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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房,吉祥儿正在这边儿候着。见了林琰冒雪过来,忙跑了出来接。进了屋子一瞧,林琰脚底下的靴子已经湿了。

    “大爷怎么走到雪里头去了?这么冷的天儿,再冻了脚可不好受。”吉祥忙着帮林琰除下了外头的雪衣,唠唠叨叨地说着。

    林琰自坐在熏笼上头脱了靴子,叫吉祥儿取过一张毯子盖了脚。吉祥儿收拾好了,又出去倒了热茶来递给林琰。林琰喝了下去,才觉得心里头暖和了过来。

    外头天色越发阴暗了,林琰手里握着书卷,半晌也不见翻页。“吉祥,去瞧瞧外头雪还下着没有。”

    缩在一边儿差点儿打了瞌睡的吉祥忙答应了一声,过去扒了门缝儿瞅瞅,侧头回道:“大爷,雪还没停呢,倒是比刚才小了些。”

    直到天擦黑了,司徒岚才披了一身雪回来。进了书房就叫道:“好家伙,这雪都大的没边儿了。外头街上,去的时候勉强能行车,回来时候再不行了,我竟是走了大半路回来的。”

    林琰起身一看,可不是么。为了行动灵便些,司徒岚将身上锦袍的下摆约在了腰间,底下不但靴子,便是里边穿着的裤子,也是裹了半腿的雪。

    司徒岚也不客气,直接褪下了靴子和裤子,光着两条腿就钻进了毯子,满足地长长出了口气,“真是舒坦!”

    林琰叫吉祥:“去前边儿告诉长乐儿,外头跟着王爷来的人都让到热屋子里好好烤烤火,备下姜汤送过去。再有去二门里头找翠染,叫她去把我屋子里没穿过的厚衣裳和鞋送一身儿过来。”

    吉祥出去了,林琰自起身倒了茶给司徒岚。司徒岚就着他的手喝了半盏下去,见书房里头没人,只搂了林琰挨着脸叹道:“好些日子没离你这般近了。”

    林琰觉得他的脸上冰冰凉的,用手扳过来,轻轻在他嘴上咬了一下,“再忍忍罢,或许就快了。”

    司徒岚哪里肯放过这样的好机会?两臂用力身子前倾,便将人压在了身下。低声笑道:“可是被我逮到了。”

    林琰还没来得及说话,便被堵住了嘴。司徒岚强势地撬开了他的唇齿,火热的舌头长驱直入,与他的翻搅缠绵,你进我退,追逐嬉戏。

    二人已经有些日子没在一块儿了,不过是这样抱着亲吻,便都有些动情,呼吸声逐渐粗重起来。

    “呃……不行……”林琰捉住了司徒岚探进裤子的大手,稍稍往后错了错身子,躲开了顶着小腹的硬物,喘息道,“今儿不合适……”

    是不大合适。

    后头乐安才回来,不管真假,外人瞧着她和林琰才是夫妻。更何况,还有个司徒睿司徒恭两个也在府中。

    认命地哀叹一声,司徒岚又狠命地在林琰身上蹭了两下,才分开了。“皇兄说了,让小六儿先住着,明儿雪停了再让我送回宫里去。”

    这一晚林府里头挺热闹,各处屋子都烧的暖暖的。乐安亲自各处去看视了一番,将给司徒岚叔侄三人预备的屋子收拾的极为妥当了,方才回了卧房。

    丫头芭蕉替她卸了钗环,一边儿一缕一缕地解开发髻,一边儿轻声问道:“大爷好像是歇在了书房里头,去请大爷回来吗?”

    “请大爷干嘛?”乐安从镜子里看了一眼芭蕉,“你跟我这么久,怎么,学会自作主张了?”

    “奴婢不敢!”芭蕉知道乐安性子,也并不惶恐,只是轻叹了一声,“奴婢跟着郡主,也颇见过些人了。要说呢,林大人真真是个出众的。别的都不说,没有通房,也不纳妾,如今可着天底下有几个?奴婢是替郡主心疼,要是真的……”

    “啪……”乐安褪下了左腕上头金镶玉海棠花样的镯子,掷到了妆台上头,冷冷地说道,“芭蕉,你记住了,这些个人,我一个也不想沾。你要是觉得跟着我没意思,明儿待我出去了,把身契还给你,你愿意往何处去,便往何处去罢。”

    芭蕉吓了一跳,忙跪下了,倔强地看着乐安,“奴婢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心疼郡主。自小儿奴婢就是个命不好的,要不是郡主,如今只怕早就死在荒地里头了!要说我是为了自己,明儿就叫天打五雷轰!”

