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停在数座雪山围成的盆地中,辜小鹏指着其中一座,说要爬上这山,去到山腰上的一个庙里。
此时雪越来越大,风割得脸生疼,我把手放在下颌处,将羊毛披肩裹紧,眯起眼睛抬头向上看,果然看到在山腰处,有一座寺庙矗立,庙内扬起一些神幡,五彩之色在风雪间飘摇。
队里有人开始抱怨:“这么大的风雪,就不能歇一晚上再走?”
辜小鹏也不好受,他膝盖微屈,气喘吁吁,嘴上骂道:“雪不会停的,只会越下越大,现在不上去就上不去了。”
于是大家收拾好装备干粮开始爬山,辜小鹏和蓝田打头,我和齐金明断后,队员们走中间。这里虽然人烟稀少,倒也不是蛮荒之地,山上有人和山羊走出的野径,雪盖住了小路,大家只能一边走一边用脚铲雪,满地找路。随着运动越加剧烈,大家的高原反应也越来越严重,高原反应严重程度与人的身体素质成正比,齐金明正值鼎盛之年,身体健壮,新陈代谢最快,所以他的高原反应最为严重,走了才一两百步,就几乎是挂在了我身上。我低头看他,发现他已经双眼失神,晕晕乎乎,一摸他胸口,心跳很快,心肌负担很大。我连忙叫住前面一个队员,从他背包里拿出氧气袋给齐金明吸。再往前看,队员们互相搀扶,走得很慢,辜小鹏则是自讨苦吃,已经走不动了,他让蓝田背着,两人一体艰难往前行进。更讽刺的是,已经被背着了,他还不消停,转头扯着嗓子喊:“都别掉队!赶紧跟上来!”
我问齐金明跟不跟,要不要原地休息,他吭哧吭哧大喘几口气,还跟我嘻嘻哈哈的:“必须、必须跟上啊,苦不苦,想想、想想红军——”
我说:“行了别想了,要逞能就直说。”说着我拉起他胳膊架上肩膀,勉强向前行去。我的体能在队中一直属于老弱病残级别,没想到却因祸得福,高原反应比他们都轻微。现在我虽然有轻微头晕,但说话流利,腿脚灵便,思考无碍,我架着齐金明往前走,还甩下了好几个队员,我这条废柴终于在世界屋脊派上了用场。
我们沿着羊肠小道盘山而行,下午一点过时出发,天黑尽了才到庙里。这庙修得刁钻,雪山本就壁立千仞,无处可依,但建造者愣是在山腰一块突出处建了大殿,大殿由神幡围绕,五色风马旗鲜艳夺目,风雪之中,整座庙宇显得奇崛无比。
队员们一进大殿就满地乱爬,抱着点燃香烛的火盆取暖。我将齐金明扶进大殿,他刚一踏上人工造的石板,就身子一软倒了下去,我连忙去扶他,他冲我摆手,仰面躺在地板上大喘气。我怕他还有其他不良反应,于是跪在他身边,想着能及时救助,他倒是带着笑容,浑不当回事儿。
齐金明躺在地板上,呼吸急促,节奏很乱,鼻翼不停翕动,他伸手打开胸前的背包夹,又把护目镜推到额头上去,尽量给自己营造一个舒适的环境。我看到他的面部表情很是分裂,嘴上带着笑,双眼却因不适而盈泪,眼眶上下的纹路泛着红,让他显得优柔脆弱。看到我跪在身旁,他轻声说:“少爷,别跪我呀,去跪跪佛爷,辜小鹏找人问了,说这庙保人身体健康,长命百岁,灵得很,是整个西藏最灵的。”他的声音非常之轻,都不太像他了,更像今天雪夜中的星星,细细碎碎,零零落落,挂在天上很远的地方,平白让人心碎。
我说:“好。”于是转身看到佛像,这佛极为高大,端坐莲台,金身雄伟,披绸挂幔,流光溢彩,此景如此宏大,我需要仰头几乎九十度才能看见佛像全貌。此时辜小鹏也从地上挣扎起来,在一旁同我一起跪拜,我看到他气息不稳,身体颤抖,几乎就要跪不住了,但还很努力地保持双手合十的姿势,向佛像虔诚许愿。
他说:“佛爷佛爷,求求您保佑我爸爸这次手术顺利,只要他渡过这次难关,我每年都来给您上香捐功德。”说完他附身至地,磕了三个响头,掷地有声,是货真价实的五体投地。
我听他这话,宛如五雷轰顶,我一直觉得辜小鹏是辜家某个远方派系的幼子,从未想过他的具体身份。他提到了手术,辜松年也要做手术,他的父亲会不会就是辜松年。仔细看看,他跟辜松年长得倒还真有几分相似,我猛地转头看向齐金明,觉得丫肯定瞒了我不少事。
齐金明这会儿已经没有躺着了,他用手肘半撑起身,望向大殿大门之外,在殿外,雪片纷飞,夜幕深蓝,雪峦连绵,神幡在狂风中招展,发出毕毕剥剥的声音。我走到他身边,用我觉得最为悬疑的眼神盯着他看,他露出一个j-i贼的笑,把食指放在嘴边,示意我什么也不要说,什么也不要问。
我一下就妥协了,我就是爱他这个神秘的样子。
第四十五章
第四十五章
当夜我们寄宿在庙里,几个喇|嘛接待了我们,这里香火还算旺,但地方太过偏僻,没有多少喇|嘛愿意守在此处。庙里寥寥几个喇|嘛都是老者,耳不聪目不明,走路颤颤巍巍,但即便这样了,其中一个老喇|嘛领我们去房间时还亲自铺床,看得我心里很是内疚,绕回大殿又多捐了些功德。
捐了功德我走回房间,路过齐金明的房间时,看到他喝了热水已经躺下,**说不要吃药,让他们慢慢习惯高原环境就好。我环顾周围,四顾无人,于是悄悄推门进了他的房间。刚走到齐金明的床边,就听到他问:“鬼鬼祟祟的,干嘛呢?”
