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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1)
    第二十二章(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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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丽姗和海牛相逢在法兰克福的快餐厅。彼此都感到很亲切。不过这次海牛先生是带着他的胖太太一起来参加国际书展的。他的太太一般在香港经营海牛出版有限公司,这次他们夫妻轮流着看守展台,海牛自然不敢太放肆,他一向是惧内的。只有太太不在身边时候他才更像是个男人,而在太太身边他反而倒像是媳妇了。他认为男人怕老婆是一种美德。

    “还记得在台北文化娱乐城吗?”张丽姗笑吟吟地问海牛,眼神中流露着期待的目光。

    “当然记得,不过这次不行,我那位太太来了。”

    “河东狮子吼吗?”

    “也许,一位哲人说过,弱者回家骂老婆,强者往往‘怕老婆’。”

    “胆小鬼,陪我散散步吧。”

    “可以。”

    他们双双走出图书城来到法兰克福的街头漫步。

    于是他们谈到老荣,谈到郑东。

    海牛不以为然地说:“你只要傍着你谭冠大叔,对郑东这种人是不用怕的。”于是他们自然而然地谈到了谭冠的父亲谭儒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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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睁不开,眼前是一片血 红,眼球仿佛浸泡在血色之中,那是一场血腥厮杀后的结果。

    绷带从额角一直包到双眼,使他眼前一片黑暗,他脑中恍恍惚 惚记得一块弹片呼啸着擦上了他的额角,鲜血如注,糊住了双眼。随后他的额角被包扎了起来。他努力挺立在茅峰山的山头阵地 上,保持着指挥官轻伤不下火线的威严。他的棉军装里贴身之处 包裹的是他所率领的这个师的象征,那面军旗是不能丢给日本的山田师团的,这种三比一的悬殊较量的最后结局是可以预料的。这场血战的结果,将是以国军的血肉之躯去填充日军强大的炮火。他所率领的国军55师分三道防线驻守着茅峰山脉。

    那是一座绵延数十里的天然屏障,清溪山是其中延伸到市郊 的一个山头。此刻日军的大炮正在向谭儒文部坚守的山头倾泻着 成吨的炸弹。日军不时向山头发起进攻,他们已坚守了五天四夜,可以说是弹尽粮绝了。而他与他的士兵还坚守在山头阵地上。

    谭少将那年28岁,长沙会战后他刚刚得到最高统帅部的通令嘉奖,并荣获青天白日勋章一枚,委员长的亲自召见使他受宠若惊,临危受命使他深感责任重大。他的脸因为额头受伤而显得有点狰狞和恐怖,他的凛凛英姿仍然挺立在寒风中,他叱喝了他的副官让他撤出阵地的请求,他要坚守到最后一刻,以坚持到拂晓前撤出阵地,而不辱使命。

    一颗炸弹击中了右胸口,他嚎叫着像山一样倒了下来,后来他失去了知觉。

    当他醒过来时,鼻子首先闻到的是一股如兰似麝般的馨香,他的感觉这是一问姑娘的闺房。他的左手被绷带缠着,右胸一股股刺痛一阵一阵袭来,使他痛苦的脸上出现一颗颗豆大的汗珠,他努力咬着嘴唇,不让声发出来。干裂嘴唇边一把小银匙正将一匙甘泉般的参汤灌进他的喉咙中,他像是一个婴儿那样啜饮着这甘美的参汤,浑身注满着一股热流。他的头被枕得很高。脑袋深深地埋在松软的枕头里,四周却是一种异性被褥的奇异芬芳,他开始感到神清气爽。尽管额头、胸口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疼。

    他醒来后的个动作就是用那只颤抖的右手在胸口摸索着那面沾染着战火硝烟和斑斑血迹的战旗。这是他在战斗最后一刻命令他的勤务员紧紧地捆扎在他的胸口,他要与战旗共存亡。那是一面青天白日满地红的旗帜,旗帜的边缘有着他的部队的番号,四周是装饰着金黄色的穗带。只要军旗在,部队那怕全部拼光了,它的编制和番号就存在,他还可以重振旗鼓卷土重来,与小日本血战到底。这位刚刚提拔的国军最年轻的少将师长,胸中沸腾的是一腔热血。

    一个清亮如银铃般声音在他身畔响起:“他醒过来了,他醒过来了,小姐。”

    另一个声音婉转似莺语般的声音吩附说:“莲香,去拿参汤。”

    他困难地说:“我的军旗呢?”

