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夔丞被刺后,北洋《德华日报》曾发表题为《政治关系之暗杀案》的社论,对应夔丞竟然敢到北京来表示惊讶,并谓政府方面之意思,则似谓暗杀系由党人发动,陈某或当假手于其间。[115]德文报社致天津电亦谓:政府现确信,应夔丞之死系由党人方面之发动,以陈为尤可疑。[116]而一般津人之言论,也认为杀应者必陈其美之徒。[117]由于当时报纸曾报道陈其美在哈尔滨逗留,并以红胡子自护潜入内地,故有怀疑应夔丞为陈其美所刺的议论,实则这仍旧是由将陈其美视为刺宋主谋推论出来的结果。事实是,陈其美并非刺宋主谋,何以要刺应?若要刺应,何以不在撤离上海时在狱中动手,而要等其越狱半年之后?
对于应夔丞被刺,曾在总统府政事堂机要局任职的叶迦的判断是:袁盖饬警以电刀杀之。[118]又,陈灨一《睇向斋秘录》中有《应桂馨死事之别闻》一篇,很值得注意,其文曰:
应桂馨之死,项城杀之也;项城曷为而杀之?应桂馨自取之也。宋教仁之被刺,应以共犯,证据确凿,逮入囹圄。旋乘大局鼎沸之际,越狱潜遁,入都谒项城,自陈刺宋有大功,要求给还垫款十数万金,更要求外省重要之位置。项城佯笑曰:予拟借重,固已非一日。金钱尤小事,君欲几何,无不与耳,望稍安毋躁。惟君此际乃民党欲得而甘心者,言行举止,难免无人暗中侦察。予决选派武士二人,令其随时随地出入相随,以资保护,如何?应称谢。所谓武士者,即陆建章部下之军事侦探,日日以捕拿乱党为事,而诬良为匪者也。项城既密令陆遴选二人,复属令授以计,使乘间置彼于死地。又密电致直隶都督赵秉钧,谓:应胆大妄言,目无元首,斯人不除,后患未已。希君托词有事面商,电令克日至津。予一面自有对付之法。赵遵即电京。应得电大喜过望,遂偕所谓二武士,乘京奉特别快车如津。中途,二人入头等车室,以所携短刀,向应遍身乱刺。顷刻气绝。二人故作惊慌失色状,鸣警笛,令停车搜捕凶手。时车已抵黄村铁路车站,亟以电话报告天津总站,总站据以报军警各机关。迨车抵津站,宪兵警士蜂拥上车,群责二武士保护不力,致发生惨剧。二武士无辞以对,遂拘交军事执法处听候审讯。赵以长电致项城,陈报应死状,颇有惋惜之辞。项城复电令严缉凶犯,务获惩办,皆掩耳盗铃。未旬日,二武士即私行释放,易名邀上赏,即今某某二武官是也。[119]
以上记述,细节未必全都准确,但总的情节大致不差。负责保护应夔丞之李桂芳、王芝圃,即使不是亲自动手杀应者,也应当是配合者。[120]应夔丞之所以要到北京来,是因为他始终以为杀宋乃中央的意思,故敢来京请功并平反冤狱,向当道要求勋位之颁给,并索巨款。[121]对袁世凯而言,虽然并未主使杀宋,却曾因收抚共进会、解散欢迎国会团、操弄宪法起草等事与应夔丞打过交道,又曾为打击国民党而与应、洪、赵合谋构陷孙黄宋,因而表面上不得不与之周旋。然又恐应在外招摇,暴露其与中央的关系,致使外间仍怀疑杀宋为中央主使,故必杀之以绝后患。此为情理中事。至于应被刺后,时任直隶都督赵秉钧应天津警察厅严密查缉凶犯之呈请,通电各省一体查拿,[122]不过做做样子而已。
袁克文在《辛丙秘苑》中对应夔丞之死也有一段记载,承认应夔丞为其父所杀:
及事平(指宋案风潮平息;引者),应倩洪(指洪述祖;引者)介,说欲效忠于北,先公佯许之,赦其罪。及应至都入觐,先公俟其退,语雷震春曰:应某狼视,不可留也。且遁初死于其手,尤不可不诛之。雷曰:应某遵令投诚,诛之不信,且有以阻后来者。如必杀之,以暗刺为宜。又越数日,先公闻应居旅馆,过事招摇,乃令雷速办。雷一方属人告应曰元首以君居京易触人耳目,可赴津暂避;一方遣人伺其行,随之,刺杀于车中。[123]
然而此段记述至少有两处错误。(1)依袁克文记述,应夔丞是在刺宋事平息后,方通过洪述祖介绍,欲效忠北方,实则早在1912年秋冬因中央欲解散共进会,洪述祖便与应夔丞建立联系,由袁世凯对其下了特赦令,并由洪述祖引见给袁世凯、赵秉钧,不仅领到了5万元遣散费及每月2000元的江苏驻沪巡查长津贴,还从赵秉钧那里得到了密码电本。(2)应夔丞被刺于1914年1月19日,其时陆建章任京畿军政执法处长,而雷震春是年4月10日方被任命为京畿军政执法处长,4月26日到任视事,[124]已经在应死近三个月之后,何能再有杀应之事。可见,袁克文虽为袁世凯之子,但政界许多内幕他也并不十分清楚。
四 赵秉钧病死情形
随着二次革命爆发,赵秉钧赴沪对质之事不了了之。1913年7月16日,袁世凯准免赵秉钧国务总理、内务总长本官。[125]次日,袁世凯令交通总长朱启钤暂代国务总理,同时任命赵秉钧为步军统领兼管理京师巡警事务。[126]10月10日,袁世凯又特授赵秉钧勋一位。[127]12月16日,袁世凯任命赵秉钧署理直隶都督,18日又令加上将衔。[128]1914年1月3日,赵秉钧从前任直隶都督冯国璋手中接过印信文件,正式任事。[129]然而,仅仅过了不到两个月,赵秉钧即死,时为1914年2月27日。《大公报》曾详载其死前发病及治疗情形,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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