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摇忙松开了我的手臂,一边儿紧张的撩起我的衣袖,查看我的手臂有没有受伤,一边,关切的问道,“快动动看,疼得厉害么?!”
没事。
我看了一眼手臂上已经泛起的青紫,颇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又起青了,也不知要多久才能好,要是西陵回来了,还没好,被他看到了,又该大惊小怪了,“摇,原来,你以前见过那个人啊!”
既然摇会问我,被当做药引的雪妖血是来自何处,自然是霜没有告诉过他事情的来龙去脉,可是,他对那人的形容,却又像是亲眼见过一般,唔,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既然,那人是称呼娘亲为主子的,娘亲又曾是教导过渺他们的,那,摇见过他,也不奇怪……
呃,也不对啊,摇见过的话,霜,没道理对他是那么一副素未谋面的态度,直到他拿了娘亲的信物出来,才告诉我,他是可信的,不是么?
想来想去,我只觉得自己把自己给绕了进去,怎么想,都有道理,但却又好像,怎么想,都说不通。
如果,我告诉你,我两岁零七个月的时候见过他,那时的他,也是你所见时的样子,也是奉了你娘亲的吩咐,来雪园送东西,你会不会觉得吃惊?
摇缓缓起身,从我房间的柜子里翻出了一盒药膏,打开来,小心的给我涂在了泛起青紫的手臂上,“二十几年前,是十七八岁的样子,二十几年后,还是十七八岁的样子……”
你是说,他不是人?
我缩了缩身子,本能的便想起了西陵给我讲过的那些志怪故事,好像,也只有妖怪,是能长生不老的罢,可是,这世上,当真有妖怪么?呃……娘亲,竟是是妖怪的主子?那,娘亲到底得是有多厉害?难道说,娘亲,是那志怪故事里讲的,降妖师?
自那次见过他之后,我便对他生了兴趣,当然,那时候,只是因为他的头发是银色的,跟我这被人称为妖怪转世的人有得一比罢了。
摇笑着揉了揉我的额头,合上了药膏的盒子,“但是,他却比我骄傲,比我自信,就好像,他长成那么一副惊世骇俗的样子,是理所当然的一样……后来,我在查阅过了许多的书籍之后,才明白了他真正的身份,雪妖,传说中,生活在雪山上,不死不老的种族,毒经上记载,是没有骗人的……”
这么说,他真的是妖怪!
我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那些志怪的故事,我从来都是当无聊的人编篡出来的茶余饭后的乐子罢了,没想到,竟是,还当真有!如此再一想,他盯着我看了又看,一副满意的样子,顿时,便浑身泛起了鸡皮疙瘩,他,该不会觉得,我会很好吃罢?
离,你怎么了?不舒服么?
看着我缩紧了身子,摇不禁愣了一下,伸手,试了试我的脉搏,颇有些紧张的问道。
摇,你说,雪妖……吃不吃人?
我轻轻的咽了口唾沫,想到了被那人称为主子的娘亲,不禁有些担心,就算,他是被娘亲降服了的罢,可难保,他会不会突然发起疯来,把我娘亲给吃了,对不对?妖怪,都是吃人的,不是么?
呵呵,依着毒经上写的,是不吃的。
明白了我在紧张些什么,摇才是放心了下来,露出了笑,“毒经上说,雪妖是吃素的,他们的食粮,是长在雪山顶上的一种花,名唤冰盲花,那花,于雪妖,只是食粮,于医者,却是极其珍贵的草药,是至寒……天!我以前怎就没想到,沐哥哥要用的药引,是这个!至寒之物!冰盲花!”
摇一边说着,一边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离,快,快来,帮我一起查毒经,都有什么毒药,是要用到这味药引的!只要查到了,许就能大约的猜测出,沐哥哥的去向了,渺和霜的毒,就有希望了!”
一听事关渺和霜的毒能不能解,我自然也不可能再无动于衷,他们待我的好,我是都看在眼里的,而我……之前决定了跟摇学医,真真是太好了!我终于也有,能帮到他们的地方了!
