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海的势头,黑压压的一片,齐刷刷地向自己的方向奔来,还能听到靴子踩在暴雨水洼里飞溅而出的声音。
果然,话间刚落,便有一位年轻将士率先奔到了两人面前。
鸿煊见状,不禁苦笑,圣零鹭泽麾下不知还会有多少为他卖命的青年才俊,奋不顾身急着前来护驾。
“你不喜欢他?”圣零鹭泽看出了鸿煊眼底的轻蔑与嘲讽之意,不由得问道。
鸿煊推开了圣零鹭泽的拥抱,淡淡的回答,“我嫉妒他,我嫉妒所有能为你卖命的人。”
圣零鹭泽先是一怔,继而哈哈大笑,“这么说,你的心里还有朕的位置。”
“八年了,鹭泽。”
圣零鹭泽说,“可是朕已经私下里,与你脱离了父子关系。”
鸿煊抬起了头,无意讪笑,他知道圣零鹭泽的意思,与他接下来想说话。
“那么,朕可否把这句话,当作你的……表白?”圣零鹭泽眯起眼睛,深沉地看着鸿煊,嘴角挂着若有似无的微笑。
鸿煊淡淡地笑了笑。
不说话代表了默认。
圣零鹭泽勾起嘴角,一手托着鸿煊的后脑勺,在暴雨里,在赶来的禁卫军的面前,在众目睽睽之下,吻住了鸿煊。这场吻,鸿煊心安理得地接受了。
他仰着头,连纤腰也弯出了一道完美的弧线。
而另外一只手,趁接吻的空当,偷偷钻入了圣零鹭泽的衣袖里,取走了他没收来的,子蝉穆青的金戒指。又悄无声息地放入了自己的腰间的布袋中……
圣零鹭泽明显感觉到了鸿煊的小动作。
毕竟鸿煊的吻技并不娴熟,微微专注于其他的事务造成的失神,早已被圣零鹭泽觉察。因此,当他知道鸿煊已经将金戒指纳入囊中之后,便故意伸长舌尖去逗弄鸿煊的舌,并且加大了力度,从舔舐变成了啃咬肆虐。
“呜呜……”
鸿煊没想到圣零鹭泽来势凶猛,有些招架不住。
折腾了半晌,鸿煊快喘不过气来后,圣零鹭泽才停止了这场吻,放开了鸿煊。
直起身来,看着鸿煊,脸颊晕红,眼神迷离,格外招人垂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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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不知不觉之中,暴雨已经停了下来,天空很快放晴。
正如阿纳之前的占卜——天气晴朗。
鸿煊抬起头,看着一碧如洗的蓝天,乌云散去后,让心情变得豁然开朗。他擦了擦嘴角,因为刚刚接吻后溢出几丝津液,掰开圣零鹭泽拥抱过来的手臂,走到了子蝉穆青面前,将他扶起。
“对不起。”子蝉穆青说,“没想到皇上已经埋伏在暗处。也许,他也预料到我们会来劫囚车。”
鸿煊说,“也许,这并不是很糟糕。他刚刚又吻了我。”一边弯腰,将从圣零鹭泽身上偷来的金戒指,还给了子蝉穆青。话语颇为随意。
“谢谢。”子蝉穆青接过金戒指。
“他已经觉察。”鸿煊说,“但是他默许我还给你。”
子蝉穆青在鸿煊的搀扶下站了起来,压低嗓音偷偷对鸿煊说,“真不明白你们两人,明明都这么清楚对方的性格,这么了解彼此,却……”
第157章 极度渴望
“却怎样?”鸿煊挑衅地扬了扬眉,打断了子蝉穆青的话语,“师父,你就这么相信我会在刚刚一刹那,冲出来替你挡剑?”
子蝉穆青说,“我从来都不相信奇迹。”
鸿煊静静地聆听着子蝉穆青的话语。
“但是至少我相信,你鸿煊是一个瞻前顾后的人,”子蝉穆青嘴角现出一抹微笑,“我也相信生活,你们两人注定会相见。”继而拍了拍鸿煊的肩膀,冲站在不远处的男人扬了扬眉,“他在那里等你很久了。”
鸿煊回过头,迎上了圣零鹭泽向自己射来的目光。
只听子蝉穆青又道,“有没有告诉你,这八年来,你的眼睛里一直充斥着极度渴望一个人一件事?”
鸿煊惊愕,“你能看出来?”
