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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1)?
    第二十六章(1)

    136

    郑东和李一帆等人的再次相遇是在巴黎的中国城。

    中国城是一座宫殿式的建筑。碧瓦翘檐的大屋顶,厚重的花岗岩墙面,汉白玉的栏杆和牌楼,显得豪华而庄重。内装修富丽典雅,描金雕龙的大圆柱,大厅墙面是金龙腾飞的浮雕图案:一个威风凛凛,披鳞挂甲,张牙舞爪,头角峥嵘,须髯飘拂,由马头、鬣尾、

    鹿角、蛇身、鸡爪、鱼鳞、鱼须形象拼凑成的怪物在腾云驾雾。龙的图腾显示了帝王思想在中华民族的深入人心,终于演化成整个民族的祥瑞图案而被广泛使用。郑东在走出国门凡至由华人族居的地方,如餐馆、书店、宾馆到处腾现出龙的图案,这图案总是同大屋顶式的宫殿式建筑连为一体。这颇使他想到了闻一多先生那句发人深省的话:“三千年惨痛的记忆,教我们面对这意味深长的‘龙凤’二字,怎能不怵目惊心”。这就使人联想到龙庭上坐着的真龙天子,那是封建皇权的象征。

    言环境小,在异国他们就有了某种浓浓的乡情。

    据导游艾婷婷小姐介绍,这儿的总经理为中国沿海某省长官的公子。由省政府投巨资建造这座占地面积巨大的仿古建筑,在这世界最大的都市巴黎占有一席之地,显然也是别具一格而又引人注目的。因为巴黎市区的土地十分昂贵,素有“寸金之地”之说,

    作为中国在法国的窗口,这建筑确是豪华气派。她昂然挺立在塞纳河边,与自由女神像遥相凝望。这尊自由女神像与之相比显得又是如此渺小,而她象征的却是法国大所创导的民主、自由、

    平等的法国精神,她甚至远涉重洋在美国建国100周年时被法国政府移植后,赠送给了美国。她清丽的容貌,坚毅的神情,左手握着美国的《独立宣言》,右手高擎着象征自由的火炬,矗立在美国纽约的自由岛上,面对大西洋。

    高大壮丽辉煌的宫殿象征着帝王般的豪华尊贵,内蕴着“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士之滨莫非王臣”的等级观念,背后是以专制王权式的家族统制为背景,因而使人置身其中感受到王权的至高无上和臣民的卑微渺小。轻盈飘逸的女神塑像象征的是平民式的博爱和人权,蕴含的是对人的价值的尊重和肯定,是人的独立自主的公民意识的体现。这不能不使郑东联想到这宫殿式的建筑太像帝王的宫阙,那顶部覆盖着的绿色瓦片至少应当是王公贵族能使用的,它所联结的是森严的等级,严格的礼仪,非凡人能够步入。而进入那深宫的凡人在显赫的皇权神威下立马就可能萎缩成一条匍匐爬行的虫。龙威之下的虫儿有如丹墀之下的奴才,竖宦人格的形成是对人的独立自由思想、自主意识、人格权力的阉割。中国知识分子沿着“学而优则仕”的老路,在唐太宗皇帝一声“天下英雄尽入我彀中矣”的长啸下,穿着等级分明的朝服,带着表明不同等级的官帽,鱼贯进入这森严的宫庭三跪九叩、三呼万岁地进行自我阉割。诚如晚清名士龚自珍所言:“戮之非刀,非锯,非水火;文亦戮之,名也戮之,声音笑貌也戮之……戮其能忧心,能愤心,能思虑心,能作为心,能为廉耻心,能无渣滓心。”整个宫廷及至官场就是一个病梅之馆、畸人之馆。官员们寄生其中感觉良好,于是吵吵嚷嚷、鬼鬼祟祟、神神秘秘地争相按等级吹牛拍马,阿谀奉迎,由小虫变成大虫,由大虫变成巨虫,由巨虫变成大蛇、大蟒,于是生觊觎之心而想窥伺龙位。于是“成则为龙,败则成虫”,这就是“书中自有千钟粟,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有女颜如玉,书中车马多如簇”的真谛了。金钱、女色、权势的太大,简直是法力无边了。

