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真的能够被无形的手给打肿的话……
不用怀疑,贾思科的脸已经肿到月球去了。
为了找到那个将自己打脸到无地自容的家伙,在接下来的演出里,贾思科基本上放弃了听那些高昂优美的唱段,反而着重地听起了乐团伴奏的声音来。
能够成为维交的首席,贾思科的实力自然也是不容小觑的。大概听到第二幕的时候,他明显地在一众小提琴的声音里听出了一个熟悉的音色,黑胖子冷冷一笑:看你能表演到什么地步!
可是接下来,贾思科却被自己耳朵所听到的旋律,给彻底感染了。
只听到,那琴声时而低柔徐缓,仿佛温柔的手轻触琴弦;时而又热烈刚硬,表达着对忠贞爱情从不屈服的内心。在这琴声的带领下,整个乐团的音乐恍如在坐过山车,跌宕起伏得让人忍不住跟着心情澎湃。
当全剧结束的时候,贾思科情不自禁地鼓起掌来。一旁的维交成员笑着问道:“咦,贾思科你也觉得这场歌剧表演得不错啊?那我们明天再来一起看看?”
瞬间停止鼓掌的贾思科:“……”
他哪是在为歌剧鼓掌啊!
他完全是在剧院乐团的出色演出鼓掌好不好!
该死……他居然在给那个小家伙鼓掌,真是活见鬼了!!!
前台上,一众维交众人欢笑连连(贾思科除外)的离开了,而在后台里,俊秀白皙的青年正收拾着自己的东西,打算早点离开。
在拥挤嘈杂的后台里,不少乐团成员都十分愉悦地和自家可爱的首席打招呼。
“哦,小七!今晚的演出还是这么棒,抱一个!”
“嘿小七,今天晚上一起庆祝吗?我们定了达丽科酒店的包厢哦!”
“小七啊,今天就晚点回去吧,大家一起唱唱歌、庆祝庆祝!”
……
乐团成员们的热情让戚暮忍不住地轻笑勾唇,在惋惜的拒绝了他们的邀约后,戚暮拎着琴盒独自一人从后门离开了歌剧院。
深秋萧瑟的夜风仿佛有了思维,从每一个角落狠狠地窜入青年的衣襟里,灌着一盆盆的冷水。戚暮将自己脖子上的米色围巾又拉紧了几分,忽然便听到自己的手机响了起来,他看着屏幕上闪烁的名字,按下了接听键。
“演出结束了?”
今天晚上实在是有些累了,戚暮便直接拦了一辆出租车,上车后他对电话那边的男人笑着说道:“嗯,刚刚结束,你的时间掐得很准。”顿了顿,他又问道:“美国现在应该还是中午吧?最近冷吗?”
“纽约的天气还好,太阳挺大的,屋外有些冷。”男人低沉磁性的声音穿过了一整片大西洋,传入戚暮的耳中:“你要注意保暖,等到这一段歌剧院演出季结束后,好好休息一下。”
出租车内的温度明显比外面高了高几度,此时戚暮正打算将脖子上厚厚的羊毛围巾拿下,忽然听了闵琛的话,他倏地停住了动作,笑道:“保暖啊……你知道吗,我现在正戴着你之前从斯德哥尔摩寄过来的围巾,确实很暖和。”
电话那边的男人显然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答案,他顿了顿,才接着说:“要我……再寄一副手套过去吗?”
