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括仍然劝解:“大王息怒,廉将军屡次抗旨,乃是为战事筹谋,非存心挑衅大王龙威。微臣昔年曾跟随廉将军出征,耳闻目睹,廉将军确实不是胆小畏战的。”
这时平原君赵胜插话道:“阿括啊,廉颇虽然算不得胆小畏战之辈,却也不是什么英勇豪杰。他只有遇着顺风顺水的战事时才会雷厉风行,一旦面临艰难险阻,他就不敢勇往直前了。”言语间似隐隐透着鄙夷之意。
一旁的赵豹道:“当年胡伤率秦贼来犯,先王问计于廉颇,廉颇的回答便是‘难救’。”
赵胜冷哂:“可不是么?”
赵丹双眼凝注赵括,道:“当年多亏括兄的父亲赵奢将军迎难而上、力挽狂澜,我们赵军才能在阏与力挫秦贼!可见还是我们赵家自己人负重致远、骁勇善战啊!”
赵括默默的欠身行礼,心中回忆起先父,甚感怀念,双目微有湿润。
赵丹喟叹道:“赵奢将军是赵国的大英雄,寡人素昔敬佩,因而他提出的请求,寡人总是依允。然而也许有些事,寡人本不该依允他。括兄这般的英才,寡人岂能投闲置散呢?”
赵括俊秀的脸上浮泛一抹清浅笑容,庄严道:“先父的主张必有道理,微臣虔心敬重。但若国家有所需、大王有所需,微臣身为赵国之臣,亦义不容辞。”
赵丹眉开眼笑的道:“善!”亲自斟了一爵酒,递给赵括。
赵括施礼谢恩,双手接过铜爵,一饮而尽。
过了数日,信使归来,向赵王呈上廉颇的文书。
赵丹阅览毕,气得紫胀了面皮,让寺人将帛书交给蔺相如,道:“蔺卿家好生看看!”
蔺相如战战兢兢的展开帛书,只见廉颇写道:“增兵十五万,犹少,不可攻战,恕微臣不能从命。”心口登即冰凉。
赵丹冷然道:“廉颇又抗旨了!寡人准备增援他十五万兵马,他还嫌少了!”
话音一落,盈殿哗然,平原君赵胜、平阳君赵豹、相国田单等人皆指摘廉颇独断专行、罔顾国情。
蔺相如出列下跪,伏拜道:“大王!微臣虽非名将,却也知《孙子兵法》有云:‘用兵之法,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战之,敌则能分之,少则能守之,不若则能避之。’廉将军必是仔细比较了敌我兵力,故有此断!微臣恳求大王体恤廉将军之苦心!”
赵丹冷笑道:“寡人倒也想着赵国能有千万甲士,那样一来都无需指派将帅督战了,寡人只消把千万甲士派去长平与秦贼肉搏,赤手空拳也必可将三十万秦贼殴成肉糜哉!”
蔺相如喉头梗塞,无力的闭上双眼。
赵胜从旁说道:“蔺大人,《孙子兵法》固有道理,但古往今来的许多战役却并非俱与《孙子兵法》所述相符。远的不谈,你只需想都平君经历的战役,还有已故的乐毅将军、赵奢将军打过的胜仗,有几次是在兵力上倍于对手的?那秦国的武安君白起更是常常以少胜多、以寡歼众!眼下我们赵国可在长平部署四十五万兵马,秦军约三十万,我们已然在兵力上占了上风,廉颇何以仍不敢出击攻战?难道非要我们给他凑齐六十万大军,方能请动他出垒击敌吗!”
赵豹随后道:“百年以来,除却灭国改朝的大战之外,华夏无任何一国曾为一场战役调度如此众多兵马,而况以赵国现今之力,能向长平增派十五万甲士已属不易,实在无法再多加增援。”
田单、虞信等臣僚尽皆附和。
蔺相如自知无反驳之理,只能沉默。
赵丹见众臣都对廉颇不满,遂朗声宣道:“廉颇畏战抗旨,不宜续为我军主帅。寡人有令,我军易帅,即日议定新帅人选!”
众臣礼揖道:“大王英明!”
蔺相如大声疾呼:“临阵易帅乃兵家大忌!大王勿忘燕惠王之失与骑劫之败!”
当年燕惠王姬颉中了田单的离间计,以骑劫取代燕军主帅乐毅,最终骑劫率领的燕军在即墨城外一败涂地,燕国的灭齐大业前功尽弃。
今时今日,齐国的复国英雄田单已成了赵国的相国,他此刻听着蔺相如提及往事,内心感慨良多。
赵丹双眼逼视蔺相如,昂然道:“蔺卿家休再多言!廉颇不是望诸君,寡人任命的新帅也绝不会是骑劫之流!”
蔺相如无计可施,垂下头颈,长长的叹了口气。
次日,赵丹召赵胜、赵豹、田单、虞信、蔺相如五位重臣至书房议事。赵胜、赵豹、虞信、蔺相如四人按时来到,相府却只来了一名侍从,跪地道:“都平君昨晚突发急病,高烧整夜,今晨犹无好转,故而无法进宫陛见,恳请大王恕罪!”
赵丹微皱眉头,问道:“可寻医师诊治了吗?”他的语气很温和,似乎心绪也很平静。
那侍从答道:“回大王,医师诊治过了。”
赵丹又问:“医师如何说的?”
侍从回答:“医师们说,都平君的病势不算太重,但由于都平君非青壮之身,这病医治起来也不容易,少不得要卧床静养月余。”
赵丹点首道:“那便让田卿家好生养病吧,病愈之前不必上朝了,寡人如有急事,自会遣人去相府。相府若医药不济,也着人来告知寡人,寡人一定尽力相助田卿家。”
侍从磕头谢恩,退出书房。
赵丹向赵胜等人道:“对于我军新帅的人选,诸位思虑一晚,可有提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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