    “行了,起来罢。不就是一句话吗?”乐安伸手拉她起来。妆台旁边的烛架上烛火跳动,映着她的脸颊,平静无波,“我身边儿忠心可信的,也就那么几个人。你算是头一个。我自然知道你是为我打算,只是你也该明白我的意思。以后,这样的话不必再说。”

    芭蕉黯然点了点头。

    这一场大雪足足又下了一夜,次日早上起来,院子里头的积雪足有二尺厚。林成陈升两个管家一大早便叫人清理了府里头的过道儿,只是雪太大了,暂时还推不出去。

    “这雪下的,多少年了也没见过一场雪就这么大的。”林成是跟着林如海的老人儿,原先也在京里待过,算是见识多的了。看着满院子堆起来的雪 ,也忍不住要感慨一番。

    “可不是么,我估摸着,城外头得有不少人家被雪压塌了房子。”

    果不其然,这一场大雪并非只在京城里落下了。过了没几日,北方各处报雪灾的折子便飞上了皇帝的龙案。

    司徒峻急令户部拨银子拨物发往报灾之地,又特六百里加急谕令各地官员以灾民为重,官仓放粮,驻军救险。短短几日间,户部尚书便险些愁白了头——前一年是南边儿报了水灾,户部的银子也流水似的出去了。如今又是北边儿报了雪灾。皇上乃是仁君,一心想着百姓,库里头的银子跟石头似的拨了过去,其实能有多少真落在灾民手里头?这话多少人心里头都明镜儿似的,可谁也不会说出来。只是,要照这么下去,再来两场天灾,国库可就空了!

    作者有话要说:新接了一个班,呃,全校最乱的。无限怀念我那全科的班级……这两天忙死了,这是偷偷地趁着领导没看见发出来的一章。

    ☆、问讯

    昏暗的牢房里,四处都散发着一股子霉臭的气息。前金陵体仁院总裁甄应嘉一身囚服,站在灰墙之下,抬头瞧着高处一个不大的小窗。上头几根拇指粗细的铁棍挡住了本就暗淡的星光,漆黑一片。

    牢房里头闷热潮湿,身上的囚服粗糙麻硬,让自小儿便是锦衣玉食的甄应嘉很是难以忍受。苦笑着看了看角落处一张破旧桌子上的粗碗,里头是两个带了霉味儿的窝头,甄应嘉叹息着坐了下来,伸手拿了窝头起来一块儿一块儿地掰着,却并不放进嘴里去。

    外边儿隐隐响起了脚步声,听起来不似一个人。甄应嘉猛然一惊,手里的东西都掉了下去。

    随着一声极为沉重的声音,牢房的门打开了。就着外头跳动的火烛光亮,甄应嘉看见了来人。

    为首一个也未穿着官服,只一身儿素色长袍,腰间束着同色腰带,身形高挑,微感清瘦。满头乌发犹如墨染,一张俊脸面白如玉,明明是一双极为漂亮的凤眼,,眸中却是深沉的可怕。

    “林大人,这就是犯官甄应嘉。”侧前方引路的狱卒弓腰谄媚道,手里头端着的油灯朝着里头晃了一晃,好让来人看清楚些。

    来人正是林琰。

    腊月里头一场雪灾,皇帝特令户部拨款赈灾,又命开仓放粮。才过了正月,便又牵出赈灾款项被侵吞一事。 至灾民手中不足原数儿的一成,便是赈灾粮食等亦是被加入了不少的土粒等物,天灾,竟至多处均有灾民冻饿而死。最为严重者,山东某县十户九空。

    司徒峻震怒,下旨彻查,不到两月间先后有大小官员共计三十余人被查办,其中抄家斩首者十余,家产充公,家眷没入奴籍。另有十人流放,余者削职罢官,后世子孙永不许入朝为官。

