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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网之隔 第48节
    安静的室内仿佛响起来尖锐的笑声,柯稚言紧紧闭着眼睛,太难受了,她的右手在抖,伤口被一遍又一遍地挖开,她弯着手腕用尽全力狠狠地嗑在墙上。

    这一下结结实实传来了痛感,柯稚言疼得吸了一口气,但世界却仿佛安静了几秒钟,那些如潮水般的笑和关于伦娜的一切都短暂消失了几秒钟。

    痛感会让人变得清醒,这是她现在迫切需要的。这个休息室并不是一个私密场所,随时都会有人进来,她现在的状态被人看见肯定又是免不了一番追问,或者碰上些别有用心的,捅到媒体那去。

    面色苍白,大汗淋漓,右手布满掐痕红了一大片,怎么看怎么有问题,拍了照片一抓一个准。

    庆幸的是直到她能控制好自己的行动勉强坐车重回酒店,也没有人发现她身上的异常。柯稚言跟陈指请了假,拿感冒当借口提前回房休息。

    房间内空无一人,她脑中的笑声一刻都未停止过,柯稚言把自己塞到角落中蜷缩起来,左手紧紧地死命抓着右手腕骨,唯有这样才能让她有一点安全感。

    柯律言曾经的担忧是对的,伦娜对于她来说是个灾难,她这辈子都不可能成为一个正常人,她花了整整九年时间才让伦娜从她生活里减少存在感,可今天只是一眼,就一眼!

    童年的不堪再一次被当众揭露出来,既使腕骨上已经被戴上护腕也遮挡不了留在她心中的那道丑陋伤疤。

    她永远、永远都不可能摆脱掉伦娜。

    柯稚言只觉得自己心中憋了一口气,这口莫名的气与手腕上的痛感交加在一起。

    她只是不明白,为什么是她?为什么偏偏是她?为什么偏偏在她好不容易转好时又让她想起来?

    心底有一个声音在咆哮怒吼,脑中的笑声更加尖锐刺耳。

    闭嘴!

    “吵死了!”

    “嘶。”

    世界安静下来。

    柯稚言觉得自己好像扔出去了什么东西。好像是手边唯一有的——一直被她拎在手中的球拍。

    柯稚言的心沉下来。她一时间还分不清到底是因为球拍还是脑子被伦娜搞得混乱不堪。仅存的一丝理智告诉她以这个力度,陪伴了她近半个职业生涯的球拍估计已经裂成两半拼都拼不回来。

    一个运动员亲手摔了她的球拍。柯稚言不知道这个讽刺拿出去算不算今日头条。

    她动了动,准备爬起来去捡陪伴多年的伙伴,却听见一阵窸窸窣窣,然后她的球拍被递到她眼前。

    完好无损,只是多了一点灰尘。

    蔚橙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这么暴力对它,是打算退役了吗?”

    柯稚言的视线顺着球拍往上抬,蔚橙半弯着身子,见她注意到她后干脆蹲下来。

    “怎么了?输了比赛还委屈到不行?”蔚橙看清眼前小孩狼狈的脸后一愣,随即抬手摸摸对方的头,“哭了?还难受吗?”

    柯稚言的视线顺着对方伸出的手移动,看见蔚橙垂下的另一只手上已经青了一大片——被球拍砸的。

    她的球拍是被蔚橙接住了,保护了的。

    柯稚言抽抽鼻子,声音还压在胸腔里发不出来,她试了几次才拼凑出音节:“……疼吗?”

    蔚橙收回手,低头看了眼手上的红肿,笑着安慰她:“不疼。”

    柯稚言拉过她的手仔细端详,眉头都拧起来,倒也忘了自己的右手还疼着,“骗人。你为什么要去挡?你明天还有比赛的。”

    “你不久后也有比赛,没了球拍可怎么打?”蔚橙在对方拉着自己的手、不小心碰到肿的地方时疼地下意识蹙起眉,但下一秒就又露出了一个笑,“你觉得疼的话,吹一吹就好了。”

    原本只是一句玩笑,蔚橙看柯稚言的状态差到极致才想说几句轻松的话题好木奉对方转移注意力,没想到面前的小孩儿当了真,听后认认真真“嗯”一声,当即就小心翼翼地避开蔚橙手上被砸到的地方轻轻吹了吹。

    蔚橙的笑还没收起来,小孩儿又轻轻地吻上去,虔诚又专注,就像是对着女王行吻手礼。

    半响,柯稚言的唇离开她的手背,眼睛还通红一片,面色也苍白地不像个人样,却还是硬挤出了一点笑,问蔚橙:“现在还疼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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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疼了。”蔚橙说,压下心底不适宜冒出的悸动,定定看着柯稚言问:“那你现在还疼吗?”

