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活动主办方就是昨天安岭指着海报出柜的那家名表品牌。
主持人在人声鼎沸中草草开了个场,接着又把大中华区的行政总裁请上台讲了几句。
下面狂热的粉丝仿佛是被上了发条的机械玩偶,嘴里喊的只有一个人的名字:戚望舒。
即使安岭站在离舞台最近的地方,也听不清那总裁都说了些什么,这显得那个紧张得鼻子上都出了一层汗的矮胖大叔有点可怜。
“下面让我们有请代言人,超人气演员——戚望舒!”
总裁下去之后,主持人从他手里接过话筒,没有半点铺垫就把压轴嘉宾抖出来。
“这主持人不太专业啊!”安岭小声嘟囔了一句,按住激动地要跳起来的李女士,把自己缩在她身后。
把大象塞在冰箱里一共需要几步?
第一步,打开冰箱门。
李女士朝后给他一个肘击,“畏畏缩缩的干什么!给我挺起腰来!”
得,第一步就失败了,冰箱拒绝开门。
“妈,亲妈,”安岭抠着冰箱门不撒手,“您让我在前男友面前留点脸行不行!”
“留啊!”李女士拽着他的胳膊往前猛地一拉,两个人瞬间换了个位置,“你站前面,整张脸都能被小戚看到!”
“c,ao!李女士你这是什么c,ao作!”安岭整个人都不好了,衬衫扣子都被扯掉了一个,头发也乱糟糟的,更可怕的是,戚望舒走上台了。
几乎每个追星少女都会在见到偶像真人后,回来在微博上声嘶力竭,“我爱豆真人比照片好看一万倍!他皮肤会发光!脸小得只装得下眼睛!脖子以下都是腿!”
然后底下一定有条评论:你这见的不是爱豆,是外星人吧?
安岭看着台上的戚望舒,宛如看见了外星人。戚望舒穿着裁剪简洁的黑色西服外套,点缀着白色滚边,稳重中带着明朗意气。他上台后先是双手从主持人手里接过话筒,然后面向台下乌泱泱的粉丝微笑着打招呼:“大家中午好。”
安岭胸口那堵得他快要窒息。这个人不是戚望舒,至少不是三年前他认识的那个戚望舒,那个寡言少语,眼神羞怯,动不动就脸红的戚望舒。这个人气场强大,举手投足间收放自如,手往下一压就能让所有人噤声,一勾唇又能让旁边小姑娘尖叫着晕倒。
“你没事儿吧!”安岭赶紧扶了一把旁边软倒在他肩头的小姑娘。
小姑娘在他的搀扶下站稳,有点不好意思地回他:“一天没吃饭了。”紧接着又扯着嗓子对台上喊:“啊啊啊啊啊啊啊好帅好帅!”
一点都不像一天没吃饭的样儿。
安岭怜悯地看着小姑娘,心想这是为了追星命都不要了。
小姑娘如他所想立刻不要命地跳起来,得有三尺高,“啊啊啊啊啊啊舒舒!舒舒看我了!”
安岭转过头看台上,正对上戚望舒看过来的眼神,完完整整,不差分毫地全落在自己身上的眼神。
他差点跟旁边小姑娘一起跳起来。
完了。
脸彻底丢尽了。
戚望舒大概是忘了自己还在台上,回答主持人的话才讲了一半,就这样盯着安岭像是被施了定身术。
“戚望舒?”主持人有点不明所以,伸手在他眼前挥了挥。
戚望舒回过神来,他对着台下笑了笑,顿了顿才开口,“不好意思,刚刚有点走神。”嗓音不知道为什么,干涩了很多。
分手后的第一次对视,没想到是在这种情况下,一个人在台上,另一个人在台下,这舞台不大,比起当年学校礼堂小多了,然而两个人的距离却远得那么明显,宛如天上地下。
安岭慢慢低下头,一边喘气一边努力把眼泪憋回去。
他和戚望舒是在学校话剧社认识的。
话剧社的人气常年被热门社团按在地上摩擦,社长徐超凡为了招新活得像个神经质的星探,遇上个长得不错的都要凑上去开发星光。
安岭是徐超凡的直系学弟,刚开学就被学长勾搭进了话剧社,他演戏不行,但是可以写剧本,就直接进了编剧组。
戚望舒大二的时候才被社长拉进来,连徐超凡自己都不敢置信,“校草!咱们学校的校草!来咱们社了!”