    两个年轻的姑娘异口同声地说:“在,在。”

    于是他用右手抚摸着军旗,那上面干涸的血迹,一个个炮火流弹洞穿的残迹,那旗上有鲜血书就的将士们的姓名。他心中涌起一股热浪,被绷带紧缠着的双目竟然湿润了。

    他激动地说:“谢谢……谢谢……”

    紧接着他又问:“这是什么地方?”

    莺语般的声音又在她耳畔响起:“谭将军,你放心,这里很安全的。这是梅园。梅凤高的宅邸,是你的弟兄们送来的。”

    “我怎么会到这儿来的?”他努力想用右手支撑起身体,然而胸口一阵巨痛使他再次瘫倒在床上。

    他知道这梅凤高是溪城丝绸业巨子,在生意上与日本商人大盐见喜过从甚密。而这大盐见喜是通过日本特务机关在城内开设“会明公司”控制着全溪城的十余家丝厂,一切收茧、缫丝、促销等业务均由该公司统辖。这梅凤高认贼作父,以丝厂同业公会的身份,投靠会明公司。他对大盐见喜百般逢迎,献媚策划,深得大盐青睐,引为知己。我怎么能住在这大汉奸家里呢?但是身不由己,伤痛使他根本不能起床,只好勉笔入虎穴暂栖身了,也许借助这汉奸的名声,确实是最有效的保护。想到这儿他也就不再动弹了。

    他回忆起了三天前的那场血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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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茅峰山离溪城城西三十里,海拔345米,是溪城西南诸山中最高的一座。

    茅峰山山势险峻,林壑秀美,如果是春天则峰青水碧。绵延数十里,半抱溪城。山下清溪湖衔山抱水,包孕溪吴,东临z省西部。茅峰山上有茅峰寺,乃a省佛教胜地,初建于梁天监年问,为司空陆欢舍宅为寺,名秀峰寺,宋初改为秀峰禅院。南宋绍兴年间赐于抗金名将韩世忠,后来毁于战火,清代重建为茅峰寺,人称茅峰禅院。现在这座a省名刹规模宏丽。气宇轩昂,集大雄宝殿、藏经楼、佛堂、禅房、钟楼为一体。

    现在这巍峨壮观的寺庙,成了军委会直辖20军团汤恩伯部谭儒文国军55师的临时指挥部。他是在长沙会战后,部队稍作休息,接掌55师又紧急奉调回归汤恩伯20军团节制的。

    这年冬,日军兵分五路向溪城,日军前锋已推进到距茅峰山15公里处。12月底,抗日战争史上著名的茅峰山血战拉开了战幕。

    元旦之夜,茅蜂山下战云密布。茅峰山上冰天雪地,刚刚落下的春雪,使山野一片银装素裹。冰雪覆盖着漫山的松林,呼啸的北风穿梭其间,发出阵阵雄壮的涛声,仿佛千军万马潜伏其中。铅灰色的冻云低垂山峰,雾霭层层,抑压着山间的古刹。茅峰山下集聚着大量的日军,在西风的嘶叫声中,磨刀霍霍,准备与坚守在山上的中国军队决一死战。

    一周前,参谋总长从战时首都重庆市飞临溪城,召见谭儒文。听了谭儒文的防守溪城茅峰山计划后指出:“茅峰山为a省心脏部位的山脉,北为古都门户,南为c市障碍。西接z省,东临w省,

    是为我军攻防要地,应倾全力防守,为古都会战赢得战机,溪城危则古都不守。”

    谭儒文将军打开指挥部墙上绿色的帷幕,一幅硕大的军用地图出现在眼前。

    参谋总长用忧郁的神情说:“茅峰山一线务必坚守一周,为长江上游的部队集结争取时间。”他身上斜披着一件呢军用大衣,用手臂在画满红蓝箭头的作战地图前比划着。

    谭儒文陪同总长登上茅峰山顶,参观整个防线的部署情况。

    山上炮台环列,围茅峰寺而筑。四周是浓密的绿色松林,共约25座炮台,每座炮台四周还建有复杂坚固的防御工事。从德国进口的克虏伯榴弹炮已掀去了炮衣,这已是国家迄今为止最先进的装备了。其余配备各团队的都是迫击炮,对山下之日敌形不成有效威胁。登上茅峰寺的藏经楼,他们用望远镜观察山下的松林,可以看到大批的日军正在向山角聚集。谭儒文少将向参谋总长报告:“报告总座,据我们接到的情报,日军在山下集结了3个师团,320多门大炮,3万余人,兵力是我守军的3倍。我们的兵力不足1万人,25门炮,防守力十分薄弱,山头能否守得住,很难说。希望总座能够报告委员长务必增加防线守军,以竟全功。”