子蝉穆青轻笑不语。费力地撑在旁边石灰砌成的墙壁上,料理着身上的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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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洒在了街道上。
整个世界,因为鸿煊与鹭泽的出现,而明亮了起来。
枝叶上还挂着潮湿的雨水,滴答落地。
积水顺着沟道,哗哗流淌……
居民们见雨停了,纷纷打开窗户。当他们看到威武壮观的禁卫军时,又连忙将窗户关了起来。透过窗户的细缝,仔细一看,才看到并不是要打仗。每一个士兵都放下了武器,跪在了地上。站在他们中间的是一个中年男人,还有一个少年。
少年全身被淋湿了,潮湿的发梢温顺地贴在漂亮精致的脸颊,有一种说不出的清秀与灵气。这种气质,定然不是贝弗利大都会这种车马繁华,锦绣之地能陶冶出来的。
他应该来自一个很遥远的国度。
他的眼睛里充满了独特的韵味,野性味道十足,充斥着极度的渴望。
他浑身湿漉漉的,却一点都不因为雨水而觉得怏怏不乐,从他的眼神里,只能感受到有什么东西仿佛在他的眼里燃烧。即使刮起了大风,下起了大雨,也浇不灭他眼中燃烧的火焰。
这个少年,让许多大胆的居民们不由得好奇地多看了几眼。
余光中,自然瞥见了站在他面前,无法忽视的一个高大男人。
从背影中看不出他的年龄,宽阔的肩膀,强壮的身躯。只有正面能瞧见的男人,才意识到这个男人尊贵无比的身份——没想到圣零鹭泽竟然会出现在这里!
但凡贝弗利的居民,基本上都是目睹过龙颜的。
尽管圣零鹭泽如今是一袭便装,但是他的精致五官已经很难让人忘怀,再加上他的眉宇间气度不凡,让人一眼看上去,便知道是他。
片刻的功夫,街上便站满了前来朝拜的百姓。
鸿煊扫了周围一眼,便看到了百姓们全部跪了一地。
“他们是朕的子民。”
圣零鹭泽的声音,越听越好听。至少鸿煊是这么觉得,越来越有一种重金属的沧桑味道。虽然听起来很冰冷无情,但是鸿煊能感受到里面一种耐人寻味的深厚与难得的专注。
鸿煊微笑,点了点头。他喜欢听圣零鹭泽说话,他说的越多,鸿煊就越开心。
“将来,他们也会是你的子民。”
圣零鹭泽的这句话,让鸿煊垂下了眼睛,“不,我们已经断绝了父子关系。我不要你的江山,我只要圣零鹭泽。”
圣零鹭泽听到这句话后,眼睛里闪出了异样的光,“在彻底驯服焱昭之前,你还是太子。”
“那么,等哥回来,你就打算让他做太子?”鸿煊心脏一紧。
圣零鹭泽皱眉,半晌才淡淡道,“四皇子圣零钰秀,年方十三,性格温文尔雅,知书达理。”
这句话,已经完全代表了圣零鹭泽的立场。
圣零鹭泽果然还是厌恶焱昭的,他注定要折磨焱昭一辈子。他要折磨焱昭,让他一点点地走向失败,而且让他看着一个比他年龄要小很多的皇子做他梦寐以求的太子。夺走他梦寐以求的江山。
这个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会坐享渔翁之乐。
鸿煊只觉得耳畔处传来了嗡嗡的低鸣。现在还不要将这件事告诉焱昭,一山不容二虎,让焱昭先呆在塞浦路斯一段时日,再另行决议。
想着焱昭辛苦了追求一辈子,却死在比他年幼十岁的皇弟身上,又是何苦。
只奈何,命运的女神,并不站在他这一边。仿佛处处与他为敌。
“是么?改日去见见四皇弟,好不好?”鸿煊问的声音很轻,圣零鹭泽从中听出一丝轻薄与讽刺的口吻。
圣零鹭泽说,“鸿煊,朕不敢让你去见他。”
“为什么?”
圣零鹭泽说话毫不留情面,“从小时候起,但凡宫里怀孕的女子,无论是妃子还是新纳的秀女,都会莫名其妙地被害死。鸿煊,难道,这些与你都没有关系?”
