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玉劝道:“智侠女息怒,那黄公是楚国杰出的忠勇贤臣,绝非贪生怕死之辈,他竭力促成结盟一事,必是为楚国长远计略也。”
智筘又摇一摇头,道:“像屈先生那等高风峻节的忠臣,楚国怕是再也难有了……”
宋玉听她这么说,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接话。
隔了一会儿,智筘忽然问他道:“宋先生,我曾拜托你寻找智勇之士,你寻到了吗?”
宋玉长眉稍拢,道:“智侠女,我晓得你的用意,你是想找勇士去对付白起夫妇。唉,能对付得了白起夫妇的勇士,那必定是海内一等一的豪杰,当真不容易找到啊。”
智筘叹息道:“我也深知此事难办。不过还是得劳烦宋先生继续费心。”
宋玉点了点头,道:“我定当尽力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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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楚国太子熊元与左徒黄歇如期抵达咸阳,入宫进见秦王嬴稷。嬴稷颇是愉悦,当即宣布秦国与楚国结盟,并派遣王稽赴晋地通知魏王和韩王取消伐楚之计。
散朝后,魏冉带着熊元与黄歇来到咸阳城南的一处房舍,道:“两位从今日起便在此居住,生活上如有什么需要,就遣人到相府传个话,莫要与魏某见外。”
熊元和黄歇见这座房舍宽敞整洁、仆役齐全,心里倒也宽慰,遂一起向魏冉作揖:“多谢穰侯关照。”
两人与魏冉一道用了午膳,席间熊元怯生生的道:“穰侯,晚辈有一事相求。”
魏冉笑道:“哦?何事啊?”
熊元道:“晚辈的姐姐熊樾居住在华阳府,分别十余年,晚辈很是挂念,便想今日下午就去华阳府探望她。可晚辈素闻贵国太后不喜欢姐姐会见楚国来客,故而晚辈恳请穰侯相助,让晚辈与姐姐得以手足相聚!”
魏冉呵呵一笑,道:“小事而已,待会儿魏某亲自带你们去一趟华阳府就是了。”
熊元忙避席行礼,道:“多谢穰侯成全!”
下午,魏冉果真和熊元、黄歇一道来至华阳府。
公子柱面露难色,道:“舅公,本公子刚被封为安国君,行事绝不能有任何差错,否则恐怕爵位不保。”
魏冉笑眯眯的道:“安国君放心,凡事由下官担着。”
公子柱道:“那好吧。”遂指示一名侍女领着熊元、黄歇去到熊樾的居室。
此时熊樾正陪着嬴圭歇午,侍女通传“楚国太子来见”,熊樾大吃一惊,急忙唤醒儿子,母子俩收拾好衣装,走出寝室相迎。
黄歇立刻跪下叩首:“下官黄歇,叩见公主殿下。”
熊元也“噗通”跪地,声泪俱下的喊道:“樾姐姐!”
熊樾定睛仔细打量熊元,脸上的皮肉瑟瑟颤抖,双眼泪光流转,低声道:“元儿?你是元儿?”
熊元用力点头,泪流满面。
熊樾“哇”的哭了出来,踉踉跄跄扑倒在熊元跟前,道:“元儿!元儿!你已经长得这么大了!姐姐都认不出你了!”
原来熊樾嫁到秦国那年,熊元才五岁,一晃十三载过去,如今的熊元已是一名十八岁的英俊青年。
“元儿,姐姐本以为此生再也见不到你了,现下能见着你,姐姐实在是高兴!”熊樾边哭边笑的道。
熊元扶着熊樾道:“元儿终于又见着樾姐姐了,元儿也很高兴!”
然而熊樾却一刹又哭得更伤心了,道:“姐姐听说秦王要你来咸阳当质子,原是日夜盼着你不会真的前来,谁知你到底还是来了……住在咸阳,哪有留在咱们楚国好啊!姐姐返乡无望,早已认命,如今怎么连元儿也来遭罪了!”
熊元心底好不酸楚,勉力忍住,强颜安慰熊樾道:“樾姐姐别难过,你我姐弟同在咸阳,往后诸事皆能照应着,也是好的。”
熊樾这才破涕为笑,道:“元儿说得也对。”
侍女栟儿递来两方帛巾,熊樾姐弟各取一方擦拭眼泪。熊樾把儿子嬴圭招到身旁,对他道:“圭儿,快见过你的舅父,还有黄大人。”
黄歇忙拜道:“下官卑微,不可受礼!”
嬴圭今年十二岁,已知礼懂事,但他方才目睹母亲和熊元大哭,吃惊不小,又见这个“舅父”样貌年轻,仿佛没比自己大多少岁数,便越发的惊讶,一时只是默默的发呆。
倒是熊元笑容和蔼的先打招呼道:“圭儿,你好。”
熊樾捏了捏嬴圭的掌心,催促儿子行礼。
嬴圭遂毕恭毕敬的伏身下拜,道:“见过舅父。”
其时,公子柱和魏冉在大厅内对弈,华阳夫人芈婧携着一位同龄的华服美妇款步走进来,两女袅袅行礼,芈婧笑语道:“阿柱,今日有贵客登门,你怎不告诉我呢?我未亲自迎接贵客,岂非显得华阳府礼数不周?”
公子柱笑道:“只是走亲戚罢了,又不是大事,不必劳烦婧儿。况且婧儿今天也有亲朋要招待嘛。”
芈婧身旁的美妇笑道:“今日真是叨扰妹妹和妹夫了!”
公子柱道:“自家亲戚,莫要说什么叨扰不叨扰的。”
芈婧对魏冉道:“舅公,这位是妾身的长姐。”
那美妇屈身施礼,道:“妾身芈嬿,见过穰侯。”
魏冉点头回礼,笑道:“嬿儿小时候,我是见过几次的,呵,一晃这么多年过去啦!”
公子柱笑着与芈嬿道:“嬿姐,你们一家既已从南方迁来咸阳居住,往后就多来华阳府串门,你可以陪婧儿说笑解闷,姐夫嘛可以陪本公子博弈品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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