    137一天的奔波,到巴黎已近傍晚。为了抓紧时间,旅游车直接开到了塞纳河边的游艇入口处,晚上将在夜游塞纳河后再去中国城进餐。

    月光安详地照耀着缓缓流经巴黎市区的塞纳河,市区闪闪烁烁的街灯装点着夜巴黎的辉煌。宽宽大大的游艇满载着夜游塞纳河的各国游客在平静的水面游弋,游艇前巨大而明亮的探照灯柱扫过河面,两岸夜色朦胧的景色尽收眼底。

    郑东和老荣、剑平饶有兴趣地坐在宽大的前甲板上,任微带寒意的秋风掠过肩头,眺望着巨大灯柱扫过的河面,两岸古老的建筑随着游艇的行进在眼底游动。夜游塞纳河主要是看巴黎的桥,巴黎市区塞纳河上有35座桥。这些桥分别架在市内长达30公里的河道上,大约500米就有一座桥。看巴黎的桥就是领略巴黎的历史,因为这些桥,许多都是与历史上的重大事件相联系,有的则与历史著名人物或重要建筑物联系在一起的。

    游艇上的广播里不时传来播音员分别用英语、法语、日语介绍两岸的风光和这些桥的历史,郑东和剑平听不懂,只能听老荣粗略的翻译。“奥斯特里茨桥是为纪念拿破仑在奥斯特里茨附近赢得世界历史上具有重大意义的大捷而命名的。1804年拿破仑皇帝在桥对面的斯得岛上的巴黎圣母院举行了自己的加冕仪式。”老荣用手指了指远处月色笼罩下的巴黎圣母院那座古老的建筑,缓缓地介绍着。

    沿塞纳河顺流而下有一座悬索桥名叫“阿尔科桥”,那是1830

    年7月巴黎爆发反对查理十世的进行了激烈的战斗,愤怒的巴黎人民通过这座桥冲向市政厅,向着集结在那里的御林军发起了猛攻。14岁的徒工让福米尼高举三色旗猛冲在最前列,刽子手的枪弹夺去了他年轻的生命。牺牲前他对抢救他的战友大声说:“你们就叫我阿尔科吧!”“阿尔科”是巴黎工人组织的秘密代号,为了纪念他。悬索桥命名为“阿尔科桥”。

    游艇向西穿过几座桥,来到了“协和桥”,这座桥把巴黎协和广场和左岸的立法议会大厦连结了起来。建造这座桥的石料是1789年7月14日攻克巴土底狱拆下来的,委员会宣布:“巴士底狱是法国封建专制制度的象征,拆除巴士底狱的这些废石料应用来架一座桥。巴黎人将世世代代痛恨这座吃人的监狱,并将它永远踏在脚下。”

    游艇继续向前,下游那座“阿尔玛桥”是1854年英法联军与沙俄军队在阿尔玛附近进行克里米亚战争,在这条河边首战大捷,打开了通向塞瓦斯托波尔要塞大门,法军凯旋而归,此桥建成以“阿尔玛”命名。桥墩上竖立着轻骑兵、炮兵、掷弹兵和轻步兵四座雕像。这四座雕像实际上还是艺术化了的测量水文的标志,根据水流量大小、雕像被淹没的程度观察水情。

