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开!那个什么面具书生在哪儿呢?”
众人微微一愣,殷寂离的面具早就在出了书市之后就拿掉了,如今正专心吃饭呢,纳闷,怎么就有仇家找上门来了呢?
贺羽莫名有了些错觉,似乎是又回到青云镇了,吃饭到一半,经常有人嚷嚷着“殷寂离呢?”就上来找麻烦了。
“侯爷啊,我们这里没有什么面具书生的!”伙计赶紧拦着。
“我听说那面具书生昨日比试之时,出阴招伤了勉儿的手指,今日我要剁了他的手脚给勉儿报仇!”
殷寂离一缩脖子,倒不是听到那剁了手脚的威胁害怕,而是那声“勉儿”,实在叫人招架不住。
“小侯爷,您……哎呀。”伙计战战兢兢想劝两句,却是被那小侯爷一掌推开,嚷嚷着,“闵青云,快出来!老子今天看看你是什么变的,敢伤勉儿?!”
殷寂离又抖了一下。
辕冽看到了,以为他害怕,看了看齐亦和季思。
这个小侯爷,辕冽他们自然认得,乃是太尉夏丘之子,夏炎广。这夏炎广家世颇复杂,值得细细说一说。
如果说四大家族里头,辕氏、齐氏和箫氏都是靠真才实学和屡建战功一步步走上来的,那这夏家就是靠着女人,一步登天上来的。
夏丘原本不过是宫中的一个侍卫,还不是武士,只是负责给南景帝打伞的随侍,不过对南景帝颇了解。
南景帝好色,这夏炎广年轻时家中有一童养媳,名叫巧儿,姿容秀美乖巧伶俐,他便找了个机会,让他巧儿误闯禁宫,被南景帝看见。
这本来是死罪的,夏丘赶紧求情,并口称巧儿是他的义妹。
南景帝平日吃惯了山珍海味,看到的大多都是些燕瘦环肥浓妆艳抹的妃子,还是头一次看见巧儿这种带些林家气的小姑娘,觉得新鲜非常,就仔细看了看。
偏偏这巧儿没见过什么世面,吓得花容失色,眼角挂着泪珠。
南景帝见她梨花带雨楚楚可怜,心中更是恋爱,边将她收了,当晚过夜。
本来,这巧儿身子早就给了夏丘了,可那么巧,正好撞到经期头一日,南景帝拉着她□愉。巧儿因为惦记着夏炎广,又不敢说,半推半就的,更增添了几分兴味。次日造成,南景帝发现床上落红,便心生了怜爱之意,封巧儿做了妃子。还觉得她像棵荔枝晶莹甜美,因此封为荔妃。
这巧儿是童养媳,自幼养在夏家,因此夏丘和夏丘的娘便是她唯一亲人。这夏丘也有心眼,骗巧儿说,自己是真心爱她,但是她不嫁给皇帝夏家估计就要满门抄斩了,还拉着巧儿的手说愿意与她一起死了,就是放不下老娘。巧儿毕竟单纯,便含泪答应了,嫁给了南景帝。
巧儿是干惯了农活的勤快丫头,在宫里没架子,跟丫鬟下人处得极好。南景帝起先觉得她新鲜,宠爱她,长久之后,发觉她简单可爱,与这宫中勾心斗角之人区别甚大,就越发地疼宠。这巧儿也争气,三年时间,给南景帝生了一儿一女,她的儿子,就是当朝太子,陈孟。
巧儿一心以为夏丘还在苦恋于她,而这夏丘也会做戏,自称不娶,当真是三年内没有找别的女人。巧儿感念他的好,觉得自己与他有缘无分,便时常在皇帝面前美言,一时间,夏家鸡犬升天。夏丘更是荣升为太尉,当朝二品,做了大官。此人心机深沉,四年后,觉得自己这戏也做得差不多了,这巧儿便从大贵人,成了他的心腹大患。
巧儿为妃后的第四年,又怀上了第三胎,皇上对她宠爱不减。怀胎六个月时,巧儿出行,坐着马车,去产龙宫待产。夏丘买通了马夫,给拉车的马□里塞了一只辣椒……马走到半途,便发起疯来,横冲直撞直至车翻。巧儿不幸被从车中甩出,当即早产,母子双亡。
南景帝悲痛欲绝,以皇后身份给巧儿厚葬,并且封了巧儿唯一还在世的亲人夏丘侯爵之位。不久后,夏丘便大权在握,富甲天下。南景帝一直念及巧儿的好处,因此对夏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偶尔太过分了也不过呵斥几句,夏家人更是横行无忌。
