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迤逦锦绣,冷箭霜刀
    瑞丰年,下雪粒,车轮滚滚像撵米。

    五彩车,载栋梁,一朝载入天子堂。

    睿则元年的除夕前夜里,路上张灯结彩,百姓喜气洋洋的走在街道上,逢人相互道贺。一辆辆官制车撵寂静无声的驶过,将这雪吹的四散飘扬。

    京兆尹的车驾上,人卓懒洋洋的抱着一个汤婆子,打了个哈欠。旁边的君怀远看着她这幅不雅的样子,皱了皱眉。

    这车里太暖和舒适了,一到这种时候她就是忍不住犯懒。想到他们要去宫里参加年前的宴会,还要应酬,她就头疼不已。

    因着人卓和君怀远已经是夫妻,两人在某些场合还是得被迫绑在一起。

    宫墙外各种形制的马车安安静静的排成长队,先进去的是皇室宗亲,然后是候伯公卿,最后才是他们这些官员。

    宴会上挂起了华丽的彩灯,错落有致的摆着温室盆景,花开的正艳。宫人把他们引到席位上,这时还没开宴,人们随意着相互攀谈。

    容华一身宫装,抄手坐在靠前的位置上,远远的在这边扫了一眼,在君怀远脸上转了一转。君怀远在人卓旁边正襟危坐,目不斜视,时不时有旧日门生过来攀谈。

    人卓的视线停驻在多年未见的顾思携身上,他还是做着女人打扮,穿着女式官袍,在那里谈笑自若。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没恢复男儿身,人卓都要怀疑他有女装癖了。

    顾思携顺着视线往这边看了一眼,看到这陌生官员竟和那位故人如此相像,他一时有些发怔,端起的酒杯迟迟不曾放下。

    还记得她临行前说,等她凯旋归来,要混的比他还好。

    宫人齐声唤道:“陛下驾到!”一队宫人持着仪仗井然有序的走了进来,盛云一身日月山河袍,长长的裙摆拖的一地绮丽。内敛的气势在登基之后发散出来,带着生杀夺予凛然的威仪。凤后原行朝略后一步,走在盛云身侧。

    帝后入座之后。XiAOSHUO(尐裞)丶UΚ

    王侯臣子齐声跪地:“见过皇上,凤后。”

    “平身吧,今日宴饮孤当与众人同乐,诸卿不必过于拘礼。”云皇略微和缓的说道,众人纷纷回到座位上。

    丝竹声响起,伶人舞姬出来跳起异彩纷呈的舞蹈,殿内一时间觥筹交错。坐在附近的大理寺少卿,通政司参议,转运使,提刑使等,挨个的跟新任京兆尹的人卓互相祝酒应酬。

    几杯酒下去,不胜酒力的人已经开始微醺。

    有人借着方便出去透透气,宴会的气氛这时也轻松了些许。

    一位宫人悄悄过来,拿着容华的信物在她耳边耳语了几句,人卓抬头一看容华已经不在位子上了,便对君怀远只会了一声离去了。

    上一次走在这深宫后苑,还是在多年前的琼林宴。

    那时她涉世未深被带到偏僻处,还让容华带人揍了一顿,现在想想,真是恍若隔世。

    这时雪已经停了,宫人将她带到御园僻静处,让她在此稍候。

    这容华在搞什么名堂,人卓踢着路边的雪,等了又等,难道又要带人揍她一顿?好歹自己现在也是他的心肝小宝贝了呢。

    园子里有一颗红梅开的正好,人卓伸出手,折了一支,轻轻抚弄着梅花瓣。人卓左右张望了一下,四周静悄悄的压根没容华的影子。她突然觉得哪里不对,毕竟是宫里,还是小心点好,顺着原路回去了。

    人卓悄悄坐回位子上,带着几丝寒气,君怀远斜眼看着她,人卓笑嘻嘻的递上手里的梅花。

    这夜,不知道是谁告密,一行宫人侍卫来到一个冷僻的偏殿,踹门而入,偏殿的野鸳鸯趁着殿里黑,裹上衣服跳出窗外就跑,这宫装男人脱的多,跑的不及时很快就被抓住了。

    至于另一个,一时间也没人能看清楚。

    一个侍卫匆匆跑进来,向云皇耳语了几句,云皇面色从和缓变得冰寒:“这大喜的日子,真是好大的胆子!”