    参谋总长听完他的报告,浓眉拧在了一起,沉思半晌只说了一句:“现在已无兵可调,重兵已集结在长江中、上游一线,与日军展开会战,你师的任务主要是坚守一周,即为我军会战胜利赢得了时间。”

    那天天气冷得出奇,参谋总长和谭师长紧裹着军大衣,口里呼出的气息立即在须眉问结成了霜花。视察完毕,参谋总长离开了前沿阵地,登机而去。

    一周后的凌晨,日军向我方阵地开炮。师部的地下掩体里电话响个不停。

    “喂,喂,师部第148团三营的前沿堑壕已被炸平,三层沙包被炸翻了。”“一营一连的官兵全部被埋进了土里……”电话铃此起彼伏,前方报来的消息不很妙。

    中午时分,日军的炮声渐渐稀了下来,谭儒文少将命令传令兵向前沿阵地发出命令:“密切注视日军动向,我军的炮兵暂不反击,不要目标。有限的炮弹必须歼灭来犯之敌的有生力量,绝对不能让一个日军通过。”

    下午14时。在炮火的掩护下,一群群日军正向前沿阵地蜂拥而来。我军掩藏在松树林里的炮台开火了,前线堑壕里的机枪、步枪齐射,一排排日军应声倒下,前沿争夺战正式打响。日军连续发起了一次又一次的冲锋,都被谭儒文部的密集炮火和子弹击退。

    血红的夕阳笼罩着前沿阵地,阵地一片荒凉,远近的松林已被炮火炸成光秃秃的一片。我军的炮台已基本裸露在敌军的炮火射程之内,榴弹炮的呼啸声在阵地后不断炸响,炮台一座一座被摧毁。

    入夜时分,山风呼啸,日军再次迫近阵地,前沿阵地的官兵跳出堑壕,上好刺刀,在呼啸的枪声中与日军展开肉搏之战。在清冷的月光下,惊心动魄的肉搏战开始了。战场上笼罩着一片惨淡的银辉,山问的石头,树木,枯黄的野草以及堑壕里的弹药箱,清晰可辨。寒冷的空气凝固着战火的硝烟味,人肉的焦糊味,远处群山起伏,丘陵下的树林中日军像蚁群一样嗷嗷叫着冲上来,但见黑压压的一片。

    硝烟中炮火沉寂了,只响起敌对双方战士的吼骂声和双方刺刀的拼击声,喊杀声响砌夜空。惨淡的月色下灰蒙蒙的阵地敌我难分,惟见寒光闪烁的刺刀和搂抱在一起滚在一处的战士。日军和我军展开了一个阵地一个阵地的争夺战。

    次日凌晨,晨曦慢慢爬上山头,前沿阵地上横七竖八地堆满了国军和日军的尸体。中国官兵用血肉筑成的前沿阵地总算保住了。

    在太阳升起的时候,朝霞特别美丽,熹微初露,血红的阳光笼罩着洒满鲜血的阵地。日军的炮弹呼啸着向阵地砸了过来,震耳欲聋的轰隆声,使谭儒文师长丧失了判断方位和强度的能力,敌人倾泄在前方阵地的炮弹为1万多发。炮弹夷平了堑壕,炸毁了炮台,满山的松林炸没了,山间巍峨壮观的寺院成了残墙断壁,一片废墟。当日军再次发动进攻时,我军已丧失了反击的能力。前沿阵地在中午时分被日军突破,日军正在向山腰的第二道防线突进。

    谭儒文部遭到重创。第三天清晨,由于气候的寒冷,士兵们全部踡缩在阵地内,怀抱着步枪,和衣围着一堆堆篝火取暖,否则就可能被冻死。日军开始冲击第二道防线,部队开始散乱地向山顶溃退。这时谭儒文将军跳出指挥所,手中挥舞着小手枪,命令师部执法队向后退的士兵开火。队伍的溃退开始得到制止。他命令:“坚守阵地,坚持打到一兵一卒,决不许后退半步,有动摇军心者,格杀勿论。”他把师部的参谋和亲信卫队派到坚守第二道防线的团队,配合各团、营、连首长进行督战。

