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怕是都就活不了了。
我笑着摇了摇头,眼泪却是忍不住落了下来,我该怎么说,我的父亲,那个最该给我疼爱的人,就是那个想要我死,死得碎尸万段的人?
是……哪位皇叔?
哥哥微微一愣,似是在鼓起勇气猜测,“总不会,是……皇爷爷罢?!”
是司徒月。
我笑着仰起头,想把眼泪憋回去,却是怎么都不能,我从未见过他,对他的所有记忆,都是娘亲念叨的,如何如何好,可,就是这个他心心念念,觉得好的无人能替代的人,对我,这个他该捧在手心儿里疼爱的幺子,做出了残忍的判决,虽然,我没死,但,我的命,是纳兰齐用他全家的上下几百口人换来的,跟他,再无半点儿亲情关照!
可……就是这个娘亲情愿背叛家族,换与他相守的人……年年选秀,把后宫填满莺莺燕燕,而娘亲,只得一处荒园冷宫度日,连冬日里必须的炭火,也要让外边的人想尽法子,偷偷的送进去,才能满足……
你的意思是说……你,你的意思是说,我们的娘亲,是那个住在冷宫里的鸢妃娘娘!那个每次见我,都会哭得一塌糊涂的奇怪女人?!
哥哥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激动的猛地抓住了我的衣袖,“那个女人,不是,不是因为与人私通才,才……”
他不是女人,他跟你们一样,是男子,他,原本是雪族族长的幺子,被所有雪族人捧在手心儿里的,雪族万年不遇的奇才。
不及我说话,诺伯伯便代替我跟哥哥解释了起来,“他叫渊雪鸢,你若是读过野史,应该知道他这么一个造就了天下三分格局的人。”
渊雪鸢!你,你说,他,他,他是我们的娘亲?!是,是住在冷宫里的那个,见了我,只,只会哭的女人?!
听了诺伯伯的话,哥哥顿时无措了起来,一边在我们两个的面前走来走去,一边念叨道,“怎么办?怎么办?上回见他的时候,我竟是掉头就跑了!这可如何是好?我最最崇拜的人,竟是我娘亲!下回若是再见到他,我,我该怎么跟他搭话?呃,等等!诺……伯伯,你刚才说,他是我和离儿的娘亲,那,我们的爹爹是谁?为什么我们要称呼男子为娘亲,称呼女子为爹爹?这是雪族的习俗么?”
你们的爹爹,是司徒月,雪族,只有男子,能孕育子嗣的雪族男子,都会在眉心长一颗红痣,比如,离儿。
诺伯伯朝着我的眉心努了努嘴,示意哥哥看我眉心处长着的红痣,“你已经见过你们的娘亲了,应该记得,他的眉心,也是有这样一颗红痣的。”
你的意思是说……离儿他……能生孩子?!
哥哥本能的摸了摸他自己的眉心,难以置信的眨了眨眼,“那……离儿他……能让女子生孩子么?”
他身子里的雪族之血已经觉醒了,所以,他注定了不会喜欢女子。
诺伯伯笑着绕过哥哥,小心的把我放在了软榻上,拎了一个枕头过来,给我垫在了背上,“恕我问句不敬的话,大皇子殿下,若是有一个绝色倾城的女子,脱光了衣裳站在你的面前,你,会想跟她做些什么么?”
咳,诺伯伯,其实,我不介意你称呼我为亦儿。
哥哥尴尬的咳嗽了一声,连颈子都红了个透,“你,你说的这事儿,我,我没试过,不过……我好似从小儿,就不喜欢女子跟我过于接近,总觉得,那……很奇怪,很不舒服……”
你的身子里,也有一半儿的雪族血统,只是,不知为什么,竟是一直都没有觉醒。
诺伯伯捉住哥哥的腕子,给他把了下脉,继而,拧紧了眉头,上上下下的打量起他来,末了,目光落在了他腰间的荷包上,“你是不是有一把纹路精美的银锁,一直没离过身?也没破损过?”
你说的是这个么,诺伯伯?
哥哥微微凝眉,伸手取下了腰间的荷包,打开,从里面拎出了一把跟我那把一模一样的银锁来,“这好似,是在我很小的时候,一个嬷嬷帮我带上的,她说,这是我亲生的娘亲给我的东西,带着这个,以后,才有机会跟我的亲生娘亲相认,只是可惜……她的话未来得及说完,就吐血死了……后来,我出了皇宫立府,曾让人去挖出过她的尸骨查看,验尸官说,她,是被蛊虫啃食了内脏,活活疼死的……”
蛊虫?!