我本意不是幽会,被他一说,竟然有些怂了。我坐到床边说:“我还能干什么?难不成还能把你强|j,i,an了?就是看看你好点没有。”
他还是不大j-i,ng神,故意用很别扭的姿势躺着,梗着脖子横在铺上,大概这样要舒服一些。他道:“刚才脑瓜仁儿都快炸了,现在躺了躺,好受点了。”
我想让他放松点,伸手给他按按肩颈,果不其然那儿肌r_ou_僵成一片。我一边按一边说:“我问你,辜小鹏是不是我舅的儿子?”
他享受着按摩,扭扭身子,舒服得呻吟一声,又道:“你还真敢问。”
我拍他肩膀一下:“到底是不是?”
他斜着眼睛看我,样子贱贱的:“您别说,还真是。”
我坐在床边,由上而下看他,他横在床上,斜着眼睛看我,这么别扭的对视,让我不禁心生不安,生怕齐金明来一句辜小鹏是他和辜松年生的儿子,他要是这么说了,我的整个世界观都要重新洗牌。
半晌后他说:“你用那种眼神看我干什么,又不是我生的,辜松年自己找别人生的,叫我带着而已。”
我道:“官人吓煞我也。”一句话把齐金明给逗笑了。他拍拍身侧,示意我也上床,我脱着鞋问:“他生了儿子也不敢认,也不敢带进家门,是不是怕一认了就要中那个断子绝孙的咒?”
齐金明愕然:“我还以为能瞒过你呢,合着你还是把我家里人的手记给看啦?”
“废话,好奇心害死人,我能忍住不看才怪了。”说完这话,我在他身边睡下,他拿手拍拍我,望着天花板上的密宗壁画,把一些事娓娓道来。原来他那天刚一回家就把《仙草堂记》偷偷看了,但不想让我知道这些破事,免得我先入为主,对生育产生什么逆反心理。他现在想明白了,原来他以为辜松年不认儿子,是觉得私生子不体面,现在想来辜松年是怕亲儿子有个三长两短,这才不让辜小鹏入家门,叫人家小小年纪就满江湖混饭吃。
我听了这话,心道怪不得辜小鹏先前一直看我不顺眼,我一个外甥在辜松年庇护底下吃喝玩乐,他一个亲亲的儿子反而在外江湖打滚,想想真是不公平,换我我也心理不平衡。这么想了一想,我决定今后得对辜小鹏格外照拂些。
想到此处,我翻身看向齐金明,他的故事可能还没说完,人却已经睡了过去。我亲他一下,然后给他盖好被子,翻身起床,穿鞋离开。我不想明天早上从齐金明的房里出来,然后被所有人侧目而视。我们这是在外头,不是在杭州,也不是在北京,不是我们两个能掌控的地方,我还是有所顾忌,为了彼此的名声,也为了保存最后一点理智。走到这步,其实我很明白齐金明已经搞得我神智尽失,人陷入热恋时难免痴狂,我也不能免俗,谈一场幼稚的恋爱固然令人飘飘欲仙,但跳脱出来做个旁观者,会发现自个儿早已偏离轨道,再难返回。
我想,如果有一天齐金明离开了我,我就再也不能重回正常了。想到这里我苦笑一下,我很想把他留在身边,但齐金明不是一个古玩,不是一个奇珍,不是我用钱买下,就能保证永久珍藏。他好像是一丛罡风,一掬黄沙,天生地养,自在逍遥,永远也不会属于某一个人。
说白了,假如我们俩是普通情侣,那我可以白描一句:他给不了我安全感。可我们俩身份本就奇特,两人间关系千丝万缕,经历的奇事更是天花乱坠,一切的一切,都给这段恋情蒙上不凡的色彩。我们的剧本复杂,不止扮演两个恋人,我自然也不能轻描淡写地怪罪于他,说他不是个称职的爱人,给不了我安全感。
我心情不佳,慢慢走到后殿,那里燃着许多火盆,彻夜不灭。有个喇|嘛站在火盆旁往里添油,见我来了,他朝我欠一欠身,并不多说什么。我站在殿里,万籁俱寂,唯有火声爆裂,毕剥不绝。我干脆靠着一根殿柱坐下,从怀里掏出路边买的戒指,对着火光端详。戒指上嵌的蓝色玻璃相当廉价,但银戒圈质地不错,戒圈上刻着水波纹,整个戒指的设计灵感大概是太阳从蓝色水面上升起。很不巧的,这使我联想到了我献给齐金明的一些礼物,譬如爱痕镜,还有雨花石。说是送给了他,但他都没有收下,这些东西到现在还被我偷偷收藏着。齐金明对礼物的反应十分随便,有就乐一乐,没有也无所谓,这激起了我的好胜欲,像j-i,ng卫填海一样努力,心想总有一天要戳中他的爱好,让他乐得劈叉,心甘情愿收下。这次我又心血来潮,想把戒指送他,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接受。