    直到第五天,在日军强大的攻势下,中国军队已无法据守,才全部撤退至山顶,准备最后的山顶保卫战。

    谭儒文师长双手叉腰站在山头上,看着山前阵地。那是一片荒凉的萧杀,茅峰寺的断壁残墙前躺满了缠着绷带的伤兵,这里成了临时的救护所。寒风鞭鞑着茅峰山,眼前一片狼藉,冒着烟的树桩在冰天雪地里立着,茅峰山满山苍翠的林木被炸毁,灰暗的松木朽枝在黄昏的薄暮中,以赤o的枝条向冥杳的长空伸去。战役打得空前惨烈,部队已开始砍杀战马以解无粮之忧,瘫痪的炮台在残败的蒿草枯枝里静静地安卧着,成了一堆废铁,再也发不出惊天动地的怒吼,向敌人的阵地发威。官兵满身尘土,伤痕累累,在血红的晚霞里利用战斗的间隙进行小憩。

    谭儒文师长热泪盈眶,悲愤莫名。他想到那首千古名句“一将功成万骨枯”,战争的暴戾和残酷,战士的英勇拼搏,使他悲愤至极,涕泪长流,寒风像刀子般割在他淌满热泪的脸上。当晚他写下那首《夜巡阵地歌》的诗:

    山高高,水长长,清溪绿水常泱泱,

    踏尽山涧草,西风摧斜阳,热泪痛悼勇士壮,碧血长流芳。

    风萧萧,夜沉沉,一轮寒月照征人,

    尽我军人责,信步巡战阵,满目夕阳皆疮痍,热血铸长城。

    火融融,炮隆隆,茅峰山顶一片红,

    寺庙成瓦砾,名胜战火焚,昔日锦绣今何在?蒿草伴悲风。

    月愈浓,星愈稀,四周惟闻寒鸦啼,

    男儿百战死,壮士山顶立,人生自古谁无死,杀身成仁义。

    在山顶的师指挥所地下掩体内,谭儒文将军召集残存的团、营指挥官召开战地紧急会议。掩体上高悬的马灯发出幽暗的火光,

    照着他那张紧绷着的国字型四方脸,两道浓眉紧紧地锁在宇间。

    他满脸尘土,手上缠着绷带,瞪着血红的眼睛,挥舞着伤残的臂膀,

    用严峻的目光审视着一个个焦头烂额的部下。然后用嘶哑的嗓门以坚定的语言说:“诸位,当前茅峰山战役在敌强我弱的情况下,已坚守了将近一周,为长江中、下游我军的集结赢来了时问和战机,但我部死伤过半,炮台尽被摧毁,弹药即将耗尽,预备部队也已全部补充到了一线,总部几乎无兵源可补充,要长期坚守阵地几乎是不可能的。根据总参谋部命令,我军坚守一周的时间将要临近,今晚的血战将不可避免,本师长将誓与山头阵地共存亡,拂晓一过,剩余部队以连为单位,分头撤离,突出重围,在古都市的宝达山一线集结……。”

    随后,他回身摘下了指挥所正面墙上挂着的那面染满征尘、弹痕累累的军旗,那面青天白日满地红的旗帜镶着金黄色的穗带,旗帜边缘用六指宽的白布印着“国民军中央兵团第二十二军团第五十五师”的番号。

    谭师长用悲壮的语调说:“今晚也许是我们的诀别,只要军旗在,我55师番号将在,以后东山再起,当有时日。如我不幸殉国,请工兵连炸毁指挥所,军旗和我的尸体决不能落入日军之手。望诸位脱险后代报总参谋部,儒文我将率牺牲将士在九泉之下与日酋决战,决不辜负党国和委员长多年的栽培。”

    说完他热泪如雨,双手抱拳,单腿跪下,朗声说:“拜托了。”团、营、连长在他的精神感召下,全体跪下,仿佛宣誓一般地怒吼道:“杀身成仁,壮我河山!”指挥所一片悲壮的誓言,谭儒文感到了士气的可贵。