    穿过“阿尔玛”桥后,塞纳河缓缓地向西流进,出现在游客视野的就是那座著名的“纳伊桥”了。这是一座五孔桥,每孔跨度39

    米,是巴黎最长的桥,它雄峙于纳伊门两公里之处。1871年3月18日,巴黎的工人阶级进行了次无产阶级和无产阶级专政的伟大尝试,建立了巴黎公社,“纳伊桥”是公社的国民自卫军和反动的凡尔赛军队进行激战的战场之一。当时,公社任命著名的国际主义战士、波兰家东布罗夫斯基为巴黎防区司令,负责西部防线,他在“纳伊桥”带领公社战士坚守长达一月之久。在敌军猛烈的炮火之下。东布罗夫斯基高举军刀,走在队伍的最前列,国民自卫军战士端起刺刀,高呼“公社万岁”的口号,同他一起向敌人发起了进攻,打得凡尔赛分子抱头鼠窜。纳伊桥则是公社战士浴血奋战的见证,类似“纳伊桥”这类记载公社战士英雄业绩的桥还有多座。东布罗夫斯基最终是骑在战马上迎着敌人的枪林弹雨,

    腹部中弹壮烈牺牲的,5月28日巴黎公社被血腥镇压。两天后,

    公社委员鲍荻埃在烛光下写下“起来,饥寒交迫的奴隶!起来。全世界受苦的人!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也没有神仙皇帝,要创造人类的自由,全靠我们自己……”这一脍炙人口的战歌。这首成为无数为争取人类正义而战的战士们的歌,唱遍了世界。

    随着广播里柔和的女声和老荣添油加醋般的介绍,郑东感到巴黎这些桥梁是法国历史的见证,是时代脉搏的记录,巴黎人对这些桥有特殊的感情。1944年8月18日,当巴黎即将从德国纳粹铁蹄下解放出来时,戴高乐将军曾发表《告巴黎人民书》,号召“作好充分的武装准备,防止法西斯匪徒的破坏捣乱。因为他们不仅占领着我们的城市,而且企图摧毁巴黎的桥梁。巴黎人应该全力以赴保卫这些桥梁。”几天之后,巴黎解放,成千上万的巴黎市民汇集在市政厅广场和“阿尔科”桥上聆听了戴高尔将军动人心弦的演讲。广场和桥上欢声雷动,人们流下了快乐和激动的泪花。

    千百年来这些古老而精美的石桥上留下了许许多多可歌可泣的故事,那些装饰着大桥的青铜或大理石雕像有许多都是艺术大师的杰作。法兰西民族是一个具有现代民主理性和顽强斗争精神的民族,同时又是充满着浪漫诗情和艺术天赋的民族。座落在巴黎市中心塞纳河畔被称为艺术殿堂的罗浮宫和巴黎西部巍峨壮观的凡尔赛宫,将再次显示法兰西人民的聪明才智。巴黎的艺术是与社会的发展紧密联系在一起的。

    夜游塞纳河归来,在下榻的中国城餐厅大家狼吞虎咽地吃了一顿中国式的晚餐。

    郑东和老荣回到十一层的客房,拉开窗帘,不夜的巴黎展现在眼底。喧闹的巴黎活跃在夜色的阴影之下,纵横如棋盘的街道上车流汹涌,灯光闪烁。此刻夜空是如此清朗明净,人间却宛如星河般灿烂。远处高高矗立的埃菲尔铁塔通体明亮,照耀着夜的巴黎,

    市政厅拱型的建筑饰上了一圈耀眼的光芒,凯旋门仿佛是一座金色的大门,轮廓鲜明地吞吐着来往的车流,车辆两侧的大门上那些已成为历史的浮雕群像默默地看着今日的繁华,品尝着历史画卷的雄壮,人民志愿军慷慨的《出发》,顽强《抵抗》欧洲封建联军的入侵,取得了《胜利》,换来了《和平》。那个激动人心的《出发》场面又叫《马赛曲》,生动表现了18世纪90年代法国第二大城市人民志愿军,高唱《马赛曲》冲进巴黎。支援正处在危难关头的共和国的情景。远处红磨坊的艳舞也拉开了帷幕,娘在迷离的灯光下开始大胆而刺激的表演。那片红灯,刺目地在远处闪烁,组合成夜巴黎的另一道迷人风景。郑东想任铭书先生肯定徜徉于红磨坊的歌舞酒吧之间,在进行着性文化的考察,他那不停摄制的小录像机正对着舞女们光裸的大腿进行狂拍,然后献上一束小费,塞进舞娘的袜带。巴黎圣母院沉重的大笨钟传来悠远的钟声,仿佛是历史的回声,庄重而肃穆。拉雪兹神父公墓沉浸在历史硝烟和血泊中的公社社员墙,在夜的悲风中沉思着巴黎的繁华、喧闹、和平与歌舞升平,纸醉金迷。谜一样的巴黎,启人深思,使人惊奇,令人迷惘……