我很想发一发问,不自觉地说了出来,我说看这戒指上的水波纹,像不像我得到爱痕镜那天的西湖?像不像雨花石上西湖的爱痕?这次我送给他,他会不会还是不放在心上。其实我明知无人回答,这里除了我,只有佛与天,可惜它们都不会开口说话。当然还有一个喇|嘛,可喇|嘛是出家人,早已离情断欲,不会为了我的爱情而烦扰。
作者有话说:
长佩送了每人500海星,大家投起来鸭tut
第四十六章
第四十六章
我们在庙里待了三天,每一天辜小鹏都到佛前许愿,早中晚各一次,每次都让我感叹儿子还是亲生的好,不像我,给家里添光的事儿一样没干,只会跟辜松年抢男人。
其他队员也跟着装模作样拜拜各路菩萨,许愿要家人健康平安,我上网一查,这个庙据说还真是保健康这块儿很灵。可我一直跟着殿里转悠,直到走的时候,下山下到一半才想起没许愿,有点后悔,直道罢了。
我们从西藏出来,原路返回西安,这次不回乡下了,辜小鹏又领大家回到鬼市,和当铺商量来年如何分赃。他们都进屋商量去了,我趁着谁也没注意,在卖玉石的新疆人那儿偷了把小刀,在地下通道边上和贴膜的蹲成一排,兢兢业业往戒指上刻字,一枚刻了金,一枚刻了舟。我打算把刻金的那枚自己留下,把刻舟的那枚送给齐金明。刻完我一看,好家伙,他是金我是木,五行里金克木,在人间他克我,这是天生注定的。
等到他们谈完来年的生意,我这儿也刻完了,他们一队人马从当铺走出,在当铺门口互相抱拳,嘴里都说:感谢兄弟们一年以来的照拂,这一年没有人趁大雨下墓结果被雷劈死,也没有人算错炸药用量被炸死,可喜可贺。新年将至,咱们就此别过,来年再见。
队伍一解散,我稀里糊涂地不知道往哪儿去,只好死守着齐金明,齐金明跟着蓝田,蓝田只管听辜小鹏的话,于是我们一起回了辜小鹏的出租屋。辜小鹏的出租屋里弥漫着一股单身小a的气味,具体如何不便明说,但我进去的时候差点被熏个跟头。我和蓝田见状开始帮忙收拾,扫地墩地倒垃圾一条龙上门服务。辜小鹏看着这幕,有点不好意思了,挠着脑袋说那我给大家做点东西吃吧。于是他跑去菜市买了条鱼,提溜回屋开始吭哧吭哧地做烤鱼,烤鱼烤得咕嘟咕嘟,香气四溢,再配点金针菇土豆片豆腐皮,暖暖的很贴心。没想到辜小鹏这么会做菜,让我不禁羡慕起蓝田来,我想齐金明这种甩手掌柜肯定是什么都不会做的。
事实上,齐金明不仅什么事都不帮忙做,他还像逃避家务的老头子一样出去遛弯,一遛就是一下午,到了饭点就自动回来了,我们刚把饭菜端上桌就能听到他的敲门声,误差不超过三分钟,神奇得很。
我们在辜小鹏家里呆了十来天,每天除了吃饭能凑到一起,其他时候都是各自为政——我窝在豆袋沙发里看电子书,齐金明要么趴在飘窗上晒太阳、要么出去遛弯,蓝田和辜小鹏则躲在卧室打游戏。到了饭点大家就j-i,ng诚合作,一起弄一桌菜出来,三个人伺候齐金明一个吃现成的。
有一天吃完了饭,齐金明照旧要出去遛弯,他拿了桌上的摩托车钥匙,冲我挑挑眉毛:“出去吹吹风,走不走?”我心想必须知道丫一天出去玩些什么,便也跟上。谁知道齐金明这天载着我走得非常远,我一看周围道路,大排档,农贸市场,城乡结合部,这人是又想去不夜天蹦迪了。
到了不夜天的位置,我们俩傻眼了,一起坐在小破车上仰望星空。许久没来,沧海早已变桑田,霓虹灯管被拆,迎宾小弟不在,建筑外表大变样——不夜天没了,原地多出来一座清真寺。
齐金明愣了一会,还是不信邪,非要往里闯。他往里闯,我只能跟,我们俩后脚撵前脚刚一进去,就看到大厅里站着一个白胡子老阿訇,人家正在喃喃读经,看到有人冲撞进来,呆呆地看着我们。半晌后老阿訇说:“两位有什么事吗?晚礼拜已经结束啦。”
齐金明一下就颓了,知道今晚是真的没有迪可以蹦,不夜天的老朋友们大概再也聚不齐了。他也不答阿訇的话,转身慢慢往外走。我看着阿訇手里捧着的经,心里一下炸了,我可能要干一件人生中最疯狂的事。
我走向老阿訇,一下抓住他的手,问道:“请问您能主持婚礼吗?”