    未及一月,上年金陵水患案发。司徒峻密令携妻子南下祭祖的林琰前往金陵取证,并押送前金陵知府张绍谦回京受审。张绍谦乃是金陵体仁院总裁甄应嘉一力提拔,水患案更是与甄应嘉及京中忠敬忠诚二王脱不了干系。甄家盘踞江南多年,党羽众多,林琰这一路回京端的是惊险万分。

    牵一发而动全身,张绍谦寒门出身,原本也是有些个抱负的。只是官场水深,又岂是一个毫无背景的人能够玩转儿的?张绍谦算是个识时务的,很是聪明地扒住了甄家的大腿,这几十年来过得是顺风顺水。只是这个人被押解进京后,皇帝命刑部审案,张绍谦倒也依旧识时务,什么大刑都不必上,头一回提审便将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倒是省了许多事情。

    司徒峻雷厉风行,自张绍谦起,前后不过一月,金陵水患涉及的一干官员悉数落网,其中最为显赫者,自然非甄家莫属。算算日子,朝中大臣便是白痴也已经明白,皇帝这是下定了决心,要动一动甄家了。

    甄家人几代官场浸染,甄应嘉自出生起便带着一种不安分。借着母亲曾任宫中女官照顾过太上皇,族妹又是太上皇身边儿的宠妃,还为太上皇产下了打头儿的两个皇子,当初也曾十分积极地为诚敬二王谋划过。他不傻,自然知道当今皇帝怕是容不下甄家。只是如今太上皇和贵太妃尚在,想来为了太上皇的颜面,皇帝也不至于立时动手。况且,那两个人也不至于眼睁睁地看着他就留在狱中待审。

    因此,甄应嘉打定了主意,自入狱起,便一言不发。只是,自他被拘禁起,又一路押解进京,光是在这刑部大狱里,便已经有十余日了,却始终连提审都没有。饶是他素来自诩精明,也摸不着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听狱卒称来人为“林大人”,注视着地面的目光不由得沉了沉——这样的年纪,能够这样出入刑部大牢的,除了那个朝中的新贵林琰外,不作他想。林琰他没见过,当初林琰带了圣旨去拿张绍谦时候,并没有亲自与他相见,不过是打发了身边儿的人知会了一句罢了。

    林琰好整以暇地看着甄应嘉,良久,才淡淡开口:“请甄大人移驾去讯室。”

    说是讯室,其实也便是刑室。从囚室到刑室,路并不长,却是叫甄应嘉走的颇有些心惊胆战。晦暗,阴仄,大牢中充斥着一股子特别的潮湿阴晦之气,其间还隐隐夹杂了一丝儿血腥味儿,让他很是有些作呕之感。

    刑室很大,四壁上挂着许多骇人的刑具。血腥气越发浓了,甄应嘉强忍住心口处翻腾欲呕的感觉,好歹保持了面上的沉静之色。

    早有狱卒十分殷勤地用衣袖将大椅子擦了又擦,恭敬地请林琰坐了,又朝着甄应嘉喝道:“嘟!你这犯官,见了大人还不跪下?”

    林琰抬了抬手,动作极是优雅,如玉一般的脸上含着笑意。只是这原本该是让人如沐春风的笑容在阴森的刑室中看起来,倒是多了几分可怖。

    甄应嘉眼皮微跳,多日来的焦虑忧惧惊惶,在心里忽然化作一股怒意,当即冷笑道:“本官风光的时候,这黄口小儿还不知道在哪里。让本官下跪?”多日未曾说话,又是在牢中,他的嗓音已经带了些许的嘶哑,听得林琰眉头也忍不住皱了一下。

    甄应嘉双手朝着左上虚拱,“本官祖上跟随太祖皇帝出生入死,我甄家世代历受皇恩。本官自出仕起,虽不敢说鞠躬尽瘁,忠君二字却是省得,自问几十年来也是兢兢业业,时刻不敢忘甄家祖训。如今不过是宵小之辈满口胡言污我清名,终有一日必能上达圣听。尔等……”

    顿了一顿,看到林琰微微敛了嘴角儿的笑意,清清朗朗的声音带着丝分不出是嘲讽还是不屑的口气,“甄大人忠君与否不在嗓门高低。本官倒是劝甄大人一句,略歇歇嗓子,回来说些该说的才是。”

    “本官不懂你是何意。”

    林琰笑了,一瞬不离地注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