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厢里的窗户不大,能看到外面青灰色的天空和潮湿的水雾,雨又下起来,雨势很大,坐在里面能清晰地听见雨声。
乐知时脱了牛角扣大衣外套,只穿着一件黑色针织衫,又挽起袖子,露出一小节奶白色的胳膊。
“身上还疼吗?”
听到宋煜的询问,刚夹了一块椰汁糕的乐知时停住动作,像是仔细地感受了一下,“不太疼了,但是很酸。”他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腿和腰,“就像长跑之后第二天的感觉,不过比我想象中好一点。”
“想象?”宋煜揪住字眼,“什么时候想象的。”
“就是……就前段时间啊。”乐知时的脸颊因塞了椰汁糕而鼓起,大眼睛往宋煜的方向瞟了瞟,很小声对他说:“在一起之后都会想这个的吧,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他咽掉了椰汁糕,“我之前还是有点害怕的,因为想到之前不小心看到的那个视频,感觉应该会很痛,有点可怕。”
乐知时很怕痛,小时候打疫苗哭得最惨的就是他。
宋煜想说那你还主动,但其实他也明白乐知时的心,所以没有说话,只是用手指戳了一下他鼓起的脸颊。
“唔!”乐知时瞪大眼睛,表示不满。宋煜喜欢他这种反应,手肘撑在桌边看他,沉静地看了好一会儿,才忽然开口。
“乐乐。”
“嗯?”乐知时喝了一口红豆沙,抬头看他。
“谢谢你信任我。”
乐知时几乎从没有听到过宋煜说过感谢谁的话,他好像很难表达谢意。但现在,他却这么郑重地对他说谢谢。
“不要这样说。”乐知时摸了摸宋煜的手臂,他不觉得信任宋煜是值得被感谢的事。
“第一次应该都很害怕吧。”宋煜说。
“你不也是第一次?”乐知时歪了歪头,对他笑,“我还一起床就给你打钱呢。”
他觉得宋煜完全像他说的那样,很珍惜自己了。
看到宋煜因为他的笑话而微微笑起来,乐知时也放松很多,又道:“我们和别人也不太一样啊。我从小到大,第一次学会用中文叫人、第一次去上学、第一次亲别人、第一次游泳、第一次心动、第一次恋爱……太多了,几乎所有的第一次都给了你,因为你永远在我身边。所以不应该是你感谢我信任你,应该让我说。”
他脸上的笑容诚恳又漂亮,“谢谢你陪我长大。”
宋煜的情绪有些波动,他不想被发现,先是别过脸给乐知时夹了很多菜,过了一段时间,又故意伸出手指去碰他下巴、捏他的脸,试图用这样的方式转移情绪。
“全都被我吃了。”乐知时干掉最后一块肠粉,瘫倒在椅子上,“好撑。你都不吃,光顾着逗我。”
宋煜玩够了脸,又伸手过去摸了摸他的肚子,自言自语一样说了句好软。
“对啊为什么我没有腹肌。”乐知时掀开羊毛衫看了一下,有很浅的两条长长的肌肉形状,延伸往下,不是宋煜那种块状的,“这算吗?”
他的腰很细,上面的吻痕都变成了深色。宋煜把他的衣服拽下来,“你就想各种办法生病吧。”
准备离开的时候,宋煜在口袋里摸着什么,乐知时还以为他要把自己绑起来,很主动地把两只手腕并着伸出去给他。
宋煜愣了愣,从大衣口袋里拿出乐知时的腕表,露出疑惑的表情。
“啊……”乐知时有些尴尬,“搞错了。”
宋煜轻笑一声,低头看到他手腕上残留的一点点红色痕迹,牵起一只手,给他戴好了手表,调整表盘的位置,“这么喜欢被绑着,给你买副手铐好了。”
“嗯?!”乐知时睁大了眼睛,但被宋煜拉进怀里,很温柔地吻了吻。
包间的门忽然被打开,好像是有人走错了,乐知时朝向的方向正好对着门,有些惊慌地想退开,但被宋煜的手控住了后脑,直到那人慌乱说着不好意思并带上门,乐知时开始喘不上气,宋煜才松开。
一个吻当做餐后甜点。乐知时被宋煜牵着离开餐厅,他还惦记着之前宋煜说的话,等车的间隙凑到他肩头,“你说的是真的吗?”
宋煜看他一眼,似乎并不清楚他在说什么。乐知时又伸出两只手,像伏法认罪的乖巧罪犯。
“假的。”
“就你这手腕。”宋煜的虎口握住他的腕骨,晃了两下乐知时的手,“一磨就破。”
乐知时想,假的就好。但他又希望自己有一副手铐,一只拷在宋煜手上,这样他就不会跑掉。被松开的手垂下来,和宋煜的手碰到一起,两副手表的表盘轻轻碰撞,发出声响,银色的表带缠住彼此,好像真的就是一副分开的手铐。
上了车,计程车下着雨的街道上行驶,看起来漫无目的,他们仿佛遗失在这座风眼中心的岭南城市之中,在陌生又相似的街道里循环。
而乐知时希望自己永远出不去。
车子最后停在老城区,因为乐知时之前说过想看看老城区的建筑,宋煜撑了把沉闷宽大的黑伞,雨又小了一点,但他还是把乐知时半搂在怀里,伞面永远是倾斜的,不让他淋到雨。
这里并非适合约会的天气,甚至有点太糟糕。风大雨小,天色灰暗,路上几乎没有人,有的也是行色匆匆。生活在内陆的乐知时在行走时不断思考台风究竟抵达没有,是进行时,还是过去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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