    他铺开军旗,用嘴咬破食指,用鲜血在旗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血字深深地嵌进了红底色中,与军旗融为一体。其他残留的十几名军官一起效仿他的举动,也纷纷血指签名。然后,他咬着牙解开棉军衣的钮扣,让勤务兵将那面军旗紧紧地缚在他贴身的胸脯上。他穿好军装,整好武装带,戴上军帽,下意识地正了正说道:“工兵连,在指挥所埋设地雷,可先行撤到山后的丛树中,待我军转移后,炸毁指挥所,其他弟兄跟我上。”他抽出了指挥刀。

    他的话音未落,密集炮弹再次向山头倾泻而来。一发炮弹命中指挥所,地下掩体尘土飞扬,落在指挥所内,他们与上级的联系已全部中断。高挂在掩体上的马灯晃了一下,被震落在地下,砸得粉碎,掩体内一片漆黑。军官们在谭师长的带领下,借着星光去了山头的堑壕。炮弹落在了步兵阵地上,弹雨横飞,山头阵地上被炸断了的树杆像是被割过的庄稼一行行倒下,有的树枝上还悬挂着士兵血肉模糊的尸体和残肢断腿。爆炸的热浪把积雪融化了,弹坑里注满了冰雪融化后形成的血水,有的伤兵就倒毙在血水之中,

    有的还在却已无力爬起。

    厮杀还在继续,持续5天的炮击和白刃战没有撼动茅峰山上的守军。谭儒文少将在最后一刻,命令守军全部转入了隐蔽的堑 壕,进行最后的抵抗。敌军在炮火的掩护下蚁群一样慢慢向上攀 登。当日军向阵地发起最后冲击时,我们的官兵在谭儒文将军的 率领下,冲出坑道进行还击。谭师长身先士卒,拔出指挥刀,砍翻了几个敌军。他突然眼前一黑,右胸被流弹击中倒在了他的副官怀里。

    几名战士抬着昏迷不醒的师长,边打边开始向山的背后撤退。

    按照他的部署,他们在指挥所前后埋设了。地雷。日军非常顺利地攻占了山头,正当他们欢庆胜利时,我军的地雷炸响了,一股冲天的气浪把侵略者的尸体抛向半空,霎时伴着血肉的浓烈烟雾弥漫着山头,师指挥所成了敌军最后的坟墓。这一仗谭儒文部几乎全师覆灭,仅剩200多人,撤下山头。日军为夺取茅峰山,抛下了一万多具尸体和7000多伤病员,被击毙的高级将领中有以胜利者姿态进入指挥所的主攻师师团长山田少将及他的副官,敌人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他们对溪城展开疯狂的报复,溪城沦陷后,烧杀、抢掠达七天七夜。

    谭部残余部队将谭师长安置在山脚下的一座古色古香的园林式庄园内,便在当夜悄悄撤离。他被安置在这个与日本人有密切关系的溪城富商梅凤高家中养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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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丽姗女士充满感情色彩地讲完了谭儒文将军的传奇故事。

    她侧着脑袋不无娇嗔地问海牛:“怎么样,精彩吗?”

    “很精彩,有点‘醉里挑灯看剑’的豪情,这就是你记录进《谭儒文将军传》中的血战茅峰山的故事吗?”

    “是的,不过我作了适当的艺术加工,除了渲染了气氛以外还加了一些小花絮,如指挥所会议中,血指签战旗的故事就是艺术虚构的,用以渲染谭师长的忠义报国之情。”张丽姗不无自豪地说。

    “你这不是伪造历史吗?”

    “这纪实文学嘛,七分真实,三分文学,无伤事实本身的艺术虚构在文学作品中是允许的。你说是吗?”

    海牛不置可否地点点头,心里却在想,这张丽姗是真会吹,真真假假弄在一起还说是纪实文学,真正是“假作真时真亦假”呢?

    人生如演戏,需要涂粉彩,她为谭儒文涂脂抹粉不惜工本,难怪谭将军在淡出军界后至今盛名不衰,原也是因有这小吹鼓手吹着、捧着。

    “海牛兄,还想听听美人救英雄的传奇故事吗?”张丽姗像是说书人在故置噱头那样反问。

    “想啊。”

    “想听,你怎么报答我?”

    “我跟你走就是了。”

    “那你那位河东狮子吼怎么办?”