当时社里十几个人还特意凑在一起给戚望舒开了个欢迎会,徐超凡握着他的手热泪盈眶,“感谢戚同学拯救话剧社于水深火热之中!”
戚望舒很尴尬,眼神越过社长朝坐在他后面的一众社员看。
那是两个人第一次目光相接。
安岭对上他的眼神后,心里只有加重放大的三个字:我的菜!
羞怯,纯真,像头鹿,站在森林深处。
安岭平息好脑海里不断翻涌作乱的回忆,重新抬起头,台上的戚望舒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大明星,这让他怀疑刚刚的对视只不过是一个错觉。
安岭自嘲地笑了笑。
“好,下面我们就请三位幸运粉丝,”主持人提高音量,“上台与戚望舒一起完成这个挑战。”
挑战是组装一款新型智能腕表,用时最少的人可以获得戚望舒的签名海报。
——还有抱抱哦!主持人又特别j-i贼地加上一句。
安岭被r_ou_麻地起了一身j-i皮疙瘩,低头搓了搓自己的胳膊,再抬头却又对上戚望舒的目光,戚大明星抬手对着自己的方向指了指,“他。”
我什么?
安岭一脸懵逼。
旁边小姑娘开始尖叫:“啊啊啊啊啊是我是我!”说着就要翻过护栏爬过去。
戚望舒也明显愣了一下,他又对着话筒开口,“还有她旁边的男生。”
固执地要把前男友请上台。
“啊啊啊啊啊啊啊!”身后的李女士开始尖叫并且狂拍安岭后背,“是我儿子!是我儿子!”
安岭差点被亲妈拍死在现场,直到被保安请上台后背还疼着。
舞台中央被摆了一条长桌,桌上四个方盒,盒里是一块表盘和几条颜色不同的表带以及零件,主持人说可以按自己的喜欢组装成独一无二的个性腕表。
看起来还挺简单的。
安岭尽量把注意力放在眼前的“挑战”上,不去想戚望舒为什么非要点他上台。
羞辱吗?
地位从男朋友跌到粉丝,是让他有一点难堪,而且这粉丝前面还缀着“幸运”两个字呢,他如今要离对方近一点,还要靠戚望舒施舍给他的运气。
多讽刺。
另外一个幸运粉丝也是个小姑娘,一上台就开始哭,安岭烦躁地掰了掰手指,发出啪啪啪的脆响。什么时候能开始,他保证第一时间做完,然后下台去。
戚望舒给那个小姑娘递了纸巾,眼神却越过几个人落在安岭的手上,他走到对方身边的方盒前,拿起话筒说:“现在就开始吧。”
主持人应了一声按下秒表。
安岭拿起表盘,从盒里取出一条深蓝色表带,用零件把两者卡起来,最后装上带扣,不到一分钟,挑战结束。
主持人拿着话筒惊呼,“这位男生好快啊!”
什么男生,老子都二十五岁毕业三年了,昨天还被逼着相亲呢!
安岭不悦地看了她一眼。
旁边两个小姑娘停下手,都一脸嫉妒的看着他,看的他很迷茫,怎么了?