这里扯个题外话,好些皇帝前半生与后半生都截然不同,就比如说这南景帝。前半生他是个文治武功,勤勉谦逊的好皇帝,虽然有些好色,但是对身边女子大多是重情重义。可到了后期,突然来了个大反转,变成了疏于朝政,荒淫无度的昏君。尤其是荔妃过世之后,南景帝更是变本加厉,不爱女人,爱起了男人来,后宫妃子们大多打入冷宫了,而是养了五个妖艳的男妃。一时间,整个乐都也是男风盛行,好些达官贵人都养两房小妾,一房女妾,一房男妾。
这夏炎广就是夏丘的独子,借着他父亲的势力是作恶多端,在乐都是个人见人烦的角色。
机缘巧合,夏炎广见过一次陈勉抚琴,惊为天人,就想占为己有。可陈勉虽然是个书生但是出生尊贵家里势力也打,夏炎广对他不能强行霸占。越是得不到,就越是百爪挠心,只好处处讨好。今日一早听说昨日四大才子被人羞辱了,有个面具书生弹琴赢了陈勉不说,还使诡计将陈勉手指头伤了,夏炎广自然暴跳如雷。
他一路打听,有些好事的跟他说,那面具书生,似乎是去了雅安居,于是他就追来了。
辕冽等一看到是夏炎广,都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四大家族中辕、齐、箫三家的后生都是青年才俊,交情甚好,唯独和这不学无术的夏炎广,是怎么都扯不到一块儿去。
季思见夏炎广在酒楼里转悠,便微微笑了笑,“小侯爷,也来喝酒啊?”
夏炎广回头,一眼看到了季思,就是一惊。
季思是当朝宰相爷,那是他爹也让三分的人物,他也不是个蠢笨的,赶紧给季思行礼,“呦,季相在这儿啊。”一转眼,他又看到了辕冽齐亦等人,案子皱眉,心说,怎么遇上他们了?
夏炎广再嚣张,见着这几个人还是怕的,特别是辕冽。他爹曾经嘱咐过他,满朝文武,这辕家是最不能得罪的,辕家握有重兵,到时候就算宰了你,皇上也不会给你出头的。
夏炎广的气焰立刻灭了下去,刚想随便问候一句就赶紧走人,一眼,却瞅见了辕冽身边坐着的,正喝酒吃菜的殷寂离。
无巧不书
夏炎广瞅了一眼殷寂离,立时惊为天人,心中惊叹,世上竟然有如此姿容的美男子?他那么多年真的是白活了么?这人比陈勉强了数倍啊。
这夏炎广也是个急色的,见了殷寂离眼就发直,盯着猛瞧。
殷寂离倒是没在意,一旁辕冽看见了,却是微微皱眉。这夏炎广臭名在外,跟只苍蝇似的看见好看的就往上扑,这回必然是盯上这书生了。
殷寂离端着酒杯,手中拿着筷子,正盯着葱香鱼片和芙蓉豆腐发呆,是先吃鱼片呢还是先吃豆腐?若是先吃鱼,鱼腥会搅了豆腐的鲜美,若是先吃豆腐,豆腐滑软的口感又会盖了鱼肉的软嫩,难办。
在座除了贺羽,自然没人知道殷寂离在烦恼什么,只知道他微微蹙眉,神情严肃,似乎非常为难,不禁都厌恶起这夏炎广来,好色之徒实在可气!
所谓无巧不成书,正当夏炎广看到殷寂离,把他家勉儿抛到了九霄云外的时候,他家勉儿却来了。
只听楼梯上一阵脚步声响,那四大才子纷纷走了上来,为首的是罗梓明。
上了楼一眼看到夏炎广,罗梓明愣了愣,下意识地回头看陈勉,知他讨厌此人,如果他不想在这儿吃饭,那就索性换个地方。
可陈勉看的却是殷寂离,昨日只看了大半张脸,陈勉觉得此人甚是好看,如今没了面具,虽然正举着筷子盯着两道菜发呆,但陈勉还是吃了一惊,果然俊美非凡。陈勉向来以容貌为傲,如今一看殷寂离,觉得自己实在凡夫俗子……低头看了看手指上包扎的布条,昨日上了药后就不疼了,还没机会跟他道谢。
“勉弟?”齐柏山见陈勉盯着一个俊美书生看着,就问,“怎么了?”