我忙不迭的跳下床榻,套上靴子,也顾不得收拾身上凌乱的衣袍,便一手拿了那卷已经快看完了的毒经,一手扯了摇的手臂,出了门,朝着他的院子跑去,毒经,我已经背过了一大半,都没有任何提到冰盲花的只言片语,可见,用到这种草药的毒,应是在剩下的那一小半儿毒经里,而那一小半儿的毒经,我和摇一起翻找的话,最多,只消两天,便能全部找遍!
渊儿,你这急急匆匆的,是要到哪里去?
因为跑得太急,在门口,我一个不小心扎进了霜的怀里,看着我毛毛躁躁,却一脸兴奋的样子,霜不禁挑了挑眉,“遇到什么开心的事儿了?”
霜,来帮忙!这一次,许是能找到沐师兄的下落了!
摇伸手捞了我的腰,把我抱了起来,话都来不及跟霜说完,便飞身朝着他的院子而去,“若是能找到他帮忙,定是可以想到法子解你和渺身上的毒的!”
好在,长白以前也是在摇的身边伺候的,知晓一些东西的摆放,不然,没了长玉这被派去教长卿规矩的人……我们定得浪费不少的工夫。
主子,霜主子,摇主子,这些就是自百三十卷之后的毒经了。
长白把最后一只箱子放在了我们三人面前的桌上,恭敬的禀报了一声,“渺主子应快下早朝了,要不要让长洛去门口候着,告诉渺主子,三位主子都在这儿?”
去罢,顺便,在去厨房那点儿蜜饯来。
我的目光全留在了手里的毒经上,头也不抬的跟长白吩咐了一声,也是奇怪,若是看旁的书,这么小的字儿,我定是会犯困的,可这毒经却是不同,我看了它,不但不会觉得困,反而,会越看越清醒!这些让旁人看了只会皱眉的药方,我背都不用,只消看一遍,便能倒背如流!
唔,虽然,我看书的习惯不怎么好,没有零嘴儿就过不了日子,但,摇却是纵容我的很,看着我一边儿吃东西,一边儿看他的宝贝毒经,从来都是半点儿都不会跟我生气。
作者有话要说:
☆、不当家
渺下早朝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晌午,许是在路上听了长洛的传话,进了门来,也不多话,只吻了吻我的额头,又给霜和摇打了个招呼,便找了个地方坐下,跟我们一起翻书。
因为堆了一桌子的书,午膳便去了院子用,这几日我整理教训院子里的人,最先,就是拿了厨房开刀,除了那个之前渺从八珍楼挖回来的那个厨子,其他的,全部给了钱,打发了卷铺盖滚蛋,现在新找来的厨子,手艺半点儿不比以前的那些差,月银,却是被我压到了先前的一半儿,咳,顺带着连食材的采买,都摸清了猫腻,压了价,重新指了人……
之后,我让长白粗略的算了下,一月下来,能省了原本厨房七成的开支,吃食用度,却是不但不会差,还能好上不少,对此,我很是满意,很是觉得有成就感。
以后,这家就归你当了。
用完了午膳,净完了手,渺突然从衣袖里拿出了一块金灿灿的小令牌,推到了我的面前,“这是大库的钥匙,所有的账册、钱银、珍宝、任命各级管事的印鉴,都在里面。”
我不要。
看了看那枚金灿灿的小令牌,我毫不犹豫的摇头,西陵说过,有多大的权力,就得尽多大的心思,这世上,从来都没有什么白来的好处,想我这么懒的一个人,怎么可能给自己找“当家”这么大的麻烦?
为什么?
见我不肯要,渺不禁扬了扬眉,“别人都是恨不能生出八百双眼来的盯着这雪园的当家权,你倒是好,给你,还不要……”
我懒。
我耸了耸肩,缩在摇的怀里,把这别人定会死藏着的毛病,说得理所当然,“这种会耽误我睡觉,耽误我玩儿,耽误我发呆的麻烦事儿,我才不要……”
怎么样,渺?是不是跟我说的一模一样?
摇笑着揉了揉我的额头,看向渺的眸子里,满是调侃的笑意,“能做到和想去做,完全是两码事儿,就像……你现在恨不能咬离一口,却是绝对不舍得当真咬上一样……”
咬小离儿,我自然是不会舍得,不过,揍你一顿,我却是绝对能下得去手。
白了摇一眼,渺便伸手摸了那枚金灿灿的小令牌,塞回了衣袖,“许久不曾交手了,你皮痒了,恩?”