    群臣听到这话,纷纷安静了下来,面面相觑疑惑不已。

    只有人卓面色渐白,突然有点不好的预感。她看向帝卿的位子上,容华刚刚回来,也是一脸的不明所以。人卓这才偷偷松了口气。

    一个衣衫凌乱的宫装男人被侍卫拖了进来,跪倒在地上,看着衣饰在宫内等级还算高。

    “戌时三刻,出去一刻钟以上的,都给孤带出来!”

    殿内站着的宫人走到这些人旁边,对她们做出请的手势,谁什么时候离开,离开多久有专门的宫人记得门清。

    人卓和其她两个人走上前,跪在那宫装男人身侧。

    云皇的视线在三人身上流转,看不出所以然,只是在人卓身上多停顿了片刻。人卓跪在那,冷汗淋淋。

    “不说,你的亲眷也别想活命。”云皇冷肃的说着攻心的话。

    那个男人面色惨白,止不住的瑟瑟发抖,抓着地毯的手几乎要溢出血来。然后他的视线,几乎是绝望般的,转到人卓身上来。

    人卓整个人都是一僵,内心疯狂怒号:“你看我干什么!我找谁惹——”她的思绪蓦然一顿,想起她因着容华的信物,出去无缘无故等待半天。是容华挖了个坑,故意害她?

    她抬头看向容华,容华皱眉责怪的看着她,脸色像锅底一样黑,并没有什么异样。想害她直接在床上捅了她,也没人敢让帝卿偿命的,用不着这么费心思。

    在人卓心思百转间,宫装男人的手颤巍巍的指向了她:“是她。”

    人卓一脸凄苦的伏地大喊:“冤枉啊,我都不认识他。”

    众人悄悄议论这不是和帝卿不清不楚的那位么?就她这名声,看着倒也像她的作风,喊冤也没人信。

    倒是这翩翩君子君怀远真是可惜了,跟了这么个货。或嘲讽或怜悯的视线落在君怀远头上,直看的他脸疼。

    君怀远执起桌上的红梅,走到他夫人的身边,跪地行礼,“微臣提了句雪中红梅开的正好,司徒不过是出去采了几支梅花罢了。”他轻轻磨砂着红梅的花蕊,一脸的温柔小意,宛若正蜜里调油的新婚夫妻。然后他转头看向人卓,“你说是吧……夫人。”

    人卓不知道为啥,硬是从这温柔小意里看出几分寒意,她小心翼翼的点点头。

    “你们二人婚后倒是处的不错,不枉孤赐婚的一番苦心。”云皇脸色和缓了不少,看着他们二人表示满意。

    做了那等事的人,自然是没有时间也没有闲心去采上一支梅花来。人卓这就撇清了关系,她很想长吁一口气,但是看着一旁君怀远的样子,半口气也吁不出来。自己好像又惹麻烦连累到他了……

    随后云皇雷厉风行揪出那名犯禁之人,竟是太仆寺丞,她被贬去官职,与那宫装男子一齐处死了。

    远在内宫的谢太妃听到消息,不是司徒昔,他还遗憾了好一会。那两人有所苟且他早就知道了,可惜这火还是没引到这个带坏他儿子的贱人身上。

    至于他会不会就这样放过司徒昔,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

    云皇登基之后,第一场宫宴就这样有惊无险的过去了,仿佛在昭示着人卓肉眼可见的将来。

    而她在这一天,也开始走近了盛朝权贵的高层。

    这泼天的权势富贵里,带着迤逦锦绣和冷箭霜刀。

    这天夜里,人卓做了一个怪梦。

    人卓走啊走啊,甬道里挂着一个又一个红彤彤的灯笼。

    她推开雕花红漆的镂空纱门,堂内各式各样的男人齐刷刷站成两排,里面有凤耶,有霍都,甚至有她多年未见的思携,还有些说不上名字的陌生面孔。他们见人卓走进来,纷纷对着她躬身行礼齐声道:“见过妻主大人。”

    场景一再变幻,还有人拿着药丸追着她,要人卓给他生女儿。

    人卓一下子从睡梦中惊坐起,屋里暖和昏暗,窗外似乎开始扬起了雪花。

    一旁正在熟睡的凤耶动了动,咕哝着翻了个身。

    上半部,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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