    她没有问影响柯稚言的是什么,这一句问语也是切切实实的关心,而不掺杂什么试探猜测。

    柯稚言有个瞬间觉得对方大概是知道伦娜出现在了场上,再一想也大概能想明白。能让她这么失态的也只有伦娜,蔚橙怎么猜都猜得着。

    只是对方猜到的和自己说出来的毕竟不一样,柯稚言想过要不要瞒着蔚橙,毕竟这种事情说出来只会让对方分心。

    现在蔚橙刚刚进了半决赛,眼看就要夺冠,这种关头上容不得一点失误。

    可是……柯稚言委委屈屈抬起头来看了蔚橙一眼,蔚橙已经席地而坐,现在也在看着她,眼中透满关切,不是看队友时的眼神,也不是柯律言对她时的态度。

    蔚橙眼中的柯稚言倒映在她瞳孔中,是独一无二的。

    柯稚言忽然前倾身子扑进蔚橙怀里,双手搂着她的脖子,把头埋在她衣领间。

    蔚橙没防备,被扑得半张身子往后仰了几分,她下意识地搂着柯稚言的腰以防摔到对方。用到手时当然不可避免地一痛,刚才被球拍砸到的地方已经发青了,柯稚言用的力气太大,泄愤一般,如果不是她用手拦了一拦,量身定做的球拍现在就已经废了。

    运动员最重要的就是球拍,这是她们的另外半条命,但柯稚言说摔就摔,态度潇洒地很。蔚橙那一瞬间冒出来火,也不是没有想过要训斥,但小孩儿就那么委委屈屈地红着眼看她,心里的难过吐着泡泡一个一个飘向她。

    实在狠不下心来。

    蔚橙想,抱着小孩儿像唱摇篮曲似的左右晃晃,还没等说话就听见怀里的人带着哭腔小声地抽噎着。

    “蔚橙我好疼。”

    蔚橙在心底默默叹口气,偏头吻了吻小孩儿的侧脸,“哭出来就好了。”

    柯稚言再醒来时,房间里亮着床灯,蔚橙半靠在床上看平板。刚醒过来时一时间还不能适应灯光,柯稚言眯了眯眼,感觉到眼睛有点疼。

    可能是哭肿了。她拿手碰一下,感觉不到肿块。再想碰时手被人抓住——她动静太大引起了蔚橙注意。

    “眼睛本来就疼,再碰就该成只兔子了。”蔚橙说着,半张身子跪在床边俯身靠近柯稚言,“别动,我看看。”

    柯稚言乖乖收了手躺好,眼睛一动不动盯着蔚橙的脸,蔚橙看她半天,视线对视好几次,柯稚言扬了扬眼皮无声询问结果。

    蔚橙勾了下唇角,低头吻吻柯稚言的眼睛,“小兔子。”

    柯稚言顺从地闭着眼,等蔚橙的唇离开后才睁眼皱眉略带着嫌弃,“明天又要被歪解成是因为比赛输了才哭的了。”

    “看看记者们多了解你,都知道你是个小哭包。”蔚橙边说边起身绕过床去桌边。

    “哪有。”柯稚言爬起来,也没爬多远,只不过起了个身半坐着,多半个身子还依旧躲在被子里,“才不是。”

    大概是因为哭得太久哭睡着的缘故,她的声音到现在都还半哑着,说话时也软软糯糯,听起来就更像是撒娇。

    “是吗?那刚才在我怀里哭睡着的人是谁?小兔子还是小狗?”

    柯稚言鼓了鼓嘴,看见蔚橙又提了个什么箱子过来。

    “手伸出来。”

    箱子看起来像是队医的医药箱,柯稚言自被子下伸出左手,“你抢了李叔的药箱吗?”