老阿訇颤颤巍巍:“请问你们是教徒吗,如果不信教是不可以的……”
我激动地拉住他的手,摇了几摇:“我信!我信!”老阿訇被我摇昏了头,又问:“那另一位新郎呢?他也信吗?”
齐金明都快走到寺门口了,听见我们俩的对话,又转过身来。我从来没见过他的这种表情,惊奇、嗔怪、疑惑和狂热的笑意混合在一起,他伸出手来,像抢着回答问题的小学生:“我也信。”
我激动得脑浆子都要飙出来,我知道他这是答应了。我朝齐金明跑过去,一边把他往阿訇身边带,一边把裤兜里的戒指掏出来。我一下慌神了,不知道戒指到底是给阿訇还是给齐金明,在两人中间递了好几次,阿訇恨铁不成钢,终于把戒指劈手夺了过去,又叫我们两个立正站好,开始念起我们听不懂的经文。
这天是二零一五年十二月二十二日,冬至,宜嫁娶、祭祀、祈福、求嗣、开光。我跟齐金明结了一场稀里糊涂的婚,亲朋好友一个不在,见证人只有一个老阿訇。阿訇问我们信不信伊斯兰教,我们撒了谎,说信得不要不要的,其实我们晚饭才吃了红烧r_ou_。婚礼誓词不是i do,也不是执子之手,而是“奉真主尊名”。我和齐金明一人说了一次,接着便交换戒指。我给他戴上那枚刻着舟的戒指时,他笑得别扭,嘴里啧啧作响,把戒指拿到眼前看了好久,又对我说:“少爷,十块钱的戒指拿来结婚,你也真送得出手。”
这要是伊斯兰国家,齐金明就该给我关小黑屋里下崽儿了,哪儿有骑在老公头上作威作福的道理。但我不敢反驳,在阿訇面前也不好意思满地打滚,我脸红脖子粗,低声说道:“明明就是二百五,是你威胁人家十块一个卖给我的。”
齐金明张开五指,转动手腕,对着月光端详。在他的环指上,蓝色玻璃中银光流转,戒指内圈上的舟字贴着他的皮r_ou_,代表我和他从此相依,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廉价归廉价,随便也确实是随便了点,美感还是有的,就像我们的婚姻,虽然是东拼西凑、心血来潮,但感情总归是真的。
他盯着戒指,嘴角带笑,念念有词:“是,是,我们一个人一个二百五。你要不是二百五,也不会喜欢我,我要不是二百五,又怎么会和你结婚?”
当夜我们没回辜小鹏家,而是就近找了个招待所开房。我怕这种乡村招待所不干净,还在齐金明屁股底下铺了秋衣。秋衣当然是我的,腊月的天儿了,齐金明还是皮衣配t恤,我把他压在床上,手顺着t恤摸进去,摸到他滑溜的腹肌。我带着坏心眼掐两下,问他为什么还穿这么少,他j-i贼地笑,说穿得少方便洞房。
传教式没持续多久,体位变换为我坐在床上,他盘在我身上,就像藏传密宗的欢喜佛一样,这他妈就是我辛辛苦苦去西藏一趟唯一学成的结果。让一个身材比自己壮的男人盘在身上是一种颇为奇妙的体验,我仰头亲他的脸,齐金明得趣了,拐着弯打着颤地叫,捂着我的嘴不让亲,生怕打乱自己的节奏感,还揪着我后脑勺的头发,一下一下往深处坐,爽得我差点往生佛国,心里暗骂藏传佛教都他妈不是东西,这么爽的姿势倒还成了佛祖专用了。
完事以后,齐金明先去冲澡,换我进了冲凉间再出来时,他对着窗户背对着我,正坐在床沿抽烟。他浑身赤裸,背弓着,翘着二郎腿,烟雾从脸那边萦萦升起。我看不到他的表情,只看到他背上的线条峰峦叠起,月光在沟壑里隐隐流动。
我爬到床上,从身后揽过齐金明,他若有所思,望向窗外虚空,并不看我,烟也只是放在嘴边,并没去吸。齐金明在我心里一直是个动态的人,即便是思考,也是一边行动一边思考,我从未见过他静静思索以至于发呆的样子。
我从他肩上伸头看他,问道:“是不是后悔了?”
