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厉青凝如今连修为都没有,有何好忌惮的。再况且,若那人野心再大一些,在厉青凝仍在岛上之时就动手,恰恰还能将齐明之死嫁祸给厉青凝。
鲜钰微微蹙眉,一时走神险些又走岔了灵气。
她心道,既然如此,那大抵可以确认,那对齐明不利之人应当与东洲皇族并无瓜葛,否则齐明之死大有用途。
再度沉心静气后,她又听见齐明道:“气海鼓荡,灵气生生不息。”
鲜钰察觉周遭灵气游走活跃,应当是有不少人在引气的缘故。
时机大抵到了。
她紧闭着眼眸令灵气在体内游走了一圈,明显已能将灵气运转自如,那如丝如缕的灵气与身子恍如一体。
齐明睁眼朝鲜钰看了过去,他顿时一怔。
他隐隐看出鲜钰境界似有突破的迹象,随即抬手,在鲜钰身边布下了结界,护她步至炼气期。
在修行之初,炼气与筑基不足以引得天降异象,在修者突破的那一瞬,只会觉一阵气劲朝四周强袭而去,再看修者发肤体质已焕然一变。
远处坐着的厉青凝微微抬眼,眼里讶异一闪而过。她垂眸抿了一口茶,又朝结界里盘腿坐着的小姑娘看去。
鲜钰身子瘦弱,背却打得挺直,看着是有那么几分修士的风骨。她似在隐忍体内变化一般,咬紧的下唇已然泛白,搭在膝上的手微微颤抖着,浑身止不住哆嗦。
厉青凝朝茶面轻呼了一口气,暗忖这小孩儿怎能说突破就突破,连地儿也不选。
这未免也太草率随意了些。
是太随意了,毕竟这主意还是鲜钰忽然之间生起的。
若再不突破境界,齐明这段时日恐怕还会逮着她引气,她可不想做这等傻事了。
毕竟是重生归来的人,对修行之事她已无所不知,自然比旁人要修得快上许多,可如此又太过张扬,只好装傻扮痴,又藏起大半修为,迟迟没有突破境界,以免被觉察出异样。
倏然间,齐明布下结界被猛烈冲撞着,森寒的气劲朝八面席卷而去。
结界似有破裂之势,那轰隆之声惊得广场中盘腿打坐的弟子们齐齐睁眼回头。
骤然间,林间鸟雀纷纷振翅而起,那扑哧振翅声盖过了风鸣。
鲜钰只觉得气海灼热一片,同心跳一般在一阵一阵鼓动着,原本狭窄的灵海隐隐有被撑开之势,浑身气血直往天灵盖上涌。
常人突破不似她这般通体疼痛倦怠,而她之所以如此,不单单是因为体弱,更是因为她分了心思来压制隐藏着体内另一大半的修为。
旁人不知她正忍着何种疼痛,只能看见她细弱的脖颈上青筋凸起,下唇已然被咬出了血来,面颊红得似染了霞光一般。
可如今恰是巳时,哪来的霞光。
厉青凝微微蹙眉,心中竟生出了一丝担忧,也不是怕这细作连背后之人还未道出便一命呜呼,而是……
而是因她皱眉隐忍而生出了怜惜来。
她贵为长公主,百姓有所求她便能有所施,面上怜悯百姓,但心下却是觉得世间既然弱肉强食,那定然是有它一番道理。
旁人面冷心热,她却反其道而行之,面冷心亦冷。
如今看到鲜钰咬破的下唇,心尖竟似被轻触了一下,虽轻但疼。
这感觉似曾相识,厉青凝隐隐觉得她似是何时也一如现在这般,心隐隐作痛。
正着力回想时,只觉得面前万物一变,一时失神,思绪又跑出了九霄云外。
那不知身在何地的红衣人又出现在她眼前,分明也是在突破境界。
红衣人鸦羽长绸般的发被汗打湿,丝丝缕缕地沾在脂白的面庞上,那双时常带着戏谑笑意的眼如今竟是紧闭着的,薄薄眼皮底下的眸子微微颤动。
不止如此,红衣人的下唇也被皓齿咬出了血珠子来,单薄的身子在锦缎红裳下颤抖不已,似是一件欲碎的瓷器般。
厉青凝蹙起眉,莫名有些不适应了。
这红衣人屡次出现在她梦里时皆口不择言,肢体也尽显媚态,丝毫不懂礼节规矩,可如今竟紧闭双眼动也未动。
若不是红衣人唇上染了胭脂,那薄厚适宜的唇定然连半丝血色也没有。
红衣人这回不唤她,也不冒犯她了。
厉青凝是想走近一些的,可双足却由不得自己,动也不能动,只能远远看着。
她听见自己冷声道:“你本不该此时突破。”
红衣人紧咬着下唇只字未道。
厉青凝只觉自己唇舌一动,又说:“此法再往下练,你命将不久。”
红衣人仍未睁眼,明明是在突破的关头,可却松开了紧咬住下唇的牙,朱唇上分明多了一道红痕,她分心开口:“殿下竟会担忧我性命。”
“你若死了,宫令会落入何人之手。”厉青凝淡淡道。
红衣人虚虚弱弱地蹙眉一笑,“我还未死,怎知会落入何人手里。”
厉青凝远远看她似是一朵在滂沱大雨上颤抖的桃花一般,已然摇摇欲坠,却连半步也未上前。
“怎么,殿下想要?”红衣人轻声道。
“这天下谁不想分停火宫的一杯羹。”厉青凝答非所问。
红衣人更是笑得花枝乱颤,一口血涌上喉头,笑声戛然而止,如红梅般的滴滴艳血喷洒在地。
她也不擦拭,过了半晌才道:“殿下若是想要,我定然是会给的,可你却未曾同我提及过半个字眼,我又怎知殿下是不是想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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