    “那还不好办,就说被一帮大陆同事拉去喝酒了,喝完酒,大家 又吹牛,回来迟了。索性彻夜不归。”

    张丽姗用纤细的手指戳了戳海牛的额头说:“你们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个个狡猾狡猾的。”

    “对老婆要哄,有时善良的假话就和你编故事一样,在效果上是一样的。你要唤起读者对谭儒文的崇拜,我要换取老婆的信赖,

    没有恶意的假话说说也是无妨的。我能说我陪着那位张丽姗女士去了吗?”海牛戏谑地跟张女士开着玩笑。海牛在街头电话亭 要来了一辆蓝鸟轿车。他知道张丽姗女士喜欢坐蓝鸟,她自己有 一辆车就是黑色的蓝鸟。

    他们鱼贯地钻进了蓝鸟出租车。天下起了雨。出租车转眼间驶出了繁华热闹的大街,驶到安静的郊野,车窗外绵绵的秋雨洗刷 着回绿转黄的小树林,小树林中藏着一幢幢别致的小别墅。出租 车停在森林外,他们下了车。

    张丽姗女士撑开台湾小花伞,海牛的秃头钻了进来。他们沿 着石子铺成的林间小道,向森林旅馆走去。他们像是那样依 偎在一起,互相感受着各自的气息,心里酝酿着各自的情感,仿佛 要找回失落在台北文化娱乐城那段温馨。法兰克福已在他们身后很远的地方,细细的秋雨在身后沙沙作响,他们甜甜蜜蜜地进了旅馆的大门。

    张丽姗到服务台取了自己的钥匙,海牛便尾随她进了她订的房问。在这个安静神秘的郊外旅馆,海牛和张丽姗女士度过了一个愉快的下午。当然为了赢得老婆的好感,海牛顺手牵羊一般,乘张女士去盥洗问冲澡的当儿,把手伸进了张丽姗女士的小坤包,悄悄地取出了一个精致的首饰盒,里面嵌着一枚晶莹剔透、银辉闪烁的胸针。一支银箭穿透两个天然钻石组合成的心,这是爱心出版社的社标,也是张丽姗女士贿赂老荣和郑东的贵重礼品。他眼中盘算着怎样欺骗老婆的办法,突然他一拍大腿,大声叫绝,就说满法兰克福为夫人买礼物去了。那肥女人,只要有了白金钻石胸针,犹等于把那张河东狮子口缝了起来,一定笑眯眯地收下后,还要给他一个热吻。他把那个偷来的首饰盒悄悄地塞进了自己的夹克衫口袋里,心想,这小女子这会儿正患着性呢,哪里想得到会去清点这钻石胸针的数量。再说我堂堂海牛大诗人会干那鸡鸣狗盗的勾当吗!想到这儿他暗暗高兴了一阵。听着洗漱间“哗哗”的流水声,想象着张女士那红扑扑、赤o裸的美妙的身体,口水流了下来,心底那种怪怪的奇妙的感觉顿时冲动起来,他仿佛找到了感觉,于是他飞快地脱掉衣衫,赤条条地冲进了浴室。张丽姗那小女人竟然未插门,于是两具赤o裸的肉体交缠在一起。浴室内传来诗人气喘如牛的声音和张女士娇啼莺转般的声,他们在雾气弥漫、流水哗哗的浴室里作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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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法兰克福近郊的森林旅馆的客房内,响起了斯特劳斯那首妙曼轻柔的圆舞曲。这对激战过后的男女,脸上放出红润润的光彩。

    海牛用放肆、大胆的目光,笑嘻嘻地看着丽姗女士穿着白色真丝薄绸睡裙的婀娜体态。这薄薄的睡衣婉约起伏着她那具娇小可人的肉体,白皙而性感。薄纱笼罩的有某种雾里看花的朦胧美,挺拔的乳峰,平滑的小腹,那黑色的…,放射出迷人的。

    这具肉体刚刚和他那已经不甚强健,但却充满着热情的棕色身体过,体内仍然荡漾着他的激情。

    她大腿跷在二腿上,小手夹着一枝女士香烟,悠悠然地吐着烟圈。房间内百叶窗拉着棕色的窗帘,挽起一个很好看的结,下摆拖在地毯上,使外面的晦暗秋光半射进房间。房内弥漫着女人的香水味和肉体后的气息。低矮的天花板上射灯没有打开,只是那张连着梳妆台的大桌上亮着灯,那是具雕塑着维纳斯的台灯。看着那灯罩下的雕像,海牛心中想着这张丽姗小女人的也真是美妙不可言说,像是一具东方维纳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