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皇陛下,您和小臣就纳贡一事一直未商议分晓来,古有同昌与商惠王以棋为注,不洒滴血了结战事,今日咱们不妨也学学前人,以箭为注,解决了此事?”
此话一出,在场的蜀国人,纷纷面面相觑,都从彼此的眼中读出了不可思议。
何炳所说的“同昌与商惠王以棋为注”,那是个上古传说。说的是在没有记载的远古时期,吴国与商国开战,到了最后,双方兵马汇于乾水,大战一触即发。
然而两国兵力相当,若是出兵,定是一场恶战,最后两败俱伤也只是便宜了他国。因此吴国的丞相同昌就建议商惠王来一场赌局。两人都是闻名天下的棋手,因此便在乾水边摆一盘棋,以棋局胜负定下战争上的胜负。
最后,同昌以半子获胜,商国如约退兵,免下了一场残酷厮杀。
如今何炳借古比今,其中深意不言而喻。
太子看向蜀皇,只见蜀皇低头喝茶,脸上没什么表情,似乎并没有将何炳的话放在心上。
半响,众人才听他道:“不知使臣想要如何赌?”
“既然要放彩头,小臣觉得不妨这样:今日这射礼,蜀皇与小臣各派四人比赛,若是小臣赢了,便请蜀皇答应我皇减少纳贡的要求。”
“若是输了呢?”
“往后百年,北魏年年以国之精粹进贡蜀国,定不再提减贡之事。”
“使臣倒是会做划算买卖。”
龙霖烨声音里带着笑意,声音里带着玩味:“这赢了要减贡,输了,便维持原状,怎么看,这赌约都是我们蜀国吃亏啊。”
闻言,何炳一顿,看向他:“那不知太子想要如何赌?”
龙霖烨没有回话,却是反看向了蜀皇,只见蜀皇冲何炳眯了眯眼,浓眉下的黑瞳瞬间变得极为迫人起来:“纳贡乃国之大事,怎可以草率相赌?使臣说笑了。”
眼见蜀皇不上套,何炳也不恼,拱手道:“既是如此,小臣冒犯了。”
赌局虽然没有成立,可是射礼还要继续,蜀国的三位皇子各带一组人,与何炳手下的三人一起,共凑了四组人马,在草场上比试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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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沉沉,山林中草木的香气和泥土的腥气混作一团,随着强劲的风吹过龙四海的耳边,带来阵阵风声疾啸,吹散她鬓边碎发。她抬眼看了一下天,灰蒙蒙的模样,阴云似是要沉到这半山腰一样。
“快要下雨了,我们得快些!”她向前催促着。
千算万算也没算到,这接连晴了半个月的天会忽然变阴,鼻腔里湿润的气息无疑不是在昭告着——山雨欲来。
听了她的话,走在最前面的彭翰加快了步伐,赵沉渊也随之赶上,然而眼睛却不经意地看到了脚下不过咫尺的悬崖万丈。
他腿像是不听话似的一个哆嗦,赶紧用手扣住了身旁石壁。
“别往下看!”龙四海提醒道,“往前,看着彭翰,想着你要跟上他!”
赵沉渊只觉喉咙发紧,脚下的步子不由地放慢,踟蹰不前。
龙四海见状,拍了拍前面的陆畅,小声吩咐:“你和赵沉渊说会儿话,转移一下他的注意力。”
怎料陆畅看了看前面的赵沉渊,却是颤声回道:“教习,我,我这会儿也紧张,这话不过脑子,不定说出些什么来。”
“你随便说,只要能稍微别让他那么害怕就好。”
“行,行吧……”
陆畅往前走了两步,语气颇为僵硬:“赵,赵沉渊,你放,放松点儿!不就是个,不就是个悬崖吗,有什么过不去的。”
赵沉渊没说话,北山大营藏蓝色的劲装勾勒出他略微佝偻的背影。
“你……你看前面,往好的地方,想想,”陆畅又道,“万一真的摔下去,至少不用晨练了。”
“你闭嘴!”龙四海差些一个步子不稳,恶狠狠地捂住了陆畅的嘴,“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赵沉渊正怕着呢,这小子还说什么摔下去,这不是火上浇油吗?
“不是,不是您让我说的吗?”陆畅扭头看她一眼,声音委屈,“这会儿又怪上我了。”
“行了行了!”龙四海无奈地摇摇头,又催促道,“快走吧,都到一半了,没几步路了。”
她话音刚落,忽然只觉脸上一凉。拿手一摸,是水。
“不好,真的下雨了!”她抬头看天,只见豆大般的雨点开始零星地从天上往下落,砸在人皮肤上,颇有些重量。
她皱了皱眉,喝道:“赵沉渊,要下暴雨了,再不走,我们真要被困在这里了!”
“是,是……”
赵沉渊后颈处也接了两滴雨水,心知龙四海说得没错,深吸一口气,咬了咬牙,右手抚着崖壁,往前走去。
走在最前面的彭翰胆大心细,很快就走到了路的尽头,眼看着眼前道路重新拓宽,两旁又见树木,不由松了一口气,转头一看,却发现身后三个人还差了不少距离。
正在这时,零星的雨点越下越大,不到片刻,便化成倾盆大雨,噼里啪啦地往人身上砸。一片水幕之中,三人的身影逐渐变得模糊不清。
“教习,我已经走出来了!”他喊道。
“你等一下,我们马上就到!”原本清丽的女声从水帘后面传来,也变得有些模糊起来。
眼看着雨越下越大,朦胧的雨幕遮住双眼,雨水不住地从眼皮滴落。走在前面的赵沉渊只看得清自己身前几尺之路,原本就有些手足无措,现在更是害怕,虽还是在往前走,可是步子越迈越小,很快,三人就拉近了距离,挤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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