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语儒本身也是心疼弟弟的,却被这话堵了满心的怒气:“妈,我没有义务每时每刻都要看管着他吧?我也有自己的生活。”
华语儒是被孙茹的态度气的急了,却忘了顾念华淇还在一边裹着毛巾坐着。少年虽然意识混混沌沌的,却也听见了这话。不得不说这是他人生中头一次,听见华语儒说出这样表达对自己意见的话,一时间都懵住了,恨不得是自己听岔了去。而且那句“自己的生活”,真是人我分明,横着在两心之间划开一条线去,让华淇心痛得不能呼吸。
“好了。”华显杰及时出面制止了争吵的升级,“你妈也是太担心淇淇。别跟她顶嘴。”
众人都歇了歇气,只岳聆眼尖,瞧见华淇的异常。她扑到少年身边,晃着他胳膊着急地喊道:“淇淇,淇淇?”
“——他是不是晕过去了?”
“!!!”
............
第17章 病缠
华语儒当机立断,抱起华淇进了浴室。
“爸,我带他先去热热身子,你们快找医生。”
浴池里垫了一次性的软胶垫,孙茹之前放的一池热水氤氲着气雾,将浴室的视线模糊了许多。
怀里的躯体冰冰凉透着冷气,似乎把雨里带的水雾全吸了进去。华语儒心疼又气恼,也不敢耽搁,迅速把华淇的鞋去掉,试了试水温,轻轻将人放进水里,靠在缸壁上,才开始一件件除他身上的衣服。
少年皮肤一向很白,这时更带着点病态,纤细的脖颈下锁骨明显,透着三分青涩一分性感。打s-hi的半长鬈发紧紧地印在额上,下面是一双紧闭的双眼。
华语儒看着这从小看到大的亲近面容,心底最后一丝怒气也消弭殆尽,只剩下心痛。他四处转了转,找了个杯子来,在水池里舀了一瓢水,从少年头顶淋下去——小心避着口鼻——替他把头发清洗了一遍。
这傻小子,不知发了什么疯到雨里去淋着。有时候华语儒是真猜不透这少年的心。每每他突然发难,都把人要逼得抓心挠肝,快疯了去。
华语儒又给他加了几次热水,从头到脚把他全身用热水照顾了个遍,直到少年脸颊都有了三分红润,才把少年抱起,用浴巾裹了,抱回卧室。
这会儿才凌晨四点钟,华显杰他们腆着脸打电话给别墅主人,向他闻讯医院情况。
主人夜里被叫醒,挺不舒气,不过听说有人病了,倒也配合地告诉他们,因了辛及岛本身就是个旅游地,岛上的原住民极少,也没有正规的医院,只有一两个赤脚医生开的家庭小诊所。
这个点钟,赤脚医生的诊所也没开门,但是华淇病在那里,众人也管不了那许多,向主人家问明了一个医生的住所,便准备带华淇去。
外面虽雨已经渐停,可车却不好找,当地叫车都要等到早上7点以后。辗转半天,终于找到一辆往来于几个旅游景点的马车,只能勉强坐两三人,华语儒便把众人都劝了回去,自己带着弟弟去看医生。
那马车驾驶直带着他们都出了旅游区,驶上乡间小道,过了好一会儿,才来到一个土屋破落的门户,华语儒叫马车等着,自己下去敲门,过许久才骂骂咧咧出来一个矮个子男人,问他有什么事。
华语儒说明来意,还没询问能否将华淇带进去,那男人啪地一声便把门关上,避瘟疫一样,说到:“滚开滚开,我家不治外地人。”
那句“滚开”在当地土话里是很难听的意思。
华语儒在二十几年的人生里,还没有遭过这样的对待,谅是他气度教养再好,也不免忍了几度才把怒意压下去。又扣了扣门,再没人应。只得作罢。站在原地思考下步该怎么办。
马车驾驶以为他跟那男人生气了,就劝慰他说:“这户医家就是这样,凭心情治病,岛上本来医护就少,居民也奈何不得。——倒是岛上那位城堡主,常常派遣自己的医务人员来给人免费看病。”
华语儒灵机一动:“你说的可是安南伯爵?”
那驾驶员抓抓脑袋想了想:“好像那位是有这么个封号。”
事不宜迟,几人动身前往城堡,时隔不到一天又来到这里,华语儒也没想到。还好伯爵先生已经早起,热情地把他们迎了进去,又叫自己的私人医护来给华淇看病。
华淇吊上了点滴,人还不见醒,华语儒守在一旁,忧心忡忡。
安南让侍者上了茶,也坐在了一边,问道:“这怎么不到一天,这小子就病成这样?”