    这就是生活,五彩斑斓的生活,不同的人物选择着不同的生活,品味着不同的感觉,从而形成不同的价值观,世界是多元的。

    时间已将近午夜,郑东和老荣要睡觉了,而巴黎是不夜的,在冷月秋风之下做着一个繁华倚丽的梦。大的硝烟,烈火,鲜血已成为历史,而现实是历史的延续,难道历史是应该忘却的吗?

    138

    到巴黎第二天的旅程安排得非常丰满,上午是参观罗浮宫。

    郑东和老荣一组随着拥挤的人流鱼贯通过广场前那座金字塔型的玻璃建筑进入宫内参观。说是参观,其实只是匆匆忙忙地走马观花。沿着迷宫式的展览大厅,浏览着那些琳琅满目、堪称世界级的流珍品。那些曾经在画册中出现,在世界绘画史评价极高的作品,只能是匆匆一瞥而过,留下了不少的遗憾,由于参观的时间有限,他们只能拣重点项目一睹为快。在卢浮宫成千上万的藏品中,最为珍贵的要数希腊的《胜利女神》和《维纳斯》雕像及达

    芬奇的油画《蒙娜丽莎》。罗浮宫仿佛就是一个挂满丰硕果实的茂密树林,在这个郁郁葱葱的树林中漫步,目不暇接地观赏这些艺术作品,只能是浮光掠影地匆匆而过。他们本身就是巴黎的过客而已,过客留下的只是一抹“到此一游”的简单身影,要品尝这果实的甘美必须有时间。

    在那些灯光明亮的画廊间,在那间阳光充沛的大厅雕塑群中,

    匆匆地观赏,匆匆地拍照,老荣和郑东相互为各自留下了一张张令他们激动不已的照片。经过那条宽大明亮的走廊的尽头,走上大理石的台阶可以通向楼上的画廊。在楼梯的中央,一块已经破裂的粗糙巨石上安放着《萨姆特拉斯的胜利女神》雕像,一层质感极强的轻纱覆盖着她那健壮丰满的,微风吹过,使她那成熟妙曼的肉体轮廓凸现,身后的翅膀在风中展开,欲乘风腾空而去。可惜雕像头部残缺,很使郑东想到了龙门石窟和灵隐寺千佛岩上的佛像也是没有脑袋的,这是那场人为的浩劫留下的创伤,而这个公元前2世纪的希腊雕塑杰作为什么也是残缺不全的呢?留下了谜一般的问号。

    穿过那些精美绝伦的雕塑的走廊,他们在一尊一尊世界大师的雕像前留影,老荣饶有兴趣地走到一尊汉白玉雕像前,那是文艺复兴时期意大利雕塑大师米开朗琪罗的《奴隶》。老荣整理好衣冠,双手交叉站在这尊肌肉强健浑身赤o的雕像前,神情严肃地摆好姿势,“咔嚓”一声,闪光灯直射他那清癯的面容,他脸上留下了满意的笑容。由于时间仓促,赶着在预定的时间到凡尔赛宫去游览,郑东在取景时过于大意了。回国后,待冲出照片一看却傻了眼,原来面带笑容的老荣头正好顶着雕像的一对凸出的,