咳,那个……先查药方要紧,切磋什么的,容后再议,容后再议……
摇没骨气的缩了缩颈子,抱着我站起了身来,脚不沾地的回了屋子,“离,你看到没,渺这坏人,就会仗着自己学武的天赋好欺负我……”
剩下的七十多卷毒经,若是只我和摇来翻找的话,不眠不休,也至少得两天的工夫,可加上了霜和渺,这速度,就快多了……我从来不知道,这世上当真有人能只一眼,就看完一页书,恩,好罢,是我少见多怪了,在见了霜看书之后,我才是明白了,为什么我在跟霜炫耀,我认得字儿越来越多了,看书也越来越快了的时候,他会只是抿着嘴笑而不语。
在顺序非常靠后的几卷毒经上,我开始陆续的发现一些写在边页上的清秀小字,写得是对方子的改良和看法,看样子,应该已经有些年头了,而且,越往后,越多,越详细。
这写批注的人,可真是个不可多得的天才!
我放下了手里的毒经,对这个写批注的人,发出了由衷的称赞,从字迹看,这写批注跟写毒经的,并非一人,但是,这写批注的人,却是要比写这毒经的人,在毒医方面,更加才华横溢……医理,药效,使用最常见的药材,来替代难以找寻的珍稀药物,以及,最大程度的减轻痛苦,为需要被解毒的人续命……说句对写这本毒经的前辈不恭敬的话,若是,这写批注的人早生些年岁,与这前辈同存于世,只怕是,执笔这毒经的人,就要换人了……
离,写这批注的人,便是我跟你说过的沐哥哥。
摇深深的吸了口气,似是有些怀念的摸了摸那些小字,那是个待他好的人,爹娘无情,老师严苛,下人刁难,那过眼云烟般的温暖,许是他年幼时候,难得美好的回忆了罢,我在心里默默的念着,对这个沐,很是有几分感激,如果没有他的影响,或许,摇会比现在更不近人情,如果他那时没有离开,或许……呵呵,罢了,这世上哪有什么如果……
如果能找到他的话,或许,不仅仅是渺和霜身上的毒能解。
我看着摇抚着的那些小字,竟是突然有了一种很奇怪的感觉,这个人,就在一个离我们很近的地方,可是,到底有多近,却又想不出来,难道,这个被称为沐的人,是跟西陵有什么关系么?不对,如果西陵的身边,有这么一个有造诣的医者,又何须派人不远千里的来雪园跟摇求助!
不仅仅是……渺和霜身上的毒能解?什么意思?
听了我的话,摇不禁拧紧眉头,放下手里的书,朝着我看了过来。
我们身子里的蛊毒,或许,也能解。
伸手碰了碰那些批注的小字,我只觉得,对这个沐越发的感兴趣了起来,摇说,这个沐比他大十岁,也就是说,他写这些批注的时候,年纪,应是与我相仿的,有机会的话,我还真是想见一见他,看看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物!
如果是沐哥哥的话,自然,是能解的。
摇叹了口气,唇角扬起了一抹自嘲的笑,“我心恶,自幼研习的,都是各种各样的毒和使毒的招法,沐哥哥心善,长久钻研的,都是如何解毒和医病救人……”
你若是个道貌岸然的,我这般的靠近你,害得你不顾伦理纲常的宠溺一个倌人,还不得被千夫所指,万人唾弃?
看着摇的眼中露出了又自嘲的神色,我顿觉心中一痛,忙伸手,抱住了他的手臂,柔声劝慰他,西陵说过的,那些看起来道貌岸然的,满嘴仁义道德的,做事争名求德的,从来都不是什么真正的好人……那些所谓的正人君子,不过是为了露着一张被人敬仰的好皮相,好方便在私下里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罢了,若是见了,能离得远些,就离的远些,省得被人卖了,还兴高采烈的帮人数钱……
离,沐哥哥跟那些人是不一样,你不要乱说。
摇的脸色稍稍好了一些,伸手戳了戳我的眉心,由着我坐在他的膝上,伸手开始整理那些被找出来的,药引是冰盲花的方子,“等找到了他,你便会知道,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了,恩,以你的性子,应该会喜欢跟他相处的。”
天色不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