华语儒答道:“想来是昨天淋雨受了凉。”
“这岛上天气多变,狂风暴雨倏忽而至,近来又正值夏季,台风多发。最好小心一些。提前瞧好天气再来旅游。”安南摘了头上礼帽,端起茶来吹了吹。
华语儒瞧着,就生了些好奇:“我看伯爵大人中文好得很,可是在中国待过?”
“是待过,十一年,”安南笑道,上唇短小j-i,ng悍的灰白胡须都慈祥起来,“你信也不信,那会儿我还在中国教过国文课。”
“哈哈哈,”这话半真半假,华语儒也不作纠结,真诚赞道:“伯爵大人真是见多识广经历丰富。”
两人又聊了些话,华语儒才知道原来安南是欧洲小国世封的伯爵,封地就是这座岛,爵位传到他这一辈依旧有效,可惜家族企业经营却日益惨淡,入不敷出。渐渐负担不起维护城堡的开支,于是开放了城堡的大部分地方作旅游地,以支持城堡的运营和维护。
安南性情绅士又豪放,这些年走南闯北,也结识形形色色不少人,与华语儒这样年轻有为又待人周到的更是相谈甚欢。华家这兄弟俩,让他尤为赏识。
一个性情敏锐绘画天赋异禀,一个年轻有为却不傲慢无礼,实在难得。
这一赏识,就将人留到了傍晚。
华淇也是天到傍晚才醒了一次,虚弱得很,问话也没有反应,过一会就又昏了过去。
医生又给做了检查,结果却是烧已经退下来,似乎没有别的症状和不妥。
华语儒已经强留到晚上,自觉十分不妥,于是带着弟弟请辞。
安南知他们下午的飞机又因天气拖延到了明早,想来回去也还要做些打点,于是也不强留,找了自家的车和司机将两人送了回去。
又过一天,一行人终于回到了故土,这次的全家出行可谓是一波三折,要他们许久都缓不过气来。
华淇归国的当晚病情又开始反复,烧到39°c,又住进了医院。
医院方面听了华淇是从国外回来,竟还说要让人先隔离观察。
华语儒知道疾控部对这方面的管控严格,可那是针对于非洲一些疾病肆虐区,辛及岛显然不属于这个范围。
一家人都知道华淇只是普通感冒,也不愿折腾华淇去住隔离病房。华显杰打了电话问相关方面的人,知道医院这么做也不合规矩,于是严词拒绝了医院方面的要求。
华淇还不知道自己生个病有这些波折,他每日醒来的时间不长,也不知究竟是不愿醒还是真的身体虚弱。
华语儒是被他折腾得怕了,公司工作全都搬到了医院来做,生怕自己一个不留意,这小家伙就会有什么闪失。
就这么折腾了快一个星期,华淇才稍微稳定了些。
期间还被医院怀疑是心脏有问题,去检查了心脏功能,最后结果还是没事。
主治医师都颇为无奈,笑语到:“你这么小小年纪一个孩子,不会是有什么心病吧?心里别想太多事呀。”
说着无心听者有意,华语儒沉吟医生这话里的意思,心里转了几转,决定好好和华淇谈次话。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天在看钱钟书先生的《围城》,写完今天的章节一看,发现好好的外国章节里的对话被自己写出了民国风,吓,赶紧改了改,若还有遗留请不要见外。hhh……混合风格取决于我今天看了什么书系列……
第18章 表白
华淇住院这些天,人是轮流来看望的。杜泽,裴决,岳聆,肖芊芊都一一来问候。华语儒则是除了待公司便一直在这守着。
华淇心里芥蒂那晚华语儒说的话,只肯在父母在场的时候多说几句话,华语儒待在他旁边,他只绷着个脸,爱答不理,或者干脆闭眼睡个白日觉,连他削的水果都不肯吃。
他甚至偏激地心想着,华语儒连那样的话都说了出来,指不定早已厌烦了自己这个弟弟,一切的好都是在父母面前做的样子。
他惯常会在商场上两面逢迎,奉承讨好,指不定就把那习气带回了家里,带到自己面前。
想着想着把自己委屈到了,越发的沉默寡言,别扭难过。
华语儒隐约察觉到华淇的情绪,却不知道自己哪里开罪了这小祖宗。要搁别人华语儒早冷着脸撂挑子了,可唯独这个弟弟,占据了他心间百转千回的所有温柔和耐心。怎么都生不起气来。
华语儒不动声色,继续笑言笑语地帮他削水果,喂饭,送礼物,讲笑话,本着甭管生什么气都以情动人的策略,贯彻到底。
华淇病中本就很难受,还要和人生气就更难受,明明被逗得想要开怀大笑的,偏偏要装着个冷脸来应对,明明扎针时候想要靠到那人怀里的,却偏要板着脸拒绝送上来的怀抱。
想想自己错过的温柔,华淇心里都在滴血。
可人有的时候就是喜欢为难自己,不肯和心情规律妥协,好像虐着自己哪里就能好过些一样。
就这么过了几天,华语儒突然不来了,一天没见着他踪影,华淇心里热闹得厉害,想问,又过不去这个坎,便一天都在偷瞄病房的门口,期待着那人从那里出现。
这情绪太明显,孙茹都发现了,她笑着问华淇:“怎么,想你哥了?”
