藩王的朝贺和纳贡,说白了,他只是祁国名义上的君主,只对十三藩之外的祁国领土有统治权,啊,不对,还要加上咱家的南疆十五城和上官信的藩地。
西陵一边说着,一边抱着我在床上坐了起来,朝着墙上的地图努了努嘴,“不是我笑话他,他现在能管得了的地方,比十三藩里最小的一个藩都小,论富足程度,跟上官信的藩地更是差了不是一点半点儿。”
这皇帝,当的可够窝囊的。
我抿了抿唇角,看着地图上的那已经被攻占的仅剩下十几座城的红圈圈,想起自己曾跟渺他们说过的,祁国的藩王是在摇摆不定,准备选择阵营的分析,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我真不该那么自以为是的,恩,我可真是个笨蛋,怎就没怀疑过,被西陵他们这般以雷霆之势连下十几座城池的祁国皇帝,根本就是个空壳子?!
唉!还是我家西陵比较聪明!被困凌国,当了十几年的质子,竟是愣没被人套出祁国的底细来!不说别的,恩,就拿渺给我分析的祁国形势来看罢,他,也定是不知道的!果然是名师出高徒,跟着个不靠谱的老师,是会被教傻了的!
若是让渺知道了你现在的所想,怕是不被气死,也得被气得昏过去。
西陵笑着戳了戳我的眉心,伸手扯过床上的毯子,裹在了我俩的身上,“小白眼儿狼,现在,可以告诉我,你的破局之法是什么了么?”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神仙也不能空着肚子打仗。
得了西陵的解释,我顿觉安心了不少,原本觉得卑鄙的法子,此时也觉得没什么不妥了,“凤城不大,百姓的手里,也不会有很多的存粮,况且……还在收夏粮之前就被围了……”
这倒是个釜底抽薪的好法子!只是,现在的凤城都快被凤城的城主铸成了一只铁桶了,外边的人进不去,里边的人也出不来,我原本安插在里面的细作,既没法送信儿出来,也没法收到我给他们的指令。
西陵点了点头,看样子是对我的提议有些动心,“我曾试过派一些好手儿,趁着夜晚从位置不起眼的城墙翻进去通传消息,结果,还未攀上城墙,就被对方发现了踪迹,你医治过的那几个一身箭伤的人,就是被发现后,侥幸逃回来的。”
为什么会被发现呢?
想到那几个我给他们割肉取箭,犹能面不改色谈笑的豪爽男子,我不禁微微拧眉,随军的那几个草包大夫,自以为是的用铁剪把留在外边的箭尾剪了,就当没事儿了,害得我给他们取留在皮肉里面的铁箭头的时候,费了好大的劲儿不说,还得多用许多的药膏,可没少挨长卿的念叨,原来,竟是这么伤的!
作者有话要说:
☆、执念
据逃回来的人禀报,凤城城主那只老狐狸驯养了不少獒犬,交由巡逻城墙的士兵带着,百米之内,便能发现人的踪迹,身手再好的人,也不可能完全隐没自己的气息,瞒过嗅觉敏锐的獒犬。
西陵叹了口气,颇有些无奈的仰起头看向了帐顶,“除非长了翅膀,直接飞过城门去,不然,怕是……”
嗅觉敏锐,未必就是什么好事儿,恩,人闻不到,它们能闻到,那是功劳,人闻了都觉得遭罪的味儿,让它们闻了,会怎么样?
我坏笑着挠了挠西陵的胸口,冲着他挤了挤眼,“你说,若是城墙下面突然有人烧起了火来,还往柴火里加了许多辣子胡椒硫磺粉什么的,那些狗闻了,会怎么样?”
这还真不好说,八成,会发疯乱窜,见谁咬谁的罢?
听了我的话,西陵先是微微一愣,继而,便是露出了跟我相似的坏笑,“这样一来,让我们的人趁乱混进去,可就容易的多了!不错,我的渊离就是聪明!”
唉?我有说过,要用这么危险的法子么?
我眯着眼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唇瓣,理所当然的跟西陵讨要好处,“这太明显了,不是么?狗会糊涂,老狐狸却不会糊涂,唔……”
你这小妖精!竟敢把话说一半儿吊我胃口!看我不收拾你!
西陵猛的吻上了我的唇,手不老实的在我身上点起了火来,“狮子不发威,真当我是病猫,恩?”