    “李队医知道他才三十岁就被你当叔喊吗?”蔚橙坐在床边,柯稚言往里边连人带被子挪挪给她让出一块更大的位置,“右手。”

    柯稚言犹豫一下,从被子里慢慢伸出右手。蔚橙借着灯光看,下午掐的地方已经红肿了,还有些掐痕划破了皮,r_ou_刺往外翻出来,露出已经结了疤的细细红痕。

    蔚橙拿了棉签消毒,柯稚言疼地“嘶”一声下意识要收手往后退,手被蔚橙抓地紧紧的,五根指头都被对方抓在手心里。“现在知道疼了?下午抓的时候干嘛去了?”

    蔚橙每在伤口上点一下,柯稚言就疼地整个人都缩起来。蔚橙抬眼看她一眼,手底下的动作放得慢了点,低眼轻轻褪了对方的护腕,又看见护腕下从手背到腕骨处的掐痕红肿和长长几道挖痕。顿时气不打一出来,又是心疼又是生气。

    蔚橙不忍心再责怪这吓得脸都白了的小孩儿,只能自个儿生闷气把眉头都紧紧锁起来,印出个深深的“川”字。

    “你的手必须得处理,我跟李队医说你不小心摔了杯子划到了手。但是如果过几天还不好的话,你必须得去找队医看。”

    在她手下缩成一团的小屁孩乖乖巧巧“嗯”一声,想了想又补充一句:“其实不用消毒的,最多不到三天就好了,我有经验。”

    蔚橙掀起眼皮瞧她一眼,柯稚言闭上嘴安静地耷拉下眼皮看蔚橙给她处理手臂。蔚橙见小孩儿乖巧了,就又把注意力重新刚回到手上。

    “你明天要注意一点,别被人碰到手。”

    蔚橙的叮嘱半天没有回应,哪怕连一个轻轻的“嗯”声都没有。她停下动作抬头看,柯稚言舔了舔唇,小声带着试探说:“明天……我不想出门,我想待在酒店里。”

    “教练好像说过必须要去现场观赛。”

    “你就不能帮我请个假吗?”

    “你觉得教练们会信吗?特别是你今天输了后,他们只会认为你是在逃避。”

    柯稚言抿了下唇,声音虽然小却一副坚决语气:“我不想再去赛场了。”

    “那你得亲自去找钟导。”

    “我……我想待在房间里。”柯稚言反手抓住蔚橙的手,眼睛里s-hi漉漉的,看上去随时要哭一般,“求你了。”

    蔚橙定定看了她几秒,叹气问:“是因为她吗?你今天就是因为看见她所以才失控的?”

    蔚橙没有提名字,但她们两都知道这个中文中辨别不出性别的“ta”指的是谁。

    柯稚言看上去真的要哭出来了:“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看见她,她就站在陈指后面,她已经看了我好久了,她还对我笑,就像是小时候一样,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她为什么还是不放过我,我……”

    她胡乱用胳膊摸了几下眼睛,眼泪还是控制不住地流出来,就像是坏掉的水龙头在漏水一样,怎么拧都拧不干,“我不想输的,可是她一直在看着我,我没办法……蔚橙,我害怕,我不想看见她……”

    蔚橙的双手绕过柯稚言的两边肋骨把她抱在怀里,用头轻轻蹭了一下对方的,语气轻柔生怕再吓到她,“我在你身边,她不会进来,我在这里。”

    怀里的小孩儿抽噎不停,蔚橙摸着对方的脊背轻轻上下捋了捋,“没事了,她不在这里。”

    怀里的人不吭声,抽噎声时快时慢,看得出是在努力控制,不过说起话来还是断断续续:“我、我不是小孩子,你不需要用这种语气。”

    “你都好大了,那怎么还不让你姐姐省点心?”

    “……我姐姐……柯律言知道了?”

    “你的比赛是现场直播,你觉得她会不知道?”

    柯稚言在她怀里蹭蹭,吸了吸鼻子:“她知道了又要带我去看乔安娜,我不想去,我想做正常人……”

    “你是正常人,你姐姐也是这么认为的。在我心里也是。”蔚橙侧过脸轻轻吻了一下她的耳朵,“你如果不喜欢去,那你应该跟你姐姐说出来。”

    “她肯定不会同意的。”

    “你不问怎么知道呢?”

    “我知道我需要乔安娜,只是……我害怕以前的那些事,我不敢一个人……”

    “那下次我陪你好不好?”

    “我跟她约在过年时。”

    “那么圣诞节你可能就得在我家过了。”

    柯稚言在她怀里笑出声,蔚橙听见笑声时忽得暗自松了一口气。

    “阿姨会喜欢我吗?”

    “你来我家蹭饭的次数还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