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玉了。你们这做父母的心里得有个数儿才是。他要是先不定下,后头的三丫头四丫头如何办?”
王夫人面带难色,立在贾母一侧,涩声道:“老太太,媳妇儿也是焦急这件事儿呢。可这也不是着急能定下来的,好歹是终身大事啊。媳妇的意思,是定要给宝玉找个四角俱全的。容貌、家世、品性,都不能差了。您想,宝玉要出仕,总得有岳家帮扶。咱们府里头呢,总得有人能当家理事。凤丫头怀着身子,从二丫头的喜事儿一过,又跟着琏儿走了。珠儿媳妇是个寡妇,也不好出头。这日后不交给宝玉媳妇管,可交给谁呢?况且,宝玉又生的那个样子,媳妇儿的容貌若是差一些 ,怕是不搭呢。”
贾母抚着手里的斗彩盖盅,叹了口气,“原本我瞅着甄家的那孩子还不错,堪配宝玉。谁知道他们如今心也大了,眼睛竟是盯着宫里头呢。”
甄应嘉述职完了,自己带着夫人回了金陵,却将女儿留在了宫里贵太妃处。这才是王夫人现下心里的头一件事儿。听了这话忙道:“正是呢老太太,甄四姑娘长得那般出挑儿,又正是女孩儿家最鲜嫩的时候,这一进了宫……”
贾母摇了摇手,“这话岂是你能说的?”
“我也只在老太太这里念叨一声罢了。娘娘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自然只有想着她好的。她熬油似的在宫里熬了这些年,好容易得了些宠爱,若是那甄姑娘被皇上瞧上了,只怕……”
“行了闭嘴罢。”贾母冷眼看着王夫人,暗道自己当年怎么就挑了这么个没脑子的,“别说是皇上,便是寻常男人要纳个妾,你见哪家的正妻说话了?这皇上看上了谁,只要不是那谋反叛逆之家的,便是皇后,也不会说什么的。咱们家娘娘,也断然不许有这样的心思出来!你下回进宫,与娘娘细细说了,要大方着,万不可在脸上露出什么不悦的神色。这一个‘妒’字,是最要不得的。”
“可是,老太太……”
“你怎么就不明白呢?宫里头女人,与咱们这些人没什么两样,宠爱固然重要,子嗣才是大计。再有,就是娘家得有硬气的靠山。咱们家娘娘,真细细地算起来,你说能指望着谁?是你娘家的哥哥?还是别人?指着谁,也不如指着自己个儿。可咱们家里爷们儿,大老爷二老爷,也就是这样了。宝玉兰哥儿还小。所以我说,几个孩子的婚事,得长住了眼睛来定下了。”
王夫人眼前一亮,正是如此啊!
贾母续道:“你也别瞅着二丫头的亲事不忿……”
“老太太,媳妇怎么可能……”王夫人听了贾母的话,慌忙自辩,却被贾母止住了。
贾母冷笑道:“你在我跟前这多年了,你的心事我自问也还明白。二丫头虽是大房的,外头听来却都是一家子,难道以后不是宝玉的助力?所以这回她出阁儿,大老爷做的如何,我都应下了。你须得知道,这是为着宝玉呢。与其去瞅着她嫁得好,不如你着紧瞧着宝玉和三丫头的婚事。”
王夫人讪笑,讷讷道:“其实二丫头一直跟三丫头四丫头在媳妇这里养着,跟我自己的女孩儿没什么两样的。”
“嗯,你能这么想,那就是了。”贾母淡淡道,“宝玉那里着紧些,三丫头,我心里已经有了主意,你且先别胡乱应了谁家。”
从贾母那里出来,王夫人几乎掐断了自己的指甲。她在府里经营多年,老太太和死了的大房太太留下的管事儿她换的换,撤的撤,许多地方都安插了自己的心腹。就算是赖大等荣府的老人儿,如今也都肯听从她的。原以为有了这些个,又有了宫里的贵妃,便是碍着孝道自己不能与老太太相提并论,终也不差什么了。可不是么,就是先前自己有意与薛家联姻时候,老太太分明知道,却也从不会明着来反对。没想到,终究是自己轻看了老太太。逮着了机会,那老东西便要将自己一局!借着二丫头的婚事抬了大房起来,又借着宝丫头的事儿降了自己在府里的威信,可真真是做的好啊!