于是,我和西陵便把这商议了一半儿的对敌之策,商议到了床上,咳,那个,后半部分,一直被拖到了第二天的晌午……当然,不是我俩一直纠缠到晌午,而是,恩,我被西陵折腾累了,睡到了晌午……
重伤患区的兵将已经悉数脱离了危险,我腰酸背痛的不想动,便支了长卿去给他们换药,西陵这登徒子半点儿都不觉害羞的跟亲兵说,我是“累坏了”,下不得床,让亲兵把膳食送来营帐里面,他要亲手喂我吃。
在送膳食来的亲兵“王妃,没什么可害羞的,我们懂得”的目光下,我恨不能找根地缝儿钻进去才好,抬头,却见西陵一脸得意的坏笑,一时冲动,拎起枕头,便朝他丢了过去,结果,更加速了“陵王殿下一夜七次,王妃殿下彻夜销魂,体力不支,恼羞成怒”的军营荤段子的流传……
跟西陵撒完了气,撒完了娇,享受完了喂食,按摩,讲故事之后,我的心情便重新好了起来,腻在他的怀里,细细的跟他把昨儿晚上未来得及说完的想法,给他说了个明白。
放火加辣子胡椒硫磺粉等物熏,只是为了毁了城墙上的獒犬,恩,对嗅觉敏锐的獒犬来说,这种让人都会觉得难受的味道,无异是对他们最大的折磨,一次,两次,自然是只能造成混乱,但,次数多了,却是会彻底的毁了他们的嗅觉的!没有了敏锐嗅觉的獒犬,凤城城主还如何能提早发现外敌的偷袭?
渊离,你说,要把凤城的大部分兵力都吸引到城墙上来?为什么?
听了我的解释,西陵忍不住拧紧了眉头,“那不是白费熏坏那些獒犬的工夫了么?恩,还有,要如何吸引?那凤城的城主,可是只不好对付的老狐狸,你怎知,他会依着你的希望,把重兵集结在城墙上?”
为什么?你笨啊!当然是为了方便进到了城里去的人,去烧粮草啦啊!
我伸手戳了戳西陵的锁骨,不明白他怎得突然就这么笨了,“就因为那是只老狐狸,才会在獒犬中了我们的招儿之后,以最快的速度调集城中人马上城墙严防死守,以防我们趁机偷袭的,不是么?”
可是,在獒犬被熏坏之前,我们外边的人翻进不了城,也没法给城里的人传消息的,不是么?要如何在把城中的大部分兵力都吸引到城墙上来的时候,放火烧他们的粮草?
西陵倒是不怀疑我有法子,只是为了满足我想跟他炫耀的念头,问得要多真诚,便有多真诚,“你有法子传消息进去,还是有法子让我们外边的人进得城去?”
你可真笨,西陵!你这祁国战神的名号,该不会是坑蒙拐骗来的罢?
虚荣心得到极大满足的我,得意的恨不能把尾巴翘到天上去,一边儿把手探进了西陵的衣襟里面使坏,一边笑着跟他说道,“上面走不得,下面,也走不得么?想把那些狗熏坏,至少也得五六天,这五六天的工夫,足够咱们挖一条地道进到凤城里边儿去了!”
渊离,你可真是个天才!等我一下,我很快就回来!
西陵兴奋的把我抱紧在了怀里,猛得在我的唇上吻了一口,从床上跳下了地,快步走出了营帐。
之后几天,西陵便依着我帮他想的法子实践了起来,借着凤城的兵将不敢出城的便利,一天十二个时辰,愣是就没让凤城城墙边儿上用来熏獒犬的烟消停下来。
恩,为了表示对我的支持,长卿也跟着出了主意使坏,不但跟西陵提了建议,把干柴换成从山上现砍下来的湿树枝子,更是跟几个熟悉东边儿山上地形的兵将一起进了山,弄了些全身是刺儿的果子回来,掰开了丢在枯树枝子里面一起焚烧,一时间,把整个凤城弄得比茅坑还臭!
长白说,那果子叫榴莲,是祁国的特产,果肉可以吃……我听了之后,顿时脸色铁青的暗自佩服了一顿祁国人的厉害,那么臭的果子,他们怎么塞得进嘴里去吃了的呢?不恶心么?
哎,长卿,你是怎么知道有这种果子的?你也吃过么?
