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忱,是个好孩子。”
砰,医院病房的门被高大健壮的男人撞开,漏出的光直射进他泛着金色的眼睛里。他吓得缩在墙角,无助抱着双腿,声音极轻地叫了一声父亲。
男人被叫住,僵硬地转过身,皮鞋尖朝向他,面无表情,居高临下地睥睨,看他的眼神是那么陌生,和昔日慈爱和蔼的面孔截然不同。
他第二声父亲只吐出了一半,便被男人挥过来的拳头狠狠砸中,力道甚大,他的头顺势磕在了墙面,发出咚地一声闷响。
还好他坐着,被打了也不会更狼狈地跌落在地。
被打的左半边脸很快肿起了一大块,他强忍着没有碰,四肢无力,头晕目眩,还有脸上火辣辣地疼。
他嘴里含着血,一言不发。
“谁叫你来的,你他妈给我滚远点!”男人情绪很激动,扯着他的衣领,把年少瘦弱的他从地上强揪起来,怒不可遏地骂道:
“你妈死了,都是因为你!”
随着男人歇斯底里地怒吼,越来越多的声音涌了上来,轮胎尖锐的摩擦声,重物相撞的破裂声,以及间歇不断的咒骂。
一句句犹如利刃,毫不留情地插进他胸口并出鲜血,推搡他,逼迫他抖着膝盖,扑通一声跪倒在林氏父母的灵堂前。
“害死了你妈还不够,还要祸害你爸?!”
“林家怎么会有你这样的怪胎!”
“怪只怪他们生下了你。”
“造化弄人啊……林家这支要绝后了……”
“我早说了他是疯子,活该你家破人亡,怪物。”
“你自生自灭吧,没有人会收留你。”
声音越来越多,越来越刺耳,多到听不清,画面模糊地跟着一转。
他被抛弃在原来的房子里,吃着过期的面包牛奶,把自己锁在房间里,终日与一只灵猫为伴。
他没什么事做,也不知道这样的自己能干什么,一次次的自杀无果,只能带着浑身的血,把剩下的旧书翻了一遍又一遍。
“你还在吗?”
某日黄昏,卧室的门被轻叩两声,一袭华美的长袍越入眼中。有人手执权杖,笑着对他说:
“招聘特勤死神,包吃包住不包分配,跟我走吗?”
少年那时一米七出头,干瘦的躯干背负着沉甸甸的宿命,眼睛却很清很亮。
他最终点了点头,沉沉地答道:“好。”
“我……”少年跨出几步,小心翼翼地拽住对方的衣尾,声音打颤:“我还能,回来吗?”
那人笑着回答:“小家伙,那要看你怎么往下走了。”
就这样蛰伏了十三年。
本来这就是梦的结尾了,可这次的梦有点不一样。
他感觉自己漫无目地走了很久,走到光明之下,路边有桃花,又迎来了一片绿荫,形形色色地看过很多人从他身边路过,路边扬起一阵风,扑面而来的是催人泪下的浮尘。
他在无尽的长路看到了一个身影,修长挺拔,向他展开双臂,深灰色的眼中满满是他的倒影。
他睁开了眼,不知何时已挂上笑意。
十三年了,他终于走到了这里。
什么时候喜欢上那个人的?
从对方问自己‘如果我这么做了,你会讨厌我吗’开始?
不,还要更早。
林将忱浑身抖了抖,苦笑着把书放回去,拿过其他书遮盖好。
在悲慠的巨网中堕落许久,是时候走出来了,林将忱想。
灵力无论多盛,终是人类的肉体,人生只有一次,只能活一回。
原地挣扎困顿了十几年,可能是被年轻人传染了吧,他二十七岁了,次,想因为一个人,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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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 还真有啊?
林将忱端着茶送到嘴边,浅尝了一口便被嘴里浓浓的苦味呛到,又默默地放了回去,总感觉这味道似曾相识:“老板,我发现一月不来,死神局的茶怎么也沾了一股子草药味儿……”
自从傅要闭门不见人后,死神局便被各种各样的礼物霸占了。
茶是江临云送来的,一开始只送点心,后来干脆茶叶茶具花卉衣裳什么都送,就差把道观搬过来了。
傅要微微一笑:“入乡随俗,嫁鸡随鸡。”
林将忱听完直接喷了:“咳、咳咳……我操……咳咳!”
他本来喝得不多,但咽下去时被傅要的话惊到,呛得不轻,撑在桌沿猛咳,一向惨白的脸上泛起了一圈红晕,连拍了好几下大腿。
刚才老妖怪说什么了?!嫁谁?!谁是鸡?!搞了半天,老妖怪才是下面的那个?!
傅要见状还挺担心:“好端端地,怎么忽然呛着了?”
林将忱又是摆手又是摇头,有苦说不出。
能从傅要嘴里听到那种话,真是活久见了。
不知道自己算不算幸运,在他之前,傅要身边换了多少茬公职人员,几千年就谈一场恋爱,林将忱不仅亲眼见证,热恋期还让他撞上了。
傅要拍拍他:“喝这个吧,我叫人重新端了一盏来,局里以前的茶叶,这个不苦。”
新端来的茶颜色极淡,入口甘甜清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