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比他这个曾见过三百年前佛教鼎盛的人更清楚,当年的寺庙香火是何等旺盛,当年的清规戒律是如何庄严而不可触犯。
“说到这个,贫僧也好奇地问上一句,淮施主字中的‘祈舟’二字,作何解?”
“这两个字乃是故人所赠,我生于淮水之畔,取名‘淮’,祈求淮水之上能行舟,取国泰民安之意。”
“阿弥陀佛。”吾念无端念了句法号,肃然起敬道:“如此看来,施主和你那位故友皆是心怀天下之人,既有如此志向,缘何不入世为官?”
缘何不入世为官?司淮望着那张和前世的灵隽一模一样的脸,心道:“因为那混球老早就剃了头发当了慈悲为怀的和尚。”
这种腹诽的话语不好叫这一世初识的吾念听到,司淮搜肠刮肚地想着如何编一个“故人志向未筹身先死”的悲苦故事,便听到外面传来尘一的呼声。
一阵阴风从门缝底灌进来,没有关紧的房门吱呀一声被吹开了,屋子的四周同时传来叩墙的声响,伴着隐约的诡异空灵的歌声。
作者有话要说: 发现有个词被屏蔽了,修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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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梅园画梦 三
吾念与司淮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往后倾去,一大团黑色的东西从屋顶掉下来,竟是缠络的女子的头发!
司淮在身上摸了一把,甩手出来三根银钉将那头发钉在了桌上,有什么东西在头发下边蛹动着,飞快地贴着地面逃了出去。
面前一阵风掠过,只见吾念随手抄起了门边的扫帚便追了上去,宽大的灰色僧袍兜了风,仿若一只飞不起来的胖蝴蝶,在月色下锃亮着一颗脑袋。
记忆中缓缓出现三百年前灵隽手持碧玦禅杖、身披鎏金紫袈裟的模样,和眼前这个轮回转世后的他诚然……出入得有点大。
司淮抽出别在腰间的飞花逐月扇,高喝一声“小心”,急忙点着步子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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园中的修士们也被这动静引了过来,此时已经和那位“梅小姐”交上了手。
说是交手,其实只是对着一只乱蹿的红色鬼影一通乱刺,剑气横飞,交错闪过赤橙黄绿的灵光,没有一道是打在女鬼身上的。
如此修为,难怪捉了几个月都捉不住一只怨鬼,反倒是那个看着胆小的小尘一,此时才是最靠谱的。
司淮心里腹诽着,步伐却停了下来,立在屋檐上,占据了最有利的观战位置。
只见尘一小和尚在空地上席地坐了下来,双手托着傍晚画经文符咒的蘸金漆大笔,闭上眼睛心平气和地念起了经文。
那支笔仿佛突然间被触到了什么机关,竟慢慢从他掌心浮起,兀自旋转起来,四周隐去的经文符咒顷刻间显露出金光,墙上树上石阶上木雕上都是满满当当的梵文小字,形成了四面无形的墙,将那飘荡的鬼影拘于其中。
邪祟都会本能地惧怕这些佛光,那梅小姐的鬼魂也不例外,方才还在修士们的刀光剑影中穿行自如,此时却像落了网的云雀,发出几声怪异的惨叫,在金光的照耀下现了形。
阴森的凉风将女鬼的长发向两边吹起,月色下的那一张死人脸异常地惨白,一双眼睛泛着红光,脸颊涂了重手的胭脂,红得有几分喜庆。
都说吊死鬼的舌头会拉得很长,这么一看也不尽然是这样,不知道的恐怕还会以为这是成婚当日枉死的新嫁娘。
女鬼见遁走不得,索性转身扑向中间念经打坐的小和尚,伸出去的一双手露出了尖细的指甲,直直朝着尘一的喉咙掐过去,忽而从上方劈下来一把糊了些蛛网的扫帚,生生折了那长指甲。
一击即中,吾念手持扫帚旋了个身,挥手又是一扫帚劈头盖脸扫了下去,那把上午还被拿来捅蛛网的扫帚若是能成精,定当颇为自豪有朝一日竟被人舞成了一根罗汉棍。
众修士见状,一起抡起了手中的兵器加入了杀阵中,刀光剑影杀意四起,借了人多的优势,轻而易举地拉了一张缚灵网将女鬼网住。
其中一人从袖中翻出一张画满朱砂的黄符,道了声“得罪”,反手就要朝女鬼的面门拍下,不料一阵风刮起,将那符篆吹得飘了起来,女鬼的嘴里发出“咯咯咯硌”的笑声,生生将脑袋拧到了身后,一把掏向身后紧攥网绳之人的心口,逼得他后退一步松开了手中的绳结。
眼见着女鬼冲开束缚之后发了狂一般嘶吼着冲向一旁的尘一,吾念赶紧一个箭步冲到了他跟前,横起手中的扫帚权做抵挡,忽然听得一声笛声从天际传来,清脆悠扬,迸出道道带着杀意的凛冽青光,夹风带露,飞旋着朝女鬼劈去。
屋檐之上,明月之下,身着青衣的男子擎身而立,修长白皙的手间横着一支约莫六寸长的短笛,长发半绾半散,神情淡漠从容。
女鬼被化作凛光的笛音划了一下,发出低低的呜咽声,化作一道虚影躲过盖下来的又一张捕灵网,从缺了一角梵文金光的西南方向逃窜而去。
司淮踏着脚下的瓦片飞身追了上去,众修士和两个和尚见状,也赶紧朝那漏缺的方向追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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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园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女鬼逃窜的方向漆黑一片没有半盏灯笼照明,夜风森冷,很快便没了踪迹。
一名修士燃起了随身带着的火折子,这才看清了周围的环境,虽不至于杂草丛生,可院中的树已经枯死,落叶满地,许多地方结了蛛网,布了厚厚一层尘埃,想来是做废弃的荒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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