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于晏细想了片刻,才回道:“发作次数倒是少了些,你炼的那些疏寒清热丹确实有些效用。”
闻言,相长宁反而微微皱起眉来,道:“容我看看。”
他搭住秦于晏的脉搏,以神识探视对方经脉内的情况,几息之后,眉头皱得更紧了,秦于晏见状,道:“怎么了?”
相长宁摇了摇头,放开手道:“丹田在逐渐恢复,附着在经脉上的残余火毒也渐渐被压下去了,若是认真修养,再过些时日,就能恢复到七八成。”
听罢这话,秦于晏并没有露出欣喜的神色,他知道对方必有后话,果然,相长宁继续道:“虽说如此,但是这并不是什么好事。”
些微的阳光落在他的眼里,灰色的瞳孔清亮无比,若廊下的那一方小水池一般,清澈见底,相长宁迎着阳光,道:“堵不如疏,这疏寒清热丹原本就是为了压制你体内的火毒的,虽说眼下看起来似乎情况在好转,可是我自己炼的丹药,再没有人比我更清楚,它根本不能彻底拔除火毒,所以,那火毒仍旧潜伏在你体内,只待某一个爆发的契机。”
说到这里,相长宁心头如明镜也似,木中火乃是天地灵物,它大概是察觉到了什么,下意识作出对自己有利的选择,将自己隐藏起来,作出一派风平浪静的表象,只待他们一放松,就立刻卷土重来。
秦于晏面上浮现些许若有所思之色,尔后道:“那么依你所见,如今又当如何?”
相长宁微微眯了一下眼睛,露出一个略显狡黠的笑意来,道:“自然是将计就计,等它麻痹大意之时,再一举击溃,斩草除根了。”
第42章
自始至终, 相长宁从未提起过秦于晏体内的是木中火这件事情,而秦于晏也没有详细解释过这火毒的来由,两人都怀揣着心思,并不把事情说开。
对于相长宁来说,他压根不关心这种事情, 他只需要知道,秦于晏身上的木中火, 他势在必得就行了, 而对于秦于晏来说, 他有自己的考较和顾虑,交浅言深,君子所戒。
相长宁最近很忙,他才刚刚将四灵根洗练成三灵根,自然要趁着这一股势头加紧修炼,毕竟掐指算算, 他假筑基的时限很快要到头了, 必须在这之前,巩固修为, 尽快把修为提升上来, 最好一举筑基成功。
再加上秦于晏身上的火毒暂时没有发作, 相长宁就更加轻松了,与秦于晏打个招呼, 炼了不少有助修炼用的灵丹, 以备不时之需, 便自去闭关修炼了。
寒涿谷是一个不大的山谷,但是因着里面有一方自然而成的寒潭,便取了这么一个名字,它正在紫气峰与莲花峰的夹缝间,一道瀑布从山隙间挂下来,远远望去,如一条白练似的,水雾蒙蒙,谷内灵气充沛,便是寻常的花草树木都比旁的地方长得好些。
此时正是五月中旬,谷内有不知名的花绽放,引来蛱蝶翩翩起舞,美不胜收,再往前去,便是瀑布了,水声隆隆作响,而透过那厚重的水雾,隐约能看见瀑布下站着一道身影。
是个青年模样的男子,持剑立于水中,身形挺拔似青松一般,发丝尽被水雾打湿,沾在肩背上,鬓发鸦青,更衬得面白如玉,俊美无俦,男子双目微阖,长睫沉寂,上面甚至沾了晶莹的小水珠,他整个人一动不动,仿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无人能将其唤醒。
近在咫尺的瀑布飞流直下,水声轰鸣,嘈杂无比,落在那人耳中,声音却如同被什么无形的屏障隔绝开来,渐渐地轻了,更轻了,与此同时,他听见了自己的呼吸。
来自心底的呼吸,一起一伏,如同那些翩翩飞舞的蛱蝶,又如同在溪水中穿梭的游鱼,还有风拂过枝叶时发出的轻微响动,都仿佛与那呼吸融在了一处。
起。
伏。
不知过了多久,青年倏然睁开双目,猛然劈出一剑,剑气肆意纵横开去,将面前的瀑布拦腰斩断,其速度之快,剑意甚至发出尖啸之声,万千剑气若漫天星光,铺天盖地地飞去,最后聚集为薄薄的一线,猛然劈开了那一段瀑布,铮然一声,瀑布后的石壁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沟壑,若是仔细看,便能发现,这并不是唯一的一道,那石壁上还有成千上万道剑痕,有浅有深,纵横不一,如同伤疤一般。
瀑布停顿了一瞬,然后再次悬挂下来,一切如往常一般,唯有剑啸之声在山谷中盘桓回荡,久久不绝。
秦于晏在瀑布下又站了片刻,直到心境恢复如初,才收剑回鞘,锵然一声轻鸣,惊走游鱼无数。
他一双眼眸如同被寒潭浸透的星子也似,乍一看过去,就仿佛方才那些剑意还未散去,割得人皮肉生疼,不敢与之对视,秦于晏提着剑一步一步从水中走出来,湿透的衣袍下摆沾在一处,勾勒出挺拔笔直的双腿来。
没一会,衣袍便干透了,秦于晏将发冠摘下来重新束发,就在这时,他的动作微微一顿,一张传讯符自谷外飞来,绕着他飞了一圈,然后停下。
秦于晏冷漠地看了那传讯符一眼,手中动作不停,继续将发丝束好,收起自己的剑,最后才伸出两指将那传讯符夹着,挑开看了看。
他的面孔是没有什么表情,与平常的温文和善全然不同,就如同换了一个人一般,一举一动间都充满了冰冷的漠然,令人不由望而生畏。
那传讯符被看过之后,就化作一道青烟散去,秦于晏略作整理之后,便离开了寒涿谷,御剑往紫气峰顶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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