华淇倏地收回偷瞄门口的眼,撇脸到一边去:“没有!”
“你呀,就是嘴犟——你哥今天到b市去了,他们公司有一个新品发布会。”
华淇眼睛亮了,扭过头来,想问问他什么时候回来。为什么之前没和自己说过。话在嘴边绕了几圈,又生生咽了回去。
孙茹像是猜到了他要说的话,接着说道:“他可能今天夜里才能到。”
华淇搅着手指,又不说话了。
窗外高大的二球悬铃木顶着茂密的绸绿枝叶,天空半灰着,偶尔有几只麻雀飞过。住院部这边没有在医院总部,被单独分了出来,靠着一片家属楼,安静地很。
华淇就这么盯着窗外看了一下午,到晚上,又细细密密地冒汗,发起烧来。
华语儒回来的时候是夜里1点,听母亲说了华淇的情况,就嘱咐司机送母亲回去,自己来替换陪护。
轻手轻脚进了病房,发现少年已经睡了。慢慢地走近,在床边坐下。
华淇一只手掉在床外面,华语儒轻轻拾起来,想给他放进被子里,拉起来就看见少年手背上青肿的包。
华淇的手腕纤细,体质特殊,吊针吊得久了,扎针的那片皮肤就容易青肿,这都是从小到大病中积累的经验了。
华语儒心疼得无以复加,拉着少年的手凑到嘴边,轻轻吻一下,似乎这样就能让少年少受些苦楚。
少年本就惦念了华语儒一天,睡梦中不甚安稳,这会儿若有所感似的,醒了过来。
“哥?——”华淇似乎还以为这是梦中,语气中带着三分欣喜,三分不可置信,三分撒娇,还有一分睡意朦胧。
华语儒好久没听到少年这样喊他,内心欣喜又柔软,他手摸上少年的额头,柔声问道:
“下午又不舒服?”
华淇这下确定人是真的了,一时间心中积累了一天的想念和委屈都冒出头来,眼泪似乎早已酝酿好了就等着开闸泄洪,一下子从眼里冒出来,顺着脸颊就滚落到了枕头上。
“这是怎么了,别哭,别哭。”华语儒没料到犟了许久的弟弟突然就缴械投降了,还这么激烈,他将华淇扶起来,自己坐到床边,把少年揽到怀里,“怎么了,跟哥哥说说,嗯?”
少年摇摇头,又摇摇头,半响,哭腔里说到:“我想你,我好想你。”
这场景让华语儒倏忽想到了许多年前的机场,那个可爱漂亮的孩子扑到自己怀里来,委屈地哭喊道:“哥哥,我好想你。”
这么多年过去,当年的幼童已经长成了今日的翩翩少年,可心性情感却依旧不变。一时间华语儒心间不知是何等滋味,被少年依赖的欣慰和对弟弟的担忧混杂在心间,不知如何调解。他只能轻轻抚着少年的脑袋安抚。
心间一道心绪恍惚一闪,华语儒用温柔又诱哄的语气说道:“能告诉哥哥,为什么那天夜里在花园淋雨吗?”
空气安静了良久,久到华语儒都以为华淇不会回答的时候,少年突然从他怀里闷出来一句话:“我看到你和岳聆在一起。”
华语儒千想万想,没料到答案是这样的。他疑道:“你不喜欢我和岳聆在一起?为什么?”
华语儒感到后腰处的衣服被抓紧,少年闷闷地低声说了六个字,他没听清。“什么?”
后腰处的手似乎在颤抖,终于,少年又提高声音,熬着气地重复了一遍:“因为我喜欢你!”
不知为何,那一刻偏偏华语儒没有理解错少年的意思,他真真切切地听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