他转头看我,笑了一下,带点无奈,声音很轻:“没有,想什么呢。我只是……”
“只是什么?”我追问道。
“只是想不到我这种人也会结婚。”说完这句,他不让我接话,只是反手揽过我的脑袋,在头上胡噜了两下。他还坐着,我翻身倒在床上,身下枕着招待所的旧床单,粉红色的底,绣红色小花,洗了不知道多少次,质地变得很软,表面浮起一层小小的绒毛。那么柔软浪漫,让人神智全失,飘飘忽忽,我闭眼摸着床单,就像摸自己的爱情。
第四十七章
第四十七章
结婚以后,我们没有继续赖在辜小鹏家里,而是混迹于各大无资质招待所,六朝古都的小宾馆里处处留下了我们爱过的痕迹。一般来说我们并不会轻易换店,除非齐金明声音太大吵到隔壁客人。齐金明本来就不是个省油的灯,这种时候还能够富有活力地辱骂对方,为了更有威慑力,他甚至会骑在我身上敲打床头墙壁。在这种地方敦伦的通常也不是什么良民,自然会和齐金明激情对骂,假如这种事又发生,那么还等不到天亮,我们两间房的人就会被老板扫地出门。
我们也不是天天办事儿,有时只是抱着睡觉,或者是齐金明坐在床沿抽烟晒月亮,我躺在床上玩手机。在什刹海认识的摄影师发来捷报,爱神之手摄影比赛发布最终结果,前三名分获金银铜奖,他得了第四名。虽然惜败,但这已是他摄影生涯中最大的奖项,他感激涕零,说再也找不到比我们更好的模特了,我知道他主要是恭维齐金明,我不太上相。
聊了半天,他终于说到此番目的,问什么时候能找我们再拍一次。我说,我们结婚了,有空找你拍结婚照。
摄影师乐得直劈叉,连发十八条朋友圈庆祝。我放下手机,看着床前跷二郎腿的齐金明,脑袋里幻想他做出凡人结婚照的各种喜庆土鳖姿势,比如一手叉腰一手侧举,和我一人比半边爱心,我瞬间不禁一阵恶寒,心想还是算了吧,但再敲摄影师,丫已经不知道乐到哪儿去了,不再回我。
婚后相比婚前,有一些事有了大步飞跃,譬如我对齐金明的了解。齐金明不爱戴戒指,我早该想到的。他说自己干粗活太多,怕磕坏了,本来想找个盒子装好放在兜里,我不允许。经过一番软磨硬泡,我们终于达成共识,给他找了根皮绳把戒指挂脖子上。站在招待所的镜子前,我看着他戴上项链,再看看镜子里面:齐金明头发散乱,有一两簇翘着,穿一件洗得发白的黑t恤,t恤下的身体浮凸美丽;而我没穿上衣,上身瘦削,肌r_ou_线条倒是还行,但自己知道比起齐金明来差远了,因为瘦子的肌r_ou_就跟胖子的胸一样没有意义。
我望着镜子,伸手捏捏齐金明的胸肌,再摸摸自己贫瘠的一亩三分地,深感惭愧,叹了口气。齐金明饶有兴趣,问道:“怎么?羡慕?练起来呀。”
我咂咂嘴:“我觉得我练了也不好看,还是算了,摸你的过瘾就行了。”
齐金明笑骂:“去你妈的。”我趁他开心,直往他怀里钻,他也伸手抱住我,这算是实打实的交颈。我搂着齐金明,脸贴着脸,两人跳舞似的转来转去,我看见我们的脸在镜中交替出现,惊觉我和齐金明长得有几分相似,心道这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夫夫相。我把这事告知齐金明,他捏着我的下巴往镜子上凑,两人并肩照了许久,他才勉强承认,好像还真是有点像。
我说:“怎么着,你还很为难是吗?”
他皱着鼻子:“跟你长得像,那我多吃亏啊,我长得比你帅多了,你长得跟回民街偷钱包的似的。”
我气得冒烟:“我那叫文艺脸好吗,我上大学时候还有人发掘我去演文艺片呢!”
他嫌弃道:“你唬谁呢?当我不知道,中国的文艺片拍的不是小偷就是强j,i,an犯,估计也就你这样符合形象。”
我头昏脑涨,原本以为齐金明是帅而不自知的那型,现在看来他对自己的优势心知肚明,还拒不承认我五官不够气质来凑的事实,非要以此树立赖汉娶花枝的反面典型。我有些气愤,把他往床上搡,他嬉皮笑脸,浑不知即将到来的危险:“干嘛呀,恼羞成怒啦?”
