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宰治笑道:“那个花魁喜欢我,我觉得她应该可以和我殉情。”
国木田独步一拳砸了上去。
计划被打乱会令人感到很焦躁,而和太宰治相处就会令人感到又焦躁又愤怒,当一日的时间走向终点的时候,国木田独步不得不承认,他松了一口气。
太宰治坐在一旁朝他挥手,“路上小心哦,国木田君~”
国木田独步:“哪有什么路上啊,估计一瞬间就到了吧。”
许是因为离别在即,他的情绪难得平静下来,甚至还说了些平日里绝对不会说出来、起码不会对太宰治这个人说出来的话。
“好好工作,太宰!”
棕黄发色的青年站在太宰治面前,单手插着兜,神色严肃且郑重,“我们都在等你回去。”
太宰治愣了愣,很快笑了:“这可不像国木田君会说出来的话,难不成……”
他摸着下巴,沉吟道:“国木田君被幽灵附身了?”
“幽灵”二字一出,站着的青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恐惧的同时还不忘道:“给我闭嘴!真是要被你气死——”
话未说完,青年已经消失在面前,只剩带着怒意的余音还留在紧闭的屋内,缓缓消散。
障子门处传来敲门的声响,太宰治不紧不慢地伸了个懒腰,这才慢慢起身,整理好身上的和服,踏上木屐,向外走去。
夜晚的吉原最是热闹,即使没有宴席,明晃晃的灯光与从未止息的人声,也足够将身处其中的人们带入一个糜烂却色彩缤纷的世界里。
身材矮小的喜助①引着他往前走,在路过数十个传来迷乱声响的障子门后,两人在一处明显安静许多的大房间外停了下来。
房门半阖,屋内灯火摇曳,在窗上勾勒出女子的剪影。
与喜助道了声谢,太宰治拉开门,走了进去。
木屐在木质地板上踏出清脆的声响,如同一个老音箱,将声音拢在一起,再传回来,落到他的耳朵里。
不动声色地向地上瞥了一眼,他很快又看向小几后面坐着的女子。
许是灯火的原因,蕨姬的和服在今夜的颜色又深了些许,怀中的白猫不安分地动了动,如雪的皮毛与瑰丽的和服交织,像一幅艳丽又奇幻的浮世绘。
“请坐,太宰先生。”
即使口中说着敬辞,蕨姬的面上也没有多少恭敬的神色,她抚摸着怀中白猫的毛发,倚靠着扶手的姿态高傲慵懒。
太宰治在坐垫上跪坐下来:“能在第一次就见到蕨姬小姐,我可真是荣幸。”
“既然已经见过了,就没必要恪守那些无趣的规则。”蕨姬音色冷清,“听说太宰先生答应了老板娘在京极屋当帮间?”
太宰治笑着摊了摊手:“情势所迫。”
“能胜任帮间的职位,太宰先生果真是个风趣的人。”蕨姬看着他,勾了下唇角。
“是呢,我的朋友们都说我活泼又可爱,”太宰治眉眼弯弯,说到此处,话锋一转,“或许也有过往生活的因素在,不知蕨姬小姐对我的故事感不感兴趣?”
蕨姬不置可否,在太宰治等着她回答的时候,她突然将怀中的白猫扔在一旁,而后越过小几逼近他的身前,视线落在了他脖颈缠绕着的绷带上。
白猫因为受惊发出一声凄厉的叫喊,蕨姬没理,只轻声道:“比起那个,我倒是对这些绷带更好奇。”
“你受伤了么?”她的语气里竟还带了些少女的天真,“但是没有血的味道。”
太宰治仍旧维持原本的姿势,如今以他的角度,只能看见那人形如蝶翼的横滨库发式,与其上插着的几只做工精美的簪子。
也因此,他错过了对方在刚才的一瞬间,双眼变为竖瞳的模样。
女子的呼吸喷薄在颈间,太宰治却很淡定:“是本体。”
“嗯?”蕨姬困惑不解地抬头,“是什么?”
太宰治没有回答,他垂眸笑了一声:“你知道吗,我有个搭档,他要是知道我与这么美的小姐如此近距离地接触,肯定又会火大吧。”
蕨姬退了回去。
她的手臂倚在小几上,白嫩的手支着下颌,面上露出了少许感兴趣的神色:“哦?搭档?太宰先生原本是做什么工作的呢?”
“小说家。”太宰治笑了笑。
蕨姬挑了下眉:“出人意料。”
“诶?会吗?”太宰治惊讶,下一瞬摸了摸下颌,沉吟道,“比起搭档,果然还是说编辑更好一些。我想要写好一本小说,就要四处搜集素材,这样就有理由去往各种有趣的地方,听起来很适合我,不是吗?”
“唔,”蕨姬赞同得点头,“这么说倒又像是在意料之中了。”
堕姬不得不承认,和太宰治聊天是一件很舒服的事。
对方待她的态度很微妙,不过分吹捧,也不刻意自谦,这或许是他长年累月经历世事后形成的教养,又或许是从出生时骨子里便带有的风度,总之让她明白,自己在第一次见面时,没有看错人。
这一夜,她听对方聊到天南地北各种有趣或是奇诡的故事,若是实话来说,她根本没听进去,但不妨碍她欣赏对方全心全意为了和她搭话而努力的模样。
这让她感到很享受,以至于在听到对方于离开之前所说的请求时,她也并没有立刻陷入愤怒的情绪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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