听哥哥说起蛊,我本能的想起了渺他们身子里被下的连身蛊,会用蛊的人,很少,据长卿说,偌大的一个凌国,就只有赤家一个家族,是会用蛊的!连身蛊,并不是容易弄到的蛊!这个被蛊虫咬死了的嬷嬷……我总觉得,有什么事儿呼之欲出,却只是模模糊糊,怎么都理不出头绪,罢了,罢了,不想了,我都铁定了心,要不再跟渺他们有瓜葛了,还想这些事儿干嘛!
他们要死要活,与我何干!
恩,蛊虫,验尸官说的,只有被蛊虫咬食了内脏,尸体才会从外边看起来是不腐的。
哥哥认真的点了点头,在我躺着的软榻边儿上坐了下来,伸手帮我理了理额角的碎发,“还好你当时不在场,不然,定得有好几天吃不下饭去!那尸身剖开来,只几个眨眼的工夫,就连渣子都不剩了,只余一群白色的虫子,蠕动的好不恶心!”
听起来,倒是有些像长卿说的咒蛊,恩,一种让人发誓赌咒不准说某些事儿的蛊,若背誓,就会被蛊虫啃食内脏而死。
许是我听惯了长卿给我讲那些稀奇古怪的蛊,此时,听了哥哥的话,竟是非但不觉得恶心,还觉得……恩,很有趣儿!这种蛊,我听长卿说的时候,还觉得不甚相信,只觉得,虫子怎么可能会有这么聪明,能听懂人言,不料,竟是真的!
你不怕?
见我不但没露出不舒服的神色,反倒是一脸的兴致盎然,哥哥不禁一愣,伸手,摸了摸我的额头,“离儿,你没事罢?是不是听了我说这么不好的东西,吓坏了?”
没有啊!我觉得,这东西,很有趣儿的啊!
我摇了摇头,从衣袖里取出了养在玉盒里的冰虫给哥哥看,“你看,我这儿也养了一只,只是,还为训好,待以后,我给他转了食性,让它改吃荤了,就能……制成连身蛊的母蛊了……”
连身蛊的母蛊,呵呵,我现在,还需要养出来么?我连渺他们都不要了,还……做这东西出来,作甚?害人么?
连身蛊的母蛊?!那不是能解老师他们身上的连身蛊了!
听了我的话,哥哥兴奋的瞪大了眼睛,灼灼的盯着那只在玉盒底下蠕动的冰虫,满是欣喜。
呵呵,我怎竟是忘了,哥哥他……原本也是喜欢渺的啊……他自然是,希望他能好好儿的……
罢了,罢了,便是为了哥哥,我也该把这蛊虫养出来,介时,我离开了凌国,他也可以,跟渺在一起,得到幸福了……这般想着,我的眼泪便忍不住落了下来……不是决定了,要跟渺他们一刀两断的么?为什么,想到要把他推给别人,还会,这般的痛苦?痛的,像心要被撕碎?
离儿,我答应过你的,以后,我会给你一切你想要的,一切,最好的!
哥哥突然抱住了我,把我连埋进了他的胸口,用带着颤抖的手,小心翼翼的抚摸着我的后背,似是让我放心,又似是让他自己死心般的,声音沙哑的说道,“老师是个好人,你跟他在一起,定会幸福的……”
我已经,不要他了!不准再跟我提他!
我伸手抱住哥哥的腰身,似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喊出了这么两句话,之后,便全身软在了床上,“等我的身子好些,我想……去祁国,找我的西陵……”
作者有话要说:
☆、认错
西陵?上官西陵?!那个祁国的质子!你,你什么时候跟他扯上关系的?!你,你可知道,他是个危险的不行的人物?只进了一趟皇宫呈送议和书,就迷得大半个后宫的妃子茶饭不思,宁可不侍寝,也要守着清白的身子念想他!
哥哥吃惊的瞪大了眼睛,生怕丢了我似的把我抱得更紧了一些,“不行!离儿,绝对不行!我不能让你去那个家伙的身边儿去!他太危险了!你这么单纯,又半点儿武技都不会,万一,被他给卖了,我,我可去哪儿寻你去!”