我解了皮带,两下蹬掉牛仔裤,像游泳扎猛子一样,冷不丁把齐金明扑在床上。他不反抗,只在身下看我,笑盈盈的,眼睛很亮,还用手扶在我肩上,就像个很普通的o一样,对自己急色的a说:“干嘛呀?这么猴急。”
我气哼哼地说:“结婚快半个月了,你是不是连声老公都没叫过?今天就给我改口。”
他咧着嘴乐,不知天高地厚。很快他就乐不出来了。
我把齐金明掀翻了,用后背式压在床上,手摁在他后脑勺,紧紧压向床单。他撅着屁股迎接我,脸埋在床单里,叫声模模糊糊,隐约听见混着喉声的“老公”,还有被自己逗笑的嘿嘿声。
我手里捏着齐金明的头发,他的头发有点鬈曲,稍长的就形成一个半圆,在我指缝里争先恐后到处乱挤。他昨天洗的头发,到了今天就不干涩了,比较滑顺,好像随时要溜走。我生怕他溜走了,于是俯下身去,前身贴着他的整个后背,把他牢牢拥在怀里。齐金明被c-h-a得深了,自己在下边狂荡地动,都不消我来动作,他自己把自己弄舒坦了,啊啊地叫着老公,手指夹着床单,指节用力到泛白。
我附在他背后,听他的自娱自乐,眼泪顺着脸颊流,落到齐金明的耳朵上。他的动作缓了下来,伸手摸自己的耳朵,又放到嘴里舔了舔。尝到了咸的液体,他转头看我,疑惑道:“怎么哭了?”
我笑道:“我也不知道……我们是真的结婚了吗?”
他的眼皮上流着汗,也腾不出手去擦。他只是笑着去摸项链,把戒指转到颈侧,摇了两下,示意我看。他说:“戒指都有了,还不算真的吗?”
我说:“会不会突然某一天,你又趁我睡着的时候跑了?我只有个戒指,证明不了什么。”
他眼睛转了转,j-i贼道:“你还可以去找那个阿訇证明啊。”
我不答,只凝视他。半晌后他妥协道:“好吧,我答应你,再也不会那样了……”
我捞过他脸与之对视,他看我的时候,眼神温柔,没有撒谎,也不是敷衍。
第四十八章
第四十八章
新年过后,我和齐金明打算回杭州,之前我们一直浪迹世外,自以为可以脱离烦扰,可当我们准备回归文明社会,这才感到诸多不妙。譬如说,齐金明现在可能仍处于被通缉的状态,却又无法查证,我们总不能大摇大摆走进公安局,请警察同志帮忙查查自己是不是逃犯。这样一来,齐金明就无法乘坐任何公共交通工具,我一时苦恼得很。
齐金明倒是不慌不忙,抬手打了个电话,吩咐那边用他的身份证买张票,看看会不会把雷子引来。他挂了电话后,我质问他到底是怎么被通缉的,他说之前在下地的时候,墓口夹在两家农户之间,为了掩人耳目,便给了其中一家农户钱,把设备家伙都放在那家屋里。可是不患寡而患不均,反引起了另一家农户的嫉妒,于是在齐金明他们收拾好东西要走时,另一家农户率人把路堵住不让走,还威胁要报警抓人。其他人都说给钱了事,他邪火一上来,开车撞了好几个人,一路火花带闪电地跑路了。就这么着,人是一个没撞死,倒把自己弄上光荣榜了,非常不值得。齐金明这么感叹,拍着大腿,悔不当初。
我躺在床上,斜乜着他,成心讽刺道:“齐爷牛逼!”
他还谦虚:“我哪儿牛逼啊,你舅才牛逼,以前的人都只是买卖点现成流通货,他是第一个敢自己攒局找人下墓的,我要干点什么,还不是都得都听他的?”
我说:“你也别往他脸上贴金,合着他在家好吃好喝的供着,全让你们出来上刀山下火海了?”
齐金明得意之色难掩,开始追忆峥嵘岁月:“我也不怪他,这种事儿我干得还少了吗?自从卖身给你舅,我是走过南闯过北,厕所后面喝过水,火车道上卧过轨,还和傻子亲过嘴。”
我一听他念顺口溜,那股老北京的狗气就上来了,知道准没好事儿,没想到还把我带进沟里去了。我蹬他屁股一脚,又说:“以后不准再搞这种高危活动了。都是结婚的人了,做事前要多为我想想,万一你被警察抓了,我岂不是守活寡。”
他假装听话,嘿嘿两声,说好。其实我知道他死性难改。
过了几小时,那边有人打电话说,票已买好,派了小弟去火车站逛了一圈,没有警察来抓,齐金明多虑了。齐金明嘎嘎笑,拍了拍我,叫我拿上行李出发。我们到火车站的时候,远远就看到一个小伙子冲我们招手,他气喘吁吁跑到齐金明面前,把票递给齐金明,又说:“齐爷,票是拿您身份证买的,还特地现场买的,我拿着走了好久,没雷子来抓。您肯定想多了,当时场面特别乱,雷子没那么神通广大。”
齐金明笑说:“行啊,判断能力不错,下次带你去见见世面。”
小伙子一听乐了,点头哈腰:“谢谢齐爷!那我先走啦!”
等那小子走了,齐金明转头冲我一扬下巴,示意走了。我连忙跟上,问他:“那小孩儿谁啊?”