戚暮:“……”
良久,他才轻笑出声:“买的真是没有诚意,如果是你亲手织的,我倒是可以考虑考虑。”没过一会儿,戚暮又摆摆手:“好吧好吧,和你开玩笑呢,如果你真给我织了手套,那就和兰斯先生说的一样了,你还真是我的小女朋友了。”
“小女朋友”闵琛:“……”
两人一直低声聊着,等到戚暮的出租车到了公寓楼下的时候,“小女朋友”才依依不舍地道了一声“晚安”,电话便被忙碌的青年挂断。
戚暮正拿着钥匙打算开门,忽然便听到手机又嗡嗡地响了起来。
他打开一看:【罗遇森去找扎耶夫了。】
戚暮倏地一怔,接着他回答道:【再等等。】那边回复了一句“好的,先生”后,便再也没有了回音,而戚暮则是淡定从容地开了门,开始准备起今晚的夜宵来。
事情都在他的计划中发展着……
那自然,就是最好的了。
而此时的纽约,窗外是仿佛要将空气都化为寒冰的冷空气,但是室内有暖气的地方却依旧温暖如春。
柏爱在纽约的演出明天就要开始了,今天作为最后一次的预演,在难得的中午休息时间,丹尼尔拿着一份资料找到了正站在窗前,傻呆呆(丹尼尔自认为)地看着远方的男人。
“闵,这里有几分资料你先看一下,免得事情都堆积到明天。”
闵琛接过那文件看了一遍后,仿佛是走马观花似的随意一瞥,然后又扔给了丹尼尔:“第二份的第三条细约修改一下,我们在日本呆不了那么久的时间。”
丹尼尔轻轻颔首,没等他看清楚那所谓的第三条细约到底是什么,便听到某人犹豫的声音响起:“丹尼尔,帮我……买点羊毛线。”
丹尼尔:“……哈?!”
闵琛敛了眸子,认真道:“帮我买点羊毛线。”
丹尼尔:“……”不过半晌,他笑着摆摆手:“买什么羊毛线啊,你别告诉我你还要亲手织衣服啊。”
丹尼尔的语气里全是开玩笑的意思,但是闵琛却十分郑重严肃地点头:“嗯,我要给戚暮织手套。”
丹尼尔:“……”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你还要亲手给他织围巾!!!!
咦不对,是……
“你还要亲手给他织手套!!!!”
闵琛淡定冷静地一眯眸子:“不可以?”
“……可以。”
“嗯,那你去给我找过来。”想了想,闵琛又补充道:“正好在飞机上可以织。”
完全无法想象某个男人在头等舱一心一意地织手套的场景的丹尼尔:“……”
放过那群毛线吧,你个手残!!!!
百三十五章 扎耶夫和罗遇森。
“维交第二小提琴组副首席被乐团辞退”这件事在维也纳的乐坛里,还算是溅起了一点小小的水花的。毕竟是世界一流乐团的副首席,在没有任何直接原因的情况下就被强制辞退,这样的事情还是很少见的。
然而让人没想到的是,这件事并没有几个音乐报刊报道,甚至有几个杂志在发刊前,就被埃弗拉先生利用关系压下去了——很明显,他并不想让这件事情闹大。
因此当罗遇森去找扎耶夫的时候,后者竟然还不知道他已经被辞退了。两人找了个偏僻的地方坐着,这个咖啡厅非常的安静,再加上包厢的阻隔,几乎没有人会听到他们的谈话。
扎耶夫皱了眉头:“你怎么会被埃弗拉辞退的?”
被辞退了三天,罗遇森已经脸色灰暗,头发也有些凌乱,神色十分不佳。他说:“埃弗拉……好像知道了我们的那件事。”
这话一落地,扎耶夫立即瞪大眼睛,然后喝道:“胡说!埃弗拉怎么可能知道这件事?如果他真的知道了这件事,你认为你现在还能安安全全地坐在这里?埃弗拉是什么人你不知道我还不知道?他要是知道你在陆子文上场前给他下药,他肯定早就刚正不阿地曝光这件事了!”
罗遇森却是摇头,颓败憔悴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愤恨的光芒:“埃弗拉说,他没有证据,所以他辞退我的理由是‘我的水平和乐团不配了’。该死的,他竟然还说我以后别想在世界乐坛混下去了……”说到这的时候,罗遇森崩溃地捂住了脸:“扎耶夫先生,我到底该怎么办啊?!”
扎耶夫一时哑口无言,过了半晌,才问道:“他说让你在世界乐坛都混不下去了……是什么意思?”
罗遇森的手指紧紧攥住:“我前天去面试了一个小乐队的小提琴手,他们竟然在我刚通过一面的时候就拒绝了我!昨天我又给两个英国的乐团递了简历,结果直接被对方送回来了!扎耶夫先生,埃弗拉在古典音乐界已经成名太久了,他真的……很有势力!”
一边说着,罗遇森连眼睛都红了,他期盼似的看向对面的男人:“扎耶夫先生……我真的是走投无路了,埃弗拉他说的话是认真的!我现在只能靠您了,您快点帮帮我吧!”