静静地躺在屋子里思索了许久,外头有丫头道:“老爷回来了。”
王夫人忙起身迎了出去,到了门口却是瞧见已经被赵姨娘抢在了前头,正在游廊底下请安问好呢。一件儿桃红色对襟儿鸡心领儿的褙子,也不知是不是诚心的,那衣裳都紧贴着腰了,显得妖妖娆娆的。
“老爷回来了?”王夫人开口道。
贾政点点头,迈开步子上了台阶,赵姨娘忙抢上去两步打起了帘子。王夫人待贾政进去了,才瞧了她一眼。赵姨娘垂了头下去,王夫人瞧着她年过三十却依旧白皙的俏脸儿,眼中忽然闪过了几分亮色,心里有了计较,也不及理会赵姨娘,匆匆跟着贾政进去了。
过了两日因进宫去与元春请安,说及此事,道:“我也是猜测的,谁知道老太太到底什么意思呢?这两年也并没有就往府里头来相看的,老太太说是心里有数儿,我瞅着也做不得准。”
顿了一顿,瞧瞧这殿里只抱琴并两个小宫女,想来也是元春的心腹,便又笑道,“我这里倒是有个主意。”低低地说了自己思忖了两日的事情。
元春握着一只玉杯,两寸长的指甲缓缓地抚着上头雕刻精美的花纹,半晌方才笑了,轻声道:“太太到底是太太,这个主意,倒是不错的。”
“哎,我不是说了,老太太那里并没有说明白了。只是说,三丫头的亲事她看好了,不许我插手了。可娘娘也想,三丫头虽不是我肚子里出来的,自小却是养在我跟前的,我看她和自己亲生的也并无不同。自然,也是希望她有个好归宿呢。”
元春圆润的脸颊上头薄薄地敷了一层胭脂,瞧上去容光焕发,脸上带着浅笑,“本宫也想着三妹妹呢。二妹妹的姻缘说不上好,不过是借着王府的一个名儿罢了。三妹妹到底与我同父,我再没有不想着些的。方才太太说的就很好,回去只管与老太太说了,就说是我的意思。三妹妹乃是庶出,可好歹也是咱们公府中的小姐,若是想做正头娘子,就得低嫁,想来老太太也必是舍不得的。”
王夫人素来就知道,探春养在自己的名下,却始终为着庶出的身份自卑。想来,她也必是羡慕如黛玉迎春风风光光嫁入高门做嫡妻的,可恨那赵姨娘时常仗着自己长得妖媚,勾着老爷的心,如今这个主意若是成了,又可灭灭那赵姨娘的气焰,又可帮衬了府里,何乐而不为呢?
只是,“怕万一老太太不是这般想的……”王夫人往元春那边儿侧了侧身子,低声道。
元春将玉杯放在桌子上,“啪”的一声轻响,“母亲与老太太好生分说分说罢,据我看是好的。”
王夫人得了这话,喜笑颜开,点头道:“到底娘娘眼光好。”
“不过娘娘……”王夫人忽然想起一事,“我听说,那林丫头没进侯府前,安乐侯便没有一个侍妾。如今依旧一个也无,这万一人家不愿意……”
“太太多虑了。”元春不在意地笑道,“凭他是谁,但凡是个男人,岂有不爱娇娘的?三妹妹的容貌性情都是不错的,虽不比林妹妹出挑儿,满京城里瞧去,也是数一数二的了。太上皇那里一向宠爱安乐侯爷,如今林妹妹有了身子,岂有不为他着想的?母亲只管放心,这事儿,我在宫里也想着的。”
母女两个密密地说了一阵子,王夫人才带着志得意满的笑上了回府的马车。
回了荣府后,王夫人不及先去换衣裳,就穿着绛紫色缎面绣花鸟纹样刺绣的对襟大袄并杏红色绣五色牡丹的裙子直奔了贾母那里,说了元春的意思。
贾母听了,并不说话。黛玉有了身孕,她初听之时自然为外孙女高兴,毕竟,只要有了子女傍身,那才算是在侯府立住了脚。复又为黛玉担心。黛玉虽然没有公婆,可那安乐侯爷实打实地乃是皇亲国戚,若是太上皇说句话,府里头再进几个身份不低的女人那是再平常不过的了。到时候,又要让黛玉如何自处?她娘家并无嫡亲的哥哥,那过继来的究竟能不能为她所依靠还两说呢。既然要进人,何不进与黛玉素日相得的呢?