他说:“鬼市当铺里的小伙计,崇拜我们得很,一直想跟着我们下地。跟他说了多少遍了,盗墓根本没他想象的那么酷,没有机关啊粽子什么的,愣是不信。”说到这儿他拿食指指指太阳x,ue,“感觉这儿不太好使。”
我说:“人家就是想见见世面,你就带上他呗,我看小伙子人挺不错的。”
他冷笑一下:“是,我看比起你,他估计还能派上点用场。”
我佯装发怒,抡起王八拳要锤他,他则假装闪躲,满地乱跑。可能是场景太过r_ou_麻,一旁路人纷纷侧目,齐金明横路人一眼,意思是老子谈恋爱,你看个j-i|巴,同时散出一身金戈气息,吓得旁人避之不及。
我和齐金明一趟火车回了杭州。在火车上,我躺在下铺,齐金明本来睡中铺,非要爬下来趴到我身上睡觉。火车一日千里,窗外是中原景色,覆盖在茫茫大雪之中,他枕在我胸口上,偶尔闻我身上的味道,我知道在天寒地冻里,书香混合上体温,能让人觉着格外馨香熨帖。我完全放空,漫无目的地思考,拿手捻了他一缕头发,捏在手里捋来捋去。我突然想起,我们上一次一起坐火车,还是逃票上来的,我们一起躲在厕所里,齐金明就是这样闻我身上的味道。记不得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就没再提过我们俩气味的特别之处,所谓入芝兰之室,久而不闻其香,因为逐渐习惯彼此,所以不再觉得有甚特别。
想着想着,手机响了。我划开一看,发现是摄影师,丫还惦记着拍结婚照的事儿,此刻发了张西湖雪景图给我,兴奋配字道,我已经在路上了,你们什么时候到杭州啊!这是摄友拍的,断桥残雪啊!在这儿拍结照肯定杠杠的!
我之前跟他提过,我是杭州人,要拍结婚照就回杭州拍,没想到他这个拍照的跑得比我们结婚的还快。我也是被新婚的快乐冲昏了头脑,完全没有想到其他,立马发了条语音,说我们明天就到杭州,叫他赶紧准备好设备云云。
翌日凌晨,我和齐金明到达杭州,我们俩在火车上睡得饱饱的,j-i,ng神抖擞,容光焕发,马上下车直奔西湖。摄影师正在西湖边儿上的小饭馆吃早餐,一见到我们,饭也不吃了,背起一背包的设备就出发,到了西湖我们才傻眼了。我往年这个时候都呆在家里吹空调,从来没在这么冷的天气来过西湖,没想到西湖黑压压一片全是人头,挤挤挨挨,水泄不通,全是来看断桥残雪的。
见此场景,我如雷灌顶,这还拍个屁的结婚照,拍出来估计都不知道是谁跟谁结婚了。摄影师不是杭州人,从不知道西湖黑幕,他被那摄友照片骗了,此时悔得直跺脚,还怪我道:“怎么这么多人,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我也气愤:“我哪儿知道啊!哪个杭州人大冬天没事儿跑西湖来玩?!”
齐金明跟个没事儿人一样,好像全与他无关,他只是在旁边看着我们俩斗嘴,狂笑不止。
没过多久,我和摄影师想了个折中的办法,我们仨上公共厕所旁边休息区坐着,看见哪儿人少就往哪儿扎,赶在下一波游客出现摆好姿势,争取十秒钟拍完。谁知道整个西湖,十景之多,整整一天,竟没有一个地方有空闲。那天我们唯一留下的一张照片,是摄影师用手机拍的自拍。当时他说:“咱们总不能白来一趟吧,兄弟们抬头笑一个!”我刚抬头,他就拍了,也不知道拍成了什么样。后来摄影师把自拍发给我,我定睛一看,四分之一都被他的胖脸挡住了,我在他身后笑得臊眉耷眼,要死不活,齐金明坐在最后,离我们有点距离,拍出来显得小。他坐在休息区椅子上,背弓着,跷二郎腿,手托下巴,若有所思,深沉迷人。
我跟齐金明没有合照,过去的游客照都是一人拍一人比姿势,留下来的都是单人照,所以这张照片显得弥足珍贵。我把这张图片设成了手机壁纸,去苏州过年的时候被林雨邨看到了,他问我这是什么,我说这是我的结婚照,他说啊?你和这个胖子结婚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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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第四十九章
农历新年将至,老规矩到苏州过年,还是在得月楼,这是齐金明第一次跟我见家人。我本来纠结于到底怎么把他介绍给辜松年,但我看他一天晃晃悠悠,自己一点都不急,我也懒得费那个心,到时候等他们两个自己尴尬吧。
我们到的那天苏州下雪,得月楼贴金敷红,灯笼高挂,我和齐金明踏着雪进去,其他客人早就到了。服务员把我们俩带到门边,我把门推开一个缝,探进身子窥视,远远看到辜松年在打麻将。他嘴里叼着只烟,烟雾都熏到眼睛了,他又顾着打牌,腾不出手来拿烟,只好偏着脑袋让烟往上升。这老男人形象帅倒是帅,可惜他赌瘾难戒,疲惫难掩,沧桑顿生。我定睛一看,丫可能刚出院,居然坐的是轮椅,拿牌的手也不大稳,估计下手术台也没多久。
辜松年感知到有人看他,转头看来,一见是我,他冲我点点头,示意进来。齐金明跟在我后头,鬼鬼祟祟地溜进门,他和辜松年对上眼的时候,辜松年明显怔了一怔,拿牌的手颤了一下。齐金明嘿嘿地笑,冲他敬了个礼,有点猥琐,像见了孙悟空的猴子猴孙。辜松年不理他,抬手打了最后一张牌——就是这局结束的倒数一张牌,我也不懂赌博,只好这么形容。这只牌一打出来,全桌叹服,纷纷给钱,然后又是稀里哗啦一阵揉牌,重新开局。辜松年从座上起来,走向一边,让另一老头代替他的位置。他走向窗边,冲我们招招手,我指着自己,意思是找我?他摇头,再指一次,齐金明很聪明地过去了,他们俩凑到窗边开始说话。窗外是苏州的天,天是灰色,低而暗哑,雪已经停了,风吹得一棵枯树不停摇。树影在他们两个脸上浮动,齐金明倚在窗玻璃上,一手c-h-a裤兜,腿交叉着,没个正形;辜松年则捏着打火机不停点火,翻来覆去。他们一直低声讲话,像在密谋大事,两人偶尔看我一眼,似乎是讲到什么和我有关,要是和我对上眼,齐金明就点一点头,微笑一下,表示没什么大事。
没人搭理我,我只好挪到角落,一个人坐下看菜谱。过不多久,林雨邨也来了,也不晓得是从哪个野j-i摄影棚赶过来,他气喘吁吁,坐下就问:“哪个是齐金明啊?”