“呃……我们换个地方吧,你们先走,我说句话。”陈勉道。
“好。”罗梓明点了点头,想着可能那桌是陈勉的朋友,有些私话要说,众人就转身下了楼,在楼下等。
陈勉转身走到了殷寂离的旁边,“公子。”
殷寂离终于还是下定决心先吃鱼了,一口鱼片刚塞到嘴里,就看到了旁边站着的陈勉,仰起脸,睁大了眼睛看他。
陈勉微微笑了笑,拱手,“多谢公子赠药。”
殷寂离愣了愣神才想起来,赶紧也回礼,道,“陈兄客气了。”
陈勉见殷寂离跟他称兄道弟,心中欢喜,“闵兄,若是在乐都常住,可来我的琴阁小坐,我必备好酒招待。”
殷寂离一听到好酒立刻点头,“好啊。”
陈勉也没想到殷寂离为人竟如此开朗随和,就也对他笑了笑,转身准备离去。
殷寂离心说,嗯,这四大才子其实除了傲一些,也都还过得去,人品方面不错,这陈勉稍稍有些娘娘腔,其他还行,也很有才学。
正想着,却见夏炎广走了过来,“勉儿。”
陈勉看见他就头痛,刚刚一心留意闵青云了,没瞧见他在这儿,对他略微行了一礼,就想要走。
但夏炎广却拦住他问,“这是你朋友?想必也是位大才子吧?”
“呃……嗯。”陈勉点了点头。
“正好啊,我就喜欢结交有才之士,不如给我介绍介绍?”夏炎广笑容满面。
陈勉微微皱眉,心中叹气,这夏炎广,如此恬不知耻也实在是天下少有。
辕冽等也颇为佩服地看着夏炎广,心说,真行啊,刚刚还嚷嚷着给勉儿报仇呢,转脸勉儿就从情人变媒婆了?
陈勉深知夏炎广的脾性,不想跟他多罗嗦,更不会让闵青云跟他扯上关系,以免日后给人招惹麻烦,就微微一笑,道,“我与这位公子有过一面之缘,并不知道名姓,侯爷,我还还有要事在身,告辞了。”说完,绕过夏炎广就走。
夏炎广不禁恼羞成怒,他毕竟是侯爷身份,而且与辕冽等同朝为官,陈勉竟然不给他面子,更可气的是让他在殷寂离面前丢了丑……
这人吧,说来也奇怪,前一刻他还视陈勉如珍宝,但一见了殷寂离,两厢一比较,却又觉得陈勉其实没什么。就好似挑一个花瓶,见了一个好的,再见一个更好的,好的那个就突然不好了。
夏炎广见陈宇往楼下走去,心中不忿,就对站在楼梯口的家奴使了个眼色。他的家奴都是惯于见风使舵、逢迎拍马之人,主子一个眼神,立刻心领神会。
其中一个靠楼梯近的,眼看着陈勉走到了身旁,突然出脚绊了他一下。
陈勉毫无防备,又是个文弱的,一个趔趄直接从楼上摔了下去。
“勉弟!”
在楼下等候的齐柏山罗梓明等人,眼看着陈勉滚了下来,都惊呼了一声跑过去接。
但陈勉还是摔得不轻。
陈勉本来就是个娇生惯养的文弱人,哪里受得这种苦,这一摔差点摔掉了他半条命。
楼上众人也有些傻眼,都纷纷看夏炎广,暗道……真狠啊。
夏炎广也会装,赶紧就站在楼梯口问,“没事吧?”
贺羽看了看殷寂离,就见他单手支着下巴,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看着楼梯口夏炎广的眼神,有那么些不善。
贺羽挑了挑眉,站起来,下楼去查看陈勉的伤势。
“勉弟!”罗梓明都惊得六神无主,此时,陈勉额头上都是血,身上到处擦伤,他本来就是细皮嫩肉一人,如今伤了一身,疼得不行。
“别动他!”贺羽下了楼,阻止要去扶陈勉的三人,道,“他可能伤了筋骨,先不要动。”
那三大才子也不敢动了,看着贺羽。
贺羽到了陈勉面前,先看了看他头上的伤势,还让他动了动脖子。
陈勉照做了,贺羽点点头,道,“没关系,他身体轻所以没摔倒要害的地方。”说完,又去摸了摸陈勉的手脚。
摸到左脚踝的时候,陈勉忍不住哼哼了一声,贺羽道,“左脚可能受伤了。”
“严不严重?”罗梓明着急。
“没断,只是崴了。”贺羽吩咐众人将陈勉抬到一旁的平地上,吩咐饭馆伙计去端来热水,就开始给他包扎。
楼上,辕珞小声对辕冽道,“哥……”
辕冽对他摇了摇头,“少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