这些年,若不是有西陵照顾,我怕是,早就死了。
我从来都不知道,我的西陵,竟是有这般好的行情,心里一紧,本能的,便是不放心起他来,以前,他还只是质子的时候,就能迷倒那一群争名夺利的女人,现在,他好歹也是个有兵有权的人了……会不会,有女人,趁着我不在的时候,对他下手,把他给占了?不行!绝对不行!西陵是我的!是我一个人的!谁敢跟我抢,我,我,我就毒死她!
什么?!这些年,是他一直在照顾你?你,你,你这些年,都,都是在楚馆里长大的?!
很显然,哥哥的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我的身上,此时,听了我这么一句,也没把半点儿的念头放在西陵的身上,而是,联想到了我曾经的处境,“你,你为什么会去楚馆?这些年,可曾……被迫着……”
没,没有……我刚刚够十四岁,就,就被渺他们挑走了……当时,纳兰齐说服了他哥哥,保下了我的命,被司徒月得知后,连累了纳兰满门……
我深深的吸了口气,抚着衣袖里的那只装了纳兰齐记事的小册子和我的生辰的银盒子,只觉得,仿佛,他,并没有走远,“他带着我从暗道逃出了纳兰府,我们走得急,没有带银子,只能挨饿……我让他去把我的生辰匣子当了换钱,却不想,这傻子为了让我过好日子,寻了个妇人,带他去官府领赏银,约好,让那妇人收留我……不想,遭了骗,让我一个人在巷子里等了三天,险些饿死了……后来,遇了个人贩子,用几个包子换我在身契上按了手印……”
可知道,那妇人的名姓住处?还有,那个人贩子的!
哥哥小心的松开我,从衣袖里掏出了帕子来,给我擦眼泪,“不哭,哥哥帮你报仇,把他们全家都抓了,丢去红帐子里!”
不,不知道。
我抽了抽鼻子,由着哥哥宠着我,哄着我,“我当时,饿的眼都花了,哪里看得清,那人长得什么模样……”
没事儿!不记得就不记得,别费心思想,累坏了不值得!哥哥派人去查,定能查到!乖!
哥哥一边说着,一边从一旁拖了一条毯子过来,伸开来,给我搭在身上,然后,连着毯子一起,把我横抱了起来,“走,咱去你的房间里躺着,这软榻有些硬,你躺着,定不舒服!来人!”
殿下。
两个黑衣人自门外应声而入,单膝跪地,朝着哥哥行了个礼,态度恭敬至极。
去查官府的文案!是什么人捉了纳兰家的幺子领了赏!还有,是什么人把离儿卖进了别绪楼!
面对外人,哥哥的神色一变,露出了我次见他时的凌厉来,“备膳,送去长乐宛!”
是,殿下。
没有半句废话,两个黑衣人恭敬行礼之后,便退了出去,我被哥哥横抱着,走了正堂的后门,进了内院,七弯八拐,到了一个位置极佳的小院门口,院门上,是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长乐宛。
离儿就交给你照顾,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便不久留了。
到了院子门口,诺伯伯停下了步子,没有跟进,“若有机会,过些时日,我带你们去见你们的娘亲。”
我会照顾好离儿的,诺伯伯放心。
哥哥点头答应了一句,又态度极好的抱着我冲诺伯伯躬了躬身子,唤了一个跟在旁边伺候的小厮过来吩咐,“你,去让厨房准备几样拿手的点心,着诺伯伯带回去,给我娘亲品尝。”
哥哥……这样不避嫌……没关系么?
我没想到哥哥会这么没顾忌的说话,本能的拧了拧眉,朝着那个他吩咐的小厮努了努嘴,“他……可靠么?会不会出去乱说话,给你惹麻烦?”
我这院子,没别的好处,只这忠心一样,你完全可以放心。
哥哥笑着点了点头,扭头看向了诺伯伯,“若娘亲愿意,想搬来我这里住,也是没甚不妥的,这里,是司徒月的眼线都到不了的地方。”
哎?是这样么?那,为什么渺跟我说,摇有派暗阁的人保护你?进都进不来,还如何保护?
听了哥哥的话,我不禁微微一愣,不自觉的,便又想起了渺曾跟我说的话来,待问完了,才又后悔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