    而雕像头部却未能照出来,这张照片郑东没好意思给老荣。

    他们沿着长条形的展览厅匆匆而过,去寻找断臂维纳斯的雕像。她婷婷玉立地站在展厅的尽头,用安详近乎冷漠的目光注视着来来往往的参观者。着身体,微微斜侧着身子,立在一块云石底座上,这姿势凸现出她全身优美的线条,而她的又展现出她丰满的肌体。她不是一个的象征,她的精神的意境压倒了她肉体的美艳,她的姿态和风度显示出一种崇高的典雅。她的脸部有着一种罕有的端庄和宁静,她那残缺的双臂更能启示出人类对她形象的联想。一切美都应当是有缺陷,凡是自称为完美无缺的事物,不是在编造欺人的神话,便是一种表面上道貌岸然般的自我矫情。凡这种深文周纳般的掩饰,其中必然蕴含着某种不可告人的阴暗。

    置身于这样一个人体艺术的殿堂里,面对那些思想蕴含深刻,

    人体结构准确,形象优美的人体雕塑,使郑东联想到曾经在a省出版界掀起的那一场“人体画册”的风波。

    那是一个寒冷的冬季,天空的冻云中还下着冷雨。寒风扑面而来,而街头巷尾的小书摊儿却在寒风中造出一道亮丽,那些中外不同肤色的妙龄女郎们一个个被脱得一丝不挂地呈现在画册中,

    这些画册像是悬挂着的旗帜迎风招展。女郎在寒风中向路人发出诱人的微笑。

    穿着羽绒衫路过的小伙子们脸上发出神神秘秘的微笑,他们拍拍打打的走过一个书摊。

    其中一个胖子说:“哥儿们,听说这画报可有意思了,全和澡塘里是一个样,身上一根布丝都没有,而且全是漂亮妞,要外国的有外国的,要中国的有中国的。价钱不贵。26元钱买一本,有几十幅呢。前几年,咱兄弟贩y秽画片还五六十元钱一张呢?”

    那一位瘦子说:“是吗?咱哥们买一本看看,这年头出版社邪乎了,怎尽出光屁股女人画册呢?”

    书摊上摆着几十种琳琅满目的所谓“人体画册”,小伙子绕有兴趣地翻看。胖子青年说:“哎,哥们快瞧呀,这本他的叫什么《欢乐园》的画册,还是我们省扬子出版社出的呢,瞧这两大腿叉开,双手捂的什么呀?”

    瘦子说:“哥儿们快看这胖女人光屁股郎当的,整她一个退了毛的老母猪。这儿还有呢,这小妖精,双手被铁丝捆着呢,小上还爬着个小壁虎。”他流着口水翻着这本画册,直嘀咕:“过瘾,过瘾!这他的也叫艺术,赶明儿我也艺术一回,天天弄一帮妞,叫他们脱光给咱哥们拍,警察还不管,捣腾啥黄色照片,整天提心吊胆的。”

    这边书商说话了:“你们两个小杆子,别他光看不买,要看光屁股女人,回家看老婆去。”说完就要收他们手中的人体画册。

    “哎,哥们,别,别他抢呀。要说老婆咱哥们还没有,要说玩光屁股妞,比你玩得多,你是欺咱哥们没钱是吗?一共多少本?”

    “我进了10本,卖卖看,好卖着呢!一会功夫走了6本,还有4本了。”

    “咱哥们全包圆了,100元钱,怎么样?”说完甩过去一张大钞票,提起4本画册就走了。

    这边小贩嚷着说:“不行不行,还差4块钱呢,怎么就拿走了。”

    “怎么不是打折吗?”两小伙嚷嚷着讨价还价。

    “不打折,那边摊还加价呢,一本卖30元,这货抢手,卖不掉的才打折呢?”小贩解释说。

    “行,再加你5元,别找了。”他们笑嘻嘻地扬长而去。

    这是古都市的街头一景。这边a省出版厅“扫黄”办公室,郑东主任正接着由z省“扫黄”办打来的电话。打电话的是一个年轻的女性,同行们称为小辣椒,快人快语的:“怎么,老郑,你们扬子出版社也出了一本叫什么《欢乐园》的人体画册,加入了人体画册出版大合唱。我看是出得最糟糕的一本,还有的镜头,那个出版社社长叫什么来着?对,叫邬历,还写了一个前言说是什么:

    ‘人体,由于它的力或者由于它的美,可以唤起不同的意象,有时像一朵花,有时更像柔软的长青藤……’云云,我看是说的梦话,把你们邬社长的老娘、姐姐、妹妹脱光了去展示一下她们的‘美’,他会怎么说。”小辣椒机关枪式地只管自己说下去,听得郑东一头雾水。

    他并不知道邬历所在的扬子江出版社也出了这么一本照相画册。他立即做了电话记录报仲月清副厅长。

    这仲月清此时也正在办公室里犯愁,原来是人大代表对于最近街头巷尾那些个体户书摊不分场合公开出售各类人体画册提出提案,要求有关部门公开查禁。而这些打着“人体艺术”幌子旗号弄出的40多种画册,几乎像是一股旋风吹遍全国各个角落,没有哪一个出版社有这样的能量,惟有在改革开放中崛起的“二渠道”

    集个体发行网络有如此大的本事,借助于庞大的书刊市场向批发零售摊点像是天女散花那样撒向全国城乡。而这些带点味的“人体”画册,本本都有“书号”且手续完备,查处就有一定难度,要依法行政嘛,没有国家新闻出版署和当地出版部门的查处通知,a

    省出版厅是无法下手的。没有想到的是,本省鼻子底下的出版社也弄出了一本《欢乐园》出来。她当即提笔批示:“请省‘扫黄’办组织人员查明事实真相,再作处理,并将此情况向扬子社邬社长通报,并报谭厅长阅示。”

    谭冠厅长毫无表情地看完了电话记录和仲副厅长的批示,慢慢地抬起头来,和蔼可亲地看着郑东说:“老郑,你说怎么处理?”

    郑东说:“不敢,厅长称我小郑即可,在您老面前不敢称老,我看先弄清情况再说吧。”

    “我看可以。”他轻轻地表示赞成,最后补充说:“你把z省的情况向邬社长通报一下。”

    郑东来到了扬子社,敲开社长办公室的门,这邬历正和宋玉卿在商量着什么事,插着门显得鬼鬼祟祟的样子。原来他们已在事前接到了谭厅长的电话,正商量着怎么对付郑东的调查。

    郑东大咧咧地坐在松软的皮沙发中,打量着这豪华的办公室。

    邬历正笑嘻嘻地看着他,明知故问地说:“大主任怎么有空光临我这个小出版社?”

    “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这人体画册的事,厅长叫调查一下,

    外界反映不好,到底怎么回事,想向社长调查一下,你们社是不是出过一本叫《欢乐园》的照相艺术画册?”

    “绝无此事。”邬历回答得很干脆。又补充说;“这是不可能的事。”

    “是吗?”郑东反问一句,目光炯炯地注视着邬历,邬历迅速地躲闪开他的目光。

    郑东继续说:“你看看z省‘扫黄’办来的电话,书已出来了,3

    天后人家把样书寄来,你怎么解释?”

    邬历装出一副天大冤枉的样子说:“这个小女人怎么这样说话,人体艺术也是一种艺术嘛,怎么能和艺术等同呢,之见,还骂娘。这事让小宋解释、解释。”

    这时在一旁坐着的宋玉卿小姐开始说话了:“事嘛,是有这么一回事。一个月前,由c省来了一个搞艺术的周摄影师,带着一叠说是由他拍摄的照相艺术照片提出出照相画册,考虑社里效益不好,我们同意请示了以后再说。经请示谭厅长,厅长同意了,我们与周摄影师签订了出版合同,他就走了。后来谭厅长去北京参加新闻出版厅、局长会议期间,听说新闻出版署正在查人体画册出版的事,打电话来叫我们不要出了,于是我们通知c省周摄影师合同终止,难道周老兄把书擅自弄出来了?”