虽然罗遇森话是这么说,但是被他寄予希望的扎耶夫却是慢慢地缩回了自己放在桌子上的手。他整个人都往后坐了坐,神情复杂,良久,才问道:“……你刚才说,埃弗拉没有证据?”
罗遇森心中感到一丝诧异,然后道:“是的,他没有证据,我也不知道他是从哪儿听到了一点谣言,竟然这么坚定地把我辞退了!扎耶夫先生,您快帮帮我吧!”
一边说着,罗遇森一边伸手想要去握住扎耶夫的手,没想到后者却下意识地迅速往后一缩,让罗遇森抓了个空。
罗遇森猛地怔在了原地,他心中有些恐慌起来,好像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只见扎耶夫神色淡定地看着他,说:“埃弗拉确实在圈内挺有人脉的,他如果想封杀你,那我也不好做什么。这样吧……要不我给你推荐去音乐学院当个导师?以你的资历应该可以在十年内成为正教授了。埃弗拉的手还不至于伸到学院派去,你就去那儿吧。”
罗遇森的脸庞慢慢地变冷,他道:“扎耶夫先生,我才35岁……你让我这么早就去学院?我还可以在乐团里工作至少二十年!”
扎耶夫却是轻轻摇头:“可是罗,你也看到了,埃弗拉不会给你这个机会的。”
“……你忘了我是因为谁,才变成现在这样的吗?”
罗遇森的声音阴沉低哑,让扎耶夫也感到了一丝不适。他缩了缩脖子,道:“罗,我之前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把你从监狱里保释出来,你认为……你把一件简单的‘下药让陆子文无法登场’这件事,做成了‘陆子文意外死亡’,和我有什么关联吗?”
罗遇森手指紧握成拳:“可是扎耶夫先生!是因为你,你说在这件事之后你会让我成为维爱的副首席,我才会去做这件事的!当初的那些东西我都悄悄保存着,你现在竟然想过河拆桥?!你就不怕我把那些东西都……”
“罗遇森。”扎耶夫淡定冷静地笑了笑,略显颓老的脸上露出一抹奸诈的笑容:“就算你公布了这件事,那么……所有人只会知道,我让你去陷害陆子文,但是……我从来没让你去杀了他。”
罗遇森浑身一震:“你……你说什么,我根本就没有杀了他!”
“是吗?他到底是怎么死的,你自己心里清楚。如果当时没有我为你把事情压下来,你现在……恐怕还不知道能不能坐在这里吧?你觉得……我对你的回报还不够?”
话音刚落,扎耶夫便拿起了自己的西装,起身打算离开。他在桌子上丢了一张百元面值的欧元,用手指点了点冰冷僵硬的桌面,道:“罗遇森,明天我会让我的助理把奥胡斯音乐学院的资料交给你,那儿的院长和我很熟悉了,他不会因为埃弗拉而拒绝你的。”
罗遇森缓缓地抬首,不敢置信地看向那个绅士一样微笑着的男人。
“这是我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了。罗遇森,好好珍惜你的机会吧。”
直到扎耶夫离开了包厢,罗遇森都始终呆坐在位子上没有回过神,最终他紧紧地捏住了那张百元大钞,迟来了一年的悔恨痛楚化为了泪水,将他的脸庞打湿——
“子文……子文,我当初真的没想要杀了你,我真的没有……是扎耶夫!对,都是他!!!我没想害你……你当初是自己哮喘发作才死了的,和我没有一点关系……”
就是这悔恨,都带着对自身罪恶的否认。
大约又过了半小时,罗遇森也起身离开了这间咖啡厅。而他永远不知道的是,就在他离开咖啡厅的两分钟过后,一个长相普通的外国男人穿着侍应生的衣服,走进了他们刚刚落座的包厢。
当天傍晚,戚暮便收到了那个小巧别致的窃听器。
他打开窃听器听了一会儿,当他听到某人那句带着哭腔的“忏悔”时,他微微怔了怔,此刻心里也说不清楚是什么样的感受。大概也没什么憎恨了,只是莫名地觉得罗遇森活得真是可笑……
到了这个时候,竟然还能这样的自欺欺人?
从某种角度而言,这人活得也真是够可怜了。
听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