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哼唧道,“娘,我不太想当皇帝。”
早年坑哥,现在坑儿子的皇后公主正襟危坐,十分严厉地说道,“莫要胡言。”迎着儿子突然紧张的眼神,她