    郑东像是看双簧似地看着他们在那儿演戏,肯定地点点头说:

    “不错。”

    邬历佯装发怒地说:“小宋,这周某人怎么回事,敢假冒我们出版社名义擅自出书,你马上坐飞机去c省蓉城市去制止,告诉这周某人,如不停止这种非法出版活动,我和他法庭上见。”

    郑东冷冷地一笑说:“尊敬的邬大社长,晚了,书已经出来了,

    你马上到街上,也许就能买到。”说完他起身缓缓地带上门,走了。

    邬历愣在了那儿自言自语地说:“这怎么回事,怎么回事。”他还在装蒜。

    郑东回到办公室,稽查队何大队长向他报告说:“报告郑主任,

    满街小书摊上都有《欢乐园》人体画册,我们买了几本样书。”

    郑东说:“老何你干得好,马上送给仲厅长、谭厅长每人一本,

    让他们看看怎么处理?”

    书送到谭冠厅长那豪华的大办公室,他正爬在宽大的老板桌上,撅着屁股,光着肥硕的光脑壳在翻看一摞各个出版社出的各式各样的人体画册。何大队长小心翼翼地送上《欢乐园》画册退了出去。

    这谭冠迫不急待地翻开邬历捣弄出的这本画册心里直犯毛:

    这邬历小子,不干好事,溪城的事没完,又出了人体画册这事。不过不要紧,全国这么多出版社都出了,我们这本只不过是这道人体画册大宴上的小菜一碟而已,法不治众嘛,处理也只能是象征性的。他自己安慰着自己。

    查清楚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并不难。

    郑东找到了扬子社的发行部、编辑部及厅图书处、印刷处的同志一了解,来龙去脉立马清清楚楚,只是处理起来倒是有点犯难呢。事情是这样的:一个月前,c省书贩周老板抱着一摞说是北京艺术家拍摄的“照相”艺术照片,找到扬子社发行部的宋小姐。

    宋小姐脚踏红、黑两道,与周老板早就熟悉。周老板自然开门见山地提出合作出版《欢乐园》照相艺术画册。宋小姐听说“合作出版”心中有数,这“合作出版”就是时下“买卖书号”的代名词。于是说,这要请示邬社长。

    周老板中午在附近的“太阳红”大酒家,盛情款待邬社长。“太阳红”大酒家名字大,其实门面很小,座落在城北主干道上,紧邻的就是乌龙湖对面的乌龙饭店。

    那小小的门面上,装潢着一轮太阳,每到夜晚霓虹灯闪闪烁烁倒也很吸引人。老板娘就是当年邬社长的老相好,蓝满红女士。

    这“太阳红”的门面房其实原来是扬子出版社的发行部的门市和仓库。发行部搬到“发行大厦”后,房子空了出来,很多人打这房子的主意,有的出价不菲。这邬历社长和宋玉卿主任就是不松口,原来邬历为了补偿蓝满红女土当年感情上的缺失,私下里租给了蓝女士。30多平方米的店面,100多平方米的仓库,蓝女士每年出租金3万元,绝对是廉价的。于是蓝女士、邬社长、宋主任又合伙开起了饭店。当然明里是由蓝女土挑头的,邬社长、宋主任只是拿着干股。前面门市改成了散客大厅,后面的仓库改成了包间和厨房。

    这时的蓝女士已真正地胖成了一个厨娘,烫着大浪的头发,穿着红色的羊毛t恤,在暖气充足的大厅里“劈里叭拉”地打着算盘,

    她不会用计算器,还是打算盘顺手。餐厅内回荡着中国30年代的音乐《何日君再来》,充满着一种怀旧的情调。

    里面的包间,最大的一间15平方米,古罗马式的装潢,摆设着仿罗马的维纳斯雕塑。小邬历已喝得满脸通红,有点语无伦次。周老板秃顶上凌乱地放着几根头发,圆圆的脸庞白皙皙的也是两颊泛红,嘴里喷着酒气,嘴唇上的小胡须上还留着食物的残滓。看来他们谈得很融洽。