我一边分药材,一边扭头盯着坐在我旁边,安静的把我分类好的药材用药碾磨碎的长卿,忍不住好奇的跟他问道,唔,以他跟我讲过的他的经历来看,他年幼的时候,是过得很不称意的,应该没有能离开家族所在地的可能才是,恩,就算这榴莲是种让我抵触至极的东西……那也终究是祁国的特有产物不是么?
小时候吃过。
长卿抬起头看我,突然忍不住笑了笑,“小时候,爹爹来南边儿收购药材,有个祁国的商人送了他两只榴莲,他觉得新奇,便没舍得吃,让人用盒子装了,快马加鞭的送回了老家的宅子,想给全家人尝个新鲜……结果,住在北方的人没有人认识这个稀罕物,更不知道,这个东西本身闻起来就是臭的,只当是这东西在路上搁置的久了,坏了……”
呃……这东西……闻起来的确是不想没坏的……
想了想那名唤榴莲的满身是刺儿的东西,我不禁咽了口唾沫,臭臭的,不被当成是坏了才怪!
主子记得用来练针的那两个人里面,长着三角儿眼的那个罢?那是爹爹跟那个假冒娘亲的恶女人生的“嫡长子”,比长卿大三岁,从小儿就以欺负长卿为乐。
自孟家的人被抄家灭族了之后,长卿的心境便比之前平和不少了,虽还是个聪明伶俐,擅卖乖讨好的,但却是对我的依赖和坦诚更甚了几分,有事儿求我的时候,也不再总想着拐弯抹角或者挖坑儿让我自己跳了,“呵呵,那时候,他觉得是得了折磨我的新玩意儿,便让小厮抓住了我的手脚按在地上,硬是命丫鬟把那榴莲里面果肉给掏了出来,塞进我的嘴里逼着我把两个榴莲都吃了个干净……”
以后,我会护着你的,断不会再让什么人欺负了你去,长卿。
我只觉得心里被什么揪了一把似的难受,眼睛酸酸的,“为了免去麻烦,摇怕是会让人把那两个关在地牢里的家伙给处理掉了,恩,待这场仗打完了,咱们回了凌国,我让摇再抓几个钟家的人回来给你出气!”
不用了,主子。
长卿摇了摇头,把磨好的药粉从药碾里倒出来,加了油脂,调成药膏装进一边儿的盒子里面,又从手边拿了我分好的新药材装进药碾,“长卿现在只想……能像现在这样,平静的守在主子身边,一辈子……”
呵呵,照你这么说,你若是能比我先死的话,还合算一些。
我低头继续分着药材,不想给长卿留半点儿不该有的念想,他很好,但于我,却永远都不可能迈出长白与我之间的那一步,他,是我的近侍,却永远都成不了真正的近侍,“不然,你可是得再想一个余生里还想做的事儿了。”
若是主子先长卿一步去了,那长卿便给主子陪葬。
长卿低声说了一句,便不等我再说话的站起了身来,拿了装药膏的盒子,急急的往营帐外边走去,“那些人手里的药膏应都剩得不多了,长卿给他们送去!”
看着长卿逃也似的离开,我不禁无奈的摇了摇头,看来,要解开长卿的这执念,真真的是非一日之功啊……
作者有话要说:
☆、风筝
西营里,重伤患区和轻伤患区都已经没了人,我让人把原本给他们住的帐篷都收了,连着原本用过的被褥一道,该清洗的清洗,该晾晒的晾晒,腾出更多的地方来,给修养区的那些接好了筋骨伤的人活动用。
伤患已经从过万减少到了现在不足五百,我要忙的事儿也少了许多,除却几个尚需用扎针来恢复的伤了腿筋手筋的人,其他人,都已经可以完全交给渺帮我挑出来的那十五个人来照顾,长卿也变得懒了许多,每天里只配好了药膳的药包,从那十五个人里面随便拎一个出来去煮,不再自己动手。
对面儿已经被熏了三日三夜,接续的湿树枝之类皆由重甲兵顶着大盾前去补充,凤城的城主再恼再气,也不敢开门城出来灭火,自城墙上往下泼水撒沙子,却是因着我让人往那树枝上撒了火油,弯折着架空了底下,而起不了半点儿的作用。
城墙上守卫的兵将已经开始增多,远远看去,便能见一群人用布巾遮了口鼻,不分昼夜的来来往往巡视,我问过负责挖地道的兵将,据他们说,此时,地道已经到了护城河的底下,再有两日,便能挖穿城墙,进到城里相对安全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