其实,她的首选自然并不想让探春做小。若是可能,她倒是希望探春能嫁到林家去。毕竟,女儿姑爷都不在了,探丫头是个能干的,素日里看着心思也通透,若能联姻,才是两家同好之事。不过,林琰的性子,她可没有把握能成了,因此倒也歇了心思。
长长地叹了口气,挥手叫王夫人出去了,贾母自己出了会子神,才冷笑着对鸳鸯道:“二太太的心思,越发大了。也罢了,三丫头到底是个女孩儿,就算是依了她的意思也无不可。只是宝玉……”
鸳鸯跟着她多年,这个时候可并不敢接了话茬儿,只垂手静听。
“去,叫了赖大家的进来,我有话说。”
作者有话要说:想了想还是分成两章吧,下一章,或许就后半夜了,我要去看比赛了……霸王了我的妹子们,梅子先说句谢谢哈,后台实在太乱乎,一开就弹出好多信息来。等正常了我再谢谢各位啦!
下一章,林哥哥发威了,宝玉倒霉了……这悲催娃,这回是被没脑子的娘连累了……
☆、波出手的
林琰听得司徒岚说了元春的事情,生怕荣府这帮子人没得去恶心了黛玉。不过因是大半夜的,也不好就去云宁那里扰了他们歇着,便想次日亲自去了侯府。
人算不如天算,他到底还是低估了贾母等人的脸皮。等他散了值回府换了衣裳再到了侯府之时,瞧见的便是满面委屈迎着自己的妹妹。
“怎么回事?”林琰心里一惊,沉声问道。
“没什么,哥哥快请坐。”黛玉如今已经出了怀,身上便不好穿着那些紧俏的衣裳,只一件儿宽宽大大的月蓝色对襟儿云缎长袄配了条湖水绿的裙子,也不施脂粉,头上青丝挽起,只用一根金累丝的凤钗别着,瞧上去脸色并不大好。
林琰皱眉道:“前几日我瞅着还好,今儿这是怎么了?有事情只管与哥哥说了,你这月份渐大,可不许委屈了自己。”
说着,瞧了瞧黛玉身后跟着的两个丫头。
霜儿是林琰调教出来给黛玉使唤的,方才她早就憋了一肚子的火气,当下上前一步,嘟了嘴道:“还不是那荣国府的人来过了,气着我们太太!”
云宁对黛玉极好,自她过门后,一股脑的将府里头的房契地契庄子铺子等都交给了黛玉,府里头的事情更是轻易不插手。只有一样,跟着黛玉过来的王嬷嬷雪雁霜儿几个,初时难免改不过口来,云宁便不高兴了,严令府中人都要称了黛玉做太太,不准叫姑娘。黛玉还曾因此取笑过云宁小气的。
霜儿道:“就在方才,荣国府的老太太带着好几个人过来了,说是看太太。结果来了以后,有的没的说了一堆,气得太太直接端了茶杯送客。”她年纪不大,可嘴头儿上很伶俐,脆生生地将方才的事情说了,末了还啐了一口,道,“我只没见过这般来算计自家亲戚的!”
林琰看了一眼黛玉,才问道:“来的都是谁?”
“除了那老太太,就是二太太。”
林琰看看黛玉,见她眼圈微红,忙笑道:“倒是不想妹妹也是有脾气的。都把人赶出去了,妹妹还委屈?”
黛玉自小本就被林如海夫妻宠着长到了六岁,性子中原就有些个千金小姐的任性的。只是后来母亲去世,她被老父送进京里外祖家,这才处处收敛了性子,唯恐被人说嘴。后来有了林琰这个哥哥,再到后来的相公云宁,哪个不是将她捧着疼宠的?她自问不是那等轻狂之人,做不来那等嚣张无礼之事,只是今儿老太太着实让她寒了心。
回想着方才那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