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边侍卫将身体拖下去,动作干净利落,好似已经做过千八遍一般。
第一次出使南朝的使者哆嗦着腿差点从椅子上滑下去,咬牙硬挺着心里后悔不迭,自己怎么就这么倒霉,想起来之前前任使者的叮嘱,这哪是脾气不好,就是y-in森古怪,一声不吭就杀人,连眼珠子都没眨,像是在碾死一只蚂蚁!
再看看身边其他人,已经司空见惯了的冷漠,使者高大身形蜷缩起来,只求陛下别看见他。
时来运转的,皇帝陛下将话锋对准他的臣子,一开始想靠着举报在皇帝面前混个眼熟的胥进昆早就颓然倒地,像是没骨头似的趴在地上,鼻腔里净是浓重血腥味,经久不散。
“你继续说。”
“是、是陛下……”
嘴皮子结结巴巴将话复述出来,已是满头大汗,更别提确实说过这话的胥进昆,朝服暗暗s-hi下一块,一股子尿s_ao味。
惹得周围人都受不住偷偷挪动,一来是恶心,再来就是害怕,天子一怒伏尸百万,谁也不想做这殃及的池鱼。
结结巴巴的话听个完整,岑远忍不住笑了起来,面若美玉,y-in柔的笑声灌满宫殿,抚掌有声:“有趣,有趣!”
他倚着皇座,语气中带着几分感慨:“孤都好久没听到这么有意思的事了,该怎么赏你呢?”
沉吟片刻,他道:“那就贬为庶民,全家充军,还有你,举报有功,赏你三百六十刀。”
“陛下!”
两人皆厉声求饶,岑远不耐地挥挥手,金甲侍卫直接拖走,留下底下众人,一片胆寒。
明明殿内燃着碳火,身心却如坠冰窟,座上的帝王仿佛笑面修罗,轻飘飘一个眼神便叫人肝胆俱裂。
“陛下,蛮族与我朝素有隔阂,如今杀它王子,只怕边关危矣!”
关键时刻,一个不怕死的谏官冒出头来,岑远定定看他几眼,漫不经心道:“区区蛮族何足挂齿,我南朝j-i,ng兵良将难道无人可敌?”
嗓音铮铮有声,眸子环顾四周,所到之处一片寂静,“哪位爱卿愿为孤效犬马之劳?”
“陛下,臣愿!”
“臣愿!”
“好,传我军令,即日起南朝与蛮族开战,不胜不归!”
……
城中酒肆。
“他真这么说?”
下属点头,“据说这次是那位亲征,算起来,那也算是他母族,果然不愧是疯子,不管不顾。不晓得他是怎么想的,大军三日后出发,现下城中已是传遍了。”
男人点头,头顶黑色斗笠遮住他的脸,待下属汇报完毕后,两人在酒肆后楼分开。
男人转身进了青楼。
房间普通,坐在凳子上沉思片刻,方才掀开遮脸的黑纱,赫然是早已离开的江翮。
摩挲着手中念珠,心思百转千回。
三日后,军中多出一个叫何水的男人。
边关,风沙漫天,气温陡降。
数十万士兵皆换上棉衣,主帅营帐,岑远看完暗卫汇报的消息,将纸条扔进火盆,火舌腾地舔舐白纸,将之燃尽成灰。
他眉眼带笑,肤色粉白,裹着玄衣狐裘,若不是背景在边关,只叫人以为是哪家贵公子。
“咳咳!”
乐极生悲,岑远抚着胸口喘息未定,踏踏的脚步声已到耳边,营帐被人由外掀开,进来的男人身材高大,携着一股凛冽的寒霜,瞬间驱散帐内叫人憋闷的暖气,他道:“启禀皇、将军,今日蛮族将领阿依金氏已被臣一枪挑下,俘虏蛮族士兵三百五十六人。”
岑远挑眉,抚掌大笑:“好,我南朝有何将军实是一大幸事。何将军,”抬手招人,想到这人的身份,不禁放软声音:“你且过来。”
果然身边几乎火烤的暖气一轰而散,身边瞬时清凉起来,握拳抵住口鼻,“我且问你,这俘虏来的三百余人你将如何处置?”
何将军犹疑道:“派人看守着。”
“错!”
温软的唇舌吐出比尖刀还冷硬的话:“把他们全杀掉!古有武安君坑杀四十万赵人,今我南朝危如累卵,连年大旱导致后方粮草不济,再拖延几日,不消蛮族袭击,我十万大军皆会不攻自溃,现在最好的办法是杀!一将功成万骨枯,以杀止杀!”
“可——”
岑远乜他一眼,“为君者,当以天下为己任,昔年蛮族杀我臣民,食我血r_ou_,现在合该如此!”
岑远深看男人一眼,该说的不该说的他已言尽于此,端看个人领悟,不过这未来的盛世名君,本就是被他逼上梁山,正待说些什么,胸腔一震,赶忙拿起帕子捂住嘴唇。
何水被他声音惊醒,恍然醒悟,忙搀扶君主:“将军,您没事吧?”
岑远却苦笑着摆手,口中咳嗽不断,尽数擦去嘴角血渍后才直起腰肢,彼时鬓发凌乱,眸含春水,脸色亦是擦了胭脂似的绯红,唇不染而朱,j-i,ng魅一般的绮丽。
一瞬惊艳。
岑远毫不在意,潋滟水眸看着他,语气深重:“为君者,最忌心软。”
何水低头后退,不知怎的竟觉自己难以面对这一幕,口中应诺,头脑昏胀。
直至走出营帐,置身帐外才稍显冷静,望着一望无垠的黄沙,愣怔出神。
夜半,已升为将领的何水躺在冰凉的榻上,辗转难眠。
一闭眼便是小皇帝那艳若桃李的容颜,还有他软糯嗓音的语句,一字一句,重若千钧。
何水,应该说是江翮,神医的易容术天下独绝,他自认小皇帝不会认出自己,更何况会说出那样一番话,连他也不得不承认,若不是脾性喜怒无常,小皇帝会是很好的君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