有些微颤,沉声道:“倒不一定是玉儿自己要生分了我。我瞧着,她那个哥哥,只怕心里没拿着咱们这里当亲戚。”

    凤姐儿不语,确实,如果林琰真拿这里当亲戚,也就不至于当着贾母的面儿来给湘云难看。

    “凤丫头,这么着,”贾母将茶盏交给鸳鸯,扶了扶莲青色绣银线缠枝纹的抹额,“过几日乃是玉儿生辰,她守着孝,不好请戏吃酒的。我这里有几件儿东西,收了几十年了。你带去给她玩罢。再有带上你二妹妹几个,她们也跟玉儿交好。”

    从心里讲,凤姐儿实在不愿意去面对林琰那张笑得春花灿烂的脸。只是贾母吩咐了,也不由得她说不,心里虽是为难,也只得应下了。又勉强凑趣笑道:“我就说老祖宗偏心呐,我们就是跑腿的。”

    贾母笑叹道:“你也不小了,只和小姑子小叔子们争这个,也不嫌臊得慌。”

    又命鸳鸯,“去把我收着的那一套绿松石雕的属相摆件儿找出来,给大姐儿去玩。偏就不给她那个小气的妈。”

    鸳鸯笑着出去了不提。

    凤姐儿这里又凑了一会子趣,方才出来。瞧瞧两侧抄手游廊里头挂着的灯笼,缓缓吐出一口气儿,对早在外头候着的平儿等说道:“回去罢。”

    想想再过两日便是黛玉生日,凤姐儿也没敢耽搁,只在次日便回了王夫人,说要带着迎春姐妹出门。

    王夫人手里佛珠儿转个不停,想了一会子,才扯出几分笑意,道:“这原也是应该的。前儿宝丫头还过了生日呢,若是你林妹妹生日没个说法,岂不是叫人看着薄了她?”

    想了一想又道,“这会子也不及新做了,你且将你妹妹们的衣裳拿出来两套给了林丫头罢。再有叫厨下预备了好的银丝寿面也就是了。小孩子家家的,倒也不必太过了。”

    凤姐儿吸了口气,笑道:“太太说的是,这本就是太太做舅母的一番心意罢了,难道林妹妹还争多争少?”

    待出了王夫人的屋子,因想着既是王夫人那里有东西送了,邢夫人那儿若不说一声倒是不好,有的没的,好歹也得叫邢夫人知道。

    于是只好又往邢夫人这里来了。邢夫人果然先是抱怨了一通贾赦奢侈不知节俭的话,又说自己如何艰难,凤姐儿只垂手恭敬侍立一侧,并不接口。

    邢夫人说了一会子,叫人找出了几匹素净的料子,还有叹道:“这林家外甥女儿如今正守着孝,又不好戴些金玉物件儿,且先委屈了这一回,下回再补上就是了。”

    凤姐儿叫平儿接了料子,压下心里的火气,笑道:“太太说的是。”

    等着回了自己屋子,凤姐儿命人将那衣裳料子收好了,只叫平儿跟进屋子伺候。

    瞧着屋里没有别人,凤姐儿一屁股坐在床榻上,冷笑道:“这可真真是好舅母啊,一个一个都打量着自己不用出去丢脸呐。”

    平儿忙掀开帘子瞧了瞧,又放下帘子走到凤姐儿身边,低声劝道:“奶奶何必这么说呢?人多耳杂的,叫人听见传了出去,免不了是一番是非。”

    凤姐儿冷着脸,心里一股子火气没出发,只自己一把揪下了头上斜插着的凤头点翠步摇,扯动了几根发丝儿,忍不住“哎呦”了一声。

    平儿忙上前帮着摘了,又劝:“奶奶何苦跟自己较劲儿?要我说,奶奶这里自己备一份儿东西不就完了?横竖到时候礼单子是一份一份儿分开了的。”

    “得了罢,难道我的东西倒能越过了两位太太?”凤姐儿扭着帕子皱眉道,“要说做舅母的给孩子过生日,无论什么都看的过。可你瞧瞧,大太太的料子有一匹是新的吗?二太太的衣裳,哪里有能够给林妹妹的颜色?哼,且看看咱们这里还有什么能配得上的,再搭上两样儿罢了。”

    凤姐儿这里暗气了一个晚上,谁知道却是白气了。第二日吃过了早饭,果然带着迎春姐妹们来了林府。却不料府里头出来待客的只是个内院管事的媳妇,问及林琰兄妹,却被告知,“大爷带着姑娘往郊外别院去了。”

    凤姐儿无奈,只得留下了几份儿东西,又带着人回了荣国府。

    不说荣府里凤姐儿怎么回去复命,也不提贾母如何郁闷宝玉如何失落,单说林琰在郊外的温泉庄子里边,黛玉是真真的喜欢上了。

    庄园不大,里头最是让黛玉新鲜的是两个极大的暖房。屋子里头的窗户不同于普通的,却是开的很高,从房檐处几乎通到了地面,覆着的也不是平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