    邬社长打着饱嗝说:“小周呃,你这本……画……册的事,

    包在我身上了,不……不过选题还要报批一下,履行一下手续。”

    周老板:“一切仰仗邬社长支持了,小弟对大哥的情意心中是有数的,不会亏待你们。”说完微带笑意地捏了捏宋小姐丰满的臀部,用手肘像无意那样撞了撞宋玉卿高高耸立的,地笑着,宋玉卿对这个俗不可耐的生意人掩饰不住地讨厌,她打掉了他的手。

    这边邬历手还不停地指着周老板说:“好你个小……周,你还想花我,老子……我……火眼金睛,什么专业艺术家的照片?全是从日本的女性照相写真集上胡拍来的,有……有的还是香港《》、《藏春阁》,美国《花花公子》、《阁楼》上……弄下来的,我是什么人,你知道吗,我是邬大胆,什……么名堂没见过,你花我,

    没门的。”说完用手挥了挥。

    宋玉卿怕他酒后失言,立即搀扶着他趔趔趄趄地出了门,他一不小心还把包厢门口的维纳斯撞翻在地,跌了个粉碎。他们带着几分酒醉钻进了大宇王的轿车里,轿车把他们送进了乌龙大饭店。周老板单独进了他的房间,邬历也就酒醉熏熏稀里糊涂地和宋小姐钻进了另一个房间。

    图书处长是一位严谨的老同志,他告诉郑东的情况是:“这个选题邬历确实申报过。我们处是坚决不同意的,理由是:一、扬子出版社出书范围不含人体艺术类图书。要出,也得由美术出版社出;二、这些照片格凋不高,带明显味,不能公开出版。邬历这小子跑到美术社社长那儿周旋了一圈回来说,美术社不准备出画册,他坚持要出。我们给他缠得没办法只好说,你一定要出,去请示谭冠厅长,他批准,我们没意见。”

    邬历捧着那叠女人照片窜到了谭冠厅长的办公室,把那些花花绿绿的照片摊了谭厅长那张宽大的老板桌一桌,老板桌上顿时美女如林,白肉晃眼。谭厅长眨巴着老眼,戴着老花眼镜一张张审查了这些照片。

    他龇着满嘴黄牙说:“小邬,你要小心,不要弄出一本黄色画册来,我看这些女人都不像好人,这哪是什么人体艺术。你瞧,这张,

    太露了嘛,两手挡住x部,连毛都没遮住,这不是性吗?这两个纹过身的狗男女滚在一起,不干好事。这两个女人还抱在一起,

    不是同性恋吗?这个胖女人是什么人,像是相扑运动员,老母猪一样有什么美的?”

    总之,谭冠厅长带着老花眼镜一边对桌上的女人们评头论足,一边用挑剔的眼光砍掉了十几张邬历认为最带艺术性的照片。

    邬历一边对谭冠评点的意见点头称是,一边心中暗喜他并没有全部枪毙这个选题,有挑选就有希望。

    他一边揣摸着老板的心思,一边不失时机地说:“我们社比较困难,文艺类书不好卖,主要是想借这个选题创点效益,资助严肃文艺书的出版,您也知道的,我们那套‘蓝月亮女性文学丛书’和‘黑八月文学丛书’都要投入,要钱呢……”他就这么喋喋不休地在谭冠厅长耳边吹风。没等他说完,谭冠厅长已拧开金星钢笔的笔帽,用他那龙飞凤舞的字迹权威性地在选题申报表上填上了意见:

    经审查,扬子社申报的人体艺术选题,原则上讲,不属该社出书范围,考虑到该社的困难,作为照顾,拟同意安排出版,内部发行,但要按编辑出版的有关规定办理。具体由图书处办。

    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