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俩这日宿在京郊的一间客栈里,虽然分了两间房,但饭却是在石尽云的屋里吃的。莫世安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无奈道:“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我真没有不拿你当好友……”
石尽云与莫世安对视,在他眼里看见了纵容,宽和,无奈,却没有一丝情意与怜爱。他突然醒悟过来,像被一盆冷水浇了,狼狈地低下头:“…………行吧,你走就是了。”
是他天真了。
又没有与莫世安表明心迹,别人凭什么知道你心中的旖念呢?毕竟谁能想到他独爱男子?
这些日子的撩拨,野外的同床共枕,吃饭时不经意地交换食物,话语中的暧昧……全都是媚眼抛给瞎子看吧。
石尽云一时心灰意冷,那股难受劲儿上来,这辈子第一百八十次预感自己要注孤生。他掩饰自己的神情,转头往屏风后面一转。
“出去把门带上,我睡了。”
莫世安原地站着,却没有立刻出去,神情变幻莫测。
商人的嗅觉最是灵敏,他隐约从石尽云的话语间察觉到什么,又因为没有经验,而差了一点意思。
他究竟想说什么呢?
莫世安有两个选择,一是追问到底,二是听他的话直接离开。
当然,他选的时候万万没想到,这竟成了他人生的岔路口……
石尽云是个很有意思的人,他当然也很喜欢,不然就算他是钦差,也犯不着委屈自己陪他那么久。
但石尽云明显对他定义的关系不满意。
我该离开?还是问?
……要么还是问问吧,就当宠他一下?
“尽云?你想说什么就说罢,明日我先不走了。”
于是莫世安完蛋了。
他为自己的一时心软付出了代价!
那日后来怎样的兵荒马乱略过不提,小小的房间里东西都被砸了稀巴烂,第二日还赔了客栈不少钱。
离开时那小二的眼神在他俩身上来回的扫,百思不得其解昨晚到底搞了什么。
石尽云满面春风,莫世安一脸憔悴,煎熬与被煎熬的关系一目了然。
莫世安一路都在思考,为什么居然就这样签订了丧权辱国的不平等条约……
只是看着石尽云那样开心,心里又有一个小小的声音在说:试试呗?
试试又不掉肉。
陪石尽云在京城呆了十多天,莫世安不得不去庆州了。一方面他想与宋煦聊聊这个事,也赴了那个约,另一方面他有些不放心——连日干旱,农人不安,又听闻北方异族蠢蠢欲动。
永城是和平关内第一城,如果有什么意外,它首当其冲会遭受攻击。
石尽云自从暂时把人把到手,心态也好了不少,约定自己搞定手上的事就快马追他去。
烈日炎炎,大地龟裂。
莫世安一路走过,各种惨状触目惊心。
离夏收尚有一段时间,却有些种得早的村落,麦苗已然枯死。成片的枯黄点缀在农人赖以为生的土地上,哭嚎从四面八方隐隐传来,宛若人间地狱。
尽管这样的地方只有十之一二,却不难想,一旦干旱持续下去,剩下的麦苗也都枯死,那究竟是怎样的饿殍遍地之景。
干旱是一方面,虫灾竟是怕人们还不够悲惨似的,也开始蔓延。
莫世安行至一个村落外围,突然见铺天盖地的蝗虫,如同乌云般从头顶掠过。
他震撼于情景的恐怖,一时失了警惕,紫电却突然扬起前蹄,受惊嘶鸣!
“紫电!”
他大喝一声,却仍控制不住平衡,从马儿身上掉下来。
不曾想,身边竟凭空出现了许多人,衣衫褴褛却眼神凶狠,将他团团围住!
第62章
这些必定不是普通的难民, 而是有组织有预谋的匪盗。
灾难在来临前, 尽管已经有诸多失序的事情发生,但毕竟没有真的天下大乱。情况还在各地官府的控制当中,遭了灾的难民也能领到勉强维生的口粮。
若非如此, 莫世安自己再仗着艺高人胆大, 也不敢独自深入北地。
将他围起的人们,尽管穿着破烂,脸上却没有那种大难临头的绝望和麻木,反倒充满着凶恶。
莫世安缓缓站起, 敛住神色,观察起来。
“身上值钱的东西,统统交出来!”
有人吼道。声音嘶哑难听。
他们也知道, 旅人手中是捞不到粮的,但能骑这么好的马,一人闯荡,身上必定有钱财。
莫世安不与他们争, 从衣襟里掏出两张百两银票, 还有一根银链子。
周围人的呼吸一下子粗重起来。
“……老,老大!”有人忍不住嘀嘀咕咕:“他好有钱, 真的要放走他吗?”
“不然呢,你想杀了吃肉吗!?”
那嘶哑人声反驳道。但他到底不甘心,眼珠转了转。
“你!那马儿留下,你人可以走了!”
莫世安眯起眼,陡然沉下表情, 周围的气场都变得紧张而危险。
他生得高大,又是见过大世面的人,这些匪盗被他映衬得如同阴沟里的老鼠一样畏缩。
两方微妙对峙,谁也不肯让步。莫世安悄悄晃了晃手腕,打算以武力夺得出路。
突然,变故陡生!
只听一阵嗡嗡细响,头顶投下阴霾,比刚才的虫群大得多的“乌云”以极快的速度飞掠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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