接着就猝不及防地被身边的人抱进怀里,非常结实的,毫不偷工减料的一个拥抱,两个人贴得严严实实,安岭甚至能隔着衣料感受到对方的体温,耳边响起戚望舒的声音,一如既往的低沉:“岭哥。”
安岭没出息地抖了抖,在背对着人群的另一面用手暗暗推拒着这个让人喘不过来气的拥抱,然而却没能推开戚望舒丝毫。
“别动。”戚望舒说出后半句话。好像时空就这样倒转,没有上万个人的目光和尖叫,没有舞台没有主持人,他们只是在宿舍楼后面的小树林里,这也只是分别前的一个简单拥抱,接下去就要说“晚安,明天见”了。
安岭闭了闭眼睛,冷声说出三个字,“放开我。”他没有特意放低声音,所以站在他另一边,此时正在他背后的那个小姑娘也听到了这三个字,同时还看到了戚望舒脸上一闪而过的痛楚表情。
她错愕地瞪大眼睛,戚望舒恢复正常神态把手指放在唇边,意思是让她不要说出去。他放开了安岭,主持人适时地接上话,“这份粉丝福利实在是太让人眼红了!好,今天的活动也到了尾声,我把话筒交给戚望舒,让他给大家说声再见吧!”
戚望舒接过话筒,先对着台下的人群展开一个微笑,又朝楼上四面八方呼喊着他名字的粉丝依次挥了挥手,登时整座大厦又开始沸腾。
“非常感谢大家今天来到这里与我见面,我很惊喜,然而现在我要和大家说再见了,各位回去的时候要注意安全,我们下次见。”
安岭和另外两个小姑娘跟着保安走下台,他手里还拿着挑战成功的奖励,一张戚望舒的签名海报。组装腕表的时候他完全忘了第一名还会有所谓的粉丝福利,只顾着速战速决,现在想想,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刚刚那个拥抱,也只是什么粉丝福利吧。
“你是舒舒的黑粉?!”
一下台就遭到了莫名其妙的质问,安岭有些摸不着头脑。
小姑娘瞪着他,“你刚刚对舒舒说‘放开我’!”
安岭挑起眉,大概明白了对方为什么会对自己产生这样的误解,他朝对方歪头笑了笑,“对,所以这海报就送你吧。”
正愁拿在手里烫手。
这黑粉还……挺帅。
小姑娘一边红着脸一边愤怒地从他手中抢过海报。
第4章 四、
“你今天状态不太对,”坐进保姆车后,经纪人张欣然从前座扭过头来对戚望舒说:“是不是最近睡眠不够,这几天的安排的确有点紧。”
戚望舒工作室刚刚成立一个多月,连新员工都没招齐,仅有的几个人包括老板戚望舒都一直处于应接不暇的状态。
张欣然是公司两个月前拨给他的,暂时代替前经纪人危笑的位置。然而她只能算是戚望舒的执行经纪,负责安排行程以及与各方面对接等琐碎事务,像接戏接代言这种大事的决策现在只有戚望舒一个人说了算。
而戚望舒费尽心力,要的就是这样的能力。
“没事,”戚望舒躺在后座闭目养神,“我交代你的事,办妥了吗?”
“你是说找编剧的事?”张欣然从后视镜里观察着戚望舒的脸色,即使现在他只是闭着眼睛,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她还是没来由地感到一阵紧张,“我昨天已经联系了你同学,可能这两天就会有消息了。”
戚望舒前经纪人危笑不仅是业内的金牌经纪人还是公司的小股东,手上握着不小的权力。即使这样,也被戚望舒整得狼狈不堪,最后只能迫于各方压力请辞戚望舒的经纪人一职。张欣然以前只带过两个三线艺人,突然直上云端坐上高位,总怕自己一个不留神惹怒戚望舒这尊话少人狠的大神,摔得比危笑还惨。
戚望舒没有再说话,即使闭着眼睛,神思也静不下来。
发型变了,换了眼镜,抱起来瘦了一点,身上还带着股淡淡的烟味,想到这里他睁开眼睛,皱着眉看向窗外。
安岭是什么时候学会抽烟的?
安岭在回家的路上被李女士数落了一路,就因为他随手把签名海报送给了别人,没给自己老妈留着。
“你和他……”末了李女士小心地探问。
安岭苦笑,“妈,我现在和他的关系就是陌生人,还不如你呢,别瞎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