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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苏苏是因为这个不回家?”周茵茵琢磨着杭丽的话,冷不丁一下子咬碎了颗夹在菜叶里的花椒,麻的她直撇嘴,“说来也奇怪,既然是德高望重的教授,为什么又说重登讲台,还需要适应?”
    杭丽把嘴里的米饭匆忙咽下,“你不知道,这些教授听说都是昔日东吴大学和燕京大学毕业的,有的还是民国时代留洋回来的,幸运的据说之前在工厂做了十几年工人,找到的时候能够熟练的修理桌椅板凳,锅碗瓢盆,不那么幸运的去年刚从青海的劳改农场回来,浑身高原病,在床上养了一年才勉强能站上讲台。”
    “这种人从知识分子一下子跌落底层,很多脾气古怪的很。”周茵茵叹了口气,“其实想想也可怜,我上小学的时候,住的院子里经常被人贴满大字报,有个总是早起练声压腿的歌舞团阿姨还被人从房间里揪出来,满街□□示众,最后好不容易拖了很多层关系才在国营工厂找到一份仓库保管员的工作。前几年虽然平反了,可怎么劝也不愿再回到舞台上,说怕之后又被人捉去抄家游街。”
    梁苏回到寝室,三下五除二就着热开水吃完了卷饼,然后打开厚厚的刑法教材开始温习。方才杭丽所说系里组织买火车票的事勾起了她的心酸。天知道她有多想回庐景,可来去耗时太久,就算硬座车票也不便宜,她实在舍不得用那么多钱去换几天的喜乐团圆。何况之前方兰兰在信中说到,王婶这半年和厂里搬运工大叔走的很近,她何必不远千里回去当电灯泡破坏情侣共渡新春佳节的甜蜜气氛呢?
    第8章 “良师益友”
    期末考试很快过去,梁苏百感交集的送走了杭丽和周茵茵,在寝室休息了几日,就被同样留校过年的年级长胡泉叫了去。
    “这是路恩平教授的资料,之后你来给他做助理。”胡泉带着几分酸意地说,“路教授对你的期中论文赞不绝口,直呼可造之材。加油吧,别让他对学校失望。”
    梁苏知道胡泉还在为她抢走一等奖学金的事耿耿于怀,倒也不恼,对着面前别扭的大男孩甜甜笑道,“谢谢年级长鼓励,我会好好干的。对了,文书写作课的期中论文怎么会被路教授看到?”
    胡泉翻了个白眼,“林教授和陆教授是初中同学,这次路教授决定来政法学院,林教授做了不少的工作。或许是在办公室闲谈的时候看到的,之前路教授就偶尔过来喝茶。”
    “好的,谢谢年级长。”梁苏乖巧的笑了笑,拿起面前厚厚的资料退了出去。路恩平的名字她似乎在哪听到过,一时半会儿又想不起来。如果有互联网就好了,稍微有点地位的人只要在搜索框输入名字,再按个回车键,各种信息就会在网页上显示的清清楚楚。
    此刻的校园已经飘起了鹅毛大雪,冷风吹到脸上跟刀刮一般。梁苏裹紧了棉袄,加快脚步朝寝室楼走去。大多数学生都已经离校回家,往日熙熙攘攘的校园如今冷清无比,只有雪地上稀稀落落的脚印昭示着人际存在。
    梁苏回到寝室,拎起开水瓶到楼道中打了开水,又狠下心给做自己泡了一大杯麦乳精。路教授的资料一路上被她揣在怀里,一点儿都没被沾湿。
    路恩平教授出身江浙的富商巨贾之家,早年曾就读于东吴大学法学院,毕业后远渡重洋留学并考取当地律师执照,成为当地声名鹊起的青年律师之一。抗战胜利后受民国政府邀请回国,在老家浙江杭州的高等专科学校任教的同时继续在国内从事律师职业。内战时他放弃去香港任教的机会,毅然选择留在大陆跟随红色政权,最辉煌的时候担任过省政协委员,并且参与多本法学教材编写。再往后,漫天卷地的浩劫来临,路教授被打成□□兼反动学术权威带头人,送到苦寒的吉林农场劳作。资料上的黑白照片还是路恩平在海外照的,戴圆框眼镜的青年眉清目秀,腼腆的冲镜头微笑着,温和而富有书卷气。
    短短的资料读完,梁苏早已心潮澎湃。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即将服务的对象是法学界堪称泰斗的人物。不过等她一周后怀着忐忑的心情走进校园深处那栋四层高的专家楼,鼓起勇气伸出颤抖的手敲响路恩平的宿舍门时,她着实吃了一惊。
    门没有锁,里面传出奇怪的声音,还有浓重刺鼻的酒味。梁苏连续敲了十多分钟门,又喊了好几声“路教授”,门内却无人应答。她心里一沉,想到上辈子读到灵异小说中的都市秘闻,心一横推开门走了进去。客厅里没有开灯,冷风从窗户上残破的玻璃缝隙中灌进来。一个头发花白、胡子拉碴的瘦小老头四仰八叉卧倒在地板上,左手边边横着个空酒瓶。瓷器的碎片满地都是,其间夹杂着溜圆的花生米。
    梁苏扑倒小老头身边,依稀辨认出他就是传说中国内民商法理论的奠基人——路恩平。庆幸的是,路教授虽然意识全无,呼吸还是平稳的,只是浑身烫的厉害。她慌忙站起身,向冷清的楼道里冲去,并把邻居家紧闭的大门拍的震天响。可惜这时候学校已经放假多日,专家们大多回家过年,因此并没有人开门回应她。
    梁苏不想放弃,便一层层挨家挨户的拍门呼救。终于,在她将近绝望的时候,三楼最靠里边的那户人家开了门,一个穿着居家棉衣棉裤的魁梧青年走了出来。
    “怎么又是你?”于鹤立皱着眉头,把垂头丧气坐在楼梯上的梁苏伸手拉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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