从小时候开始,他鸿煊就帮焱昭开始他的‘太子’大业。一刀下去,便是两条人命。鸿煊知道圣零鹭泽话中含义,欲言又止。
“见到钰秀,你定然不会放过他。”圣零鹭泽的意思已经很明确。
鸿煊浑身一颤。
圣零鹭泽说,“鸿煊,你这么善良,不要因为别人的欲望,来折磨自己。”
“不,鹭泽,你根本不明白。”鸿煊不耐烦地打断了圣零鹭泽的声音,“无论是谋略还是常识,焱昭的能力,在威切尔都是屈指可数。只要你稍微对他好一些,对他友善一些,他便有发挥他本领的地方。”
“鸿煊,你可知道飞蛾扑火?在夜晚,点亮一盏灯,便有数不尽的蛾虫飞入火中,被活活烧死。尽管知道被活活烧死,还会有蛾虫前来。”圣零鹭泽的声音充满耐心,“如今贝弗利的皇城便是那盏灯,朕想要多少有本领的人,就会有多少青年才俊前来朕所用,为朕效力。不缺他焱昭一个。”
鸿煊蹙眉,极力争辩,“可是焱昭是你的儿子。”
“朕有很多儿子。”圣零鹭泽说。
是啊,后宫佳丽三千,有多少女子渴望圣宠,给圣零鹭泽生儿子?鸿煊讪笑。“鹭泽,你别忘了,焱昭背后有着紫龙衔花的图腾,你改变不了他的命运。”
“那如果杀了他呢?”
“鹭泽,千万不要低估焱昭。”鸿煊揉了揉太阳穴。
圣零鹭泽体贴地将他搂入怀中,声音格外低沉,“而鸿煊,全天下,只有一个。”
鸿煊身体一紧。
“给我一天的时间,让我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向母后问清楚,她为何会成为北陵国的奸细,之前的淑妃到底是不是她所杀。可以么?鹭泽。”
圣零鹭泽眯起眼睛,“一天时间。”
“嗯。”鸿煊郑重其事地点头。
一阵风,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吹过。让鸿煊这才意识到此时此刻两人的处境。光天化日之下,不知是不是现在的阳光太过刺眼,让鸿煊觉得有些眩晕。也顾不上是不是众目睽睽,任凭圣零鹭泽将自己毫不费力地打横抱上了明黄色的銮驾。
二十岁的鸿煊,高挑纤长的身体,抱起来,比八年前抱他要重多了,至少不再如同羽毛那样丝毫没有分量。圣零鹭泽笑着故意颠了颠手臂,吓得鸿煊的脸瞬间涨得通红,急忙伸出双手缠住男人的脖颈。
“圣零鹭泽,你找死!”鸿煊忿忿道,羞红了脸。
圣零鹭泽噙着邪笑,“八年前,朕是抱儿子,精心呵护。八年后,朕是抱情人……”
“我是不是很重?你放我下来。”鸿煊推脱。
圣零鹭泽柔声道,“整个世界都在朕的怀里,你说重不重?”
又是恶心的甜言蜜语。
从次黄金楼相遇谈话时,他便开始了不厌其烦的对自己进行糖衣炮弹的攻击。不知道鹭泽到底在执着什么,这么多恶心的情话,他竟然能不厌其烦地说了一句又一句……
鸿煊脸红到了耳根。
“回宫,换身干衣服?”圣零鹭泽的声音带着浓浓的欲望,魅惑着鸿煊蠢蠢欲动的心思,“子蝉他们,朕交给小耳朵安排。”
鸿煊点了点头。
心在狂跳,止不住了……
二十岁的身体,又同时遇到了一个终于可以满足自己的男人。
极度渴望了八年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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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铖宫。銮驾直接走向了养心殿。
根本没有回到舒蟾宫倾澜殿的迹象……
卷八 战车 第158章 不想长大
鸿煊与圣零鹭泽两人一同走进了养心殿。无论是周围的雕拦玉砌,还是大殿上的层层繁馥的明黄色的帘幔,都仿佛格外熟悉,又格外陌生。跪在地上请安的宫女所处的位置依旧没有改变。
环视回周,八年前,曾经砸碎的瓷器与撕毁的画卷的地方,又重新摆置上了造价不菲的玉器与装裱华丽的山水画。这幅画里,应该画着比特摩尔斯吧。那条船,那座湖,那个水中小亭……鸿煊微微眯起眼晴,不由得幻想起来,难道圣零鹭泽闲暇时分就站在这幅画的面前,慢慢回忆着十年前在酒亭里发生的事情?<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