我说:“跟我舅站在窗边那个就是。”
他往那边看,看完还咕哝一句,是苏州话,我没听明白,于是问他:“说什么呢?”
他冲我挤眉弄眼:“你压得住吗你?”
我踹他一脚:“滚!滚!”
他才不理这点威胁,乐呵呵地脱了羽绒服,拍拍脑袋上的雪粒,一下倒在沙发里,舒服得眯上眼睛。过了半晌,他猛地转身拍我:“哎,你不是说要带他去我家山庄玩的吗?走不走?”
我问:“什么时候?你这也太突然了吧?”
他说:“择日不如撞日呀,今天吃完饭就去。我还不得帮你把把关吗?”
我笑骂:“你把个j-i|巴。”
他乐道:“是给你把j-i|巴,不能让少爷贵吊所托非人。”
我快给他气晕了。
当天那顿饭吃得很没滋味。饭桌上少了好几个老面孔,辜松年身体跟不上,也没有好好招呼,大家点点头握握手,吃完饭就散了。齐金明跟我说,那些人一看我舅身体垮了,觉得辜家会走下坡路,全都偷偷自己刨食去了,这次没来的人,以后估计也不会再来。
我仔细回想,留下的全都是一直跟着我舅、在外没有人脉的,或者有点千丝万缕的亲戚关系的,这种想断也不好断。除了他们,那些自己有点手段的,巴不得趁此机会自立门户。我这么一想,很是无奈,辜家从来也没亏待过合作伙伴,可本就是利益连接在一起的关系,利益没了,关系自然就没了。
心情愁云惨雾,自然也没闲心游山玩水,我谢绝林雨邨的邀请,和齐金明随便找了个酒店住下,打算过两天就回杭州。酒店是个老房子改的,枕河而居,河上有运沙船来往,一会儿从桥洞里钻出来,一会儿又往桥洞里走,看得人心惶惶,总也静不下来。
晚上躺在床上,我问齐金明:“要是跟我没有这层关系,你还会帮我家做事儿吗?”
他躺在床尾,四仰八叉,几乎就要睡着,听见这话回我一句:“我帮。”我心里一暖,心想这人还是靠得住,谁承想他接道,“我帮个屁呀,我早就跑了,我出去逍遥自在去。”
我蹬他一脚:“真是喂不熟的狗。”
他叹口气:“哪儿能喂不熟呢?最多不过是要比其他的狗多喂一阵才会熟。”说完他冲我笑一下,眯着眼咧着嘴,嬉皮笑脸地朝我表忠心。我本来倚着床头想看也看不进去了。我翻身爬向床尾,压在他身上亲嘴,手也探进他t恤里乱摸。我俩好一顿乱亲,能感到他鼻尖一直往我脸上戳,亲完之后,他微微气喘,眼睛半睁,眼里泛着水光,是憋着了。我又想压上去,他拿手推我,求饶道:“累了,少爷饶了小的吧。”
我直起身道:“那就睡吧,我去把灯关了。”
他点头,反身一扑,把脑袋埋在被窝里不起来,我看他那样子,像是打算就在床尾睡了。这么多日子相处下来,我发现齐金明是个无节无律、不循规矩的人,他可以在床尾睡觉,也可以在厕所吃饭,半夜起床,早上进窝,总不在正经时候起居,老在天光大亮的时候做|爱。他是个什么事都能干得出来的人,和他在一起后,我也什么事都能干得出来。
我把枕头撤到床尾,既然他想这么睡,我就这么睡。我给他盖好被子,苏州的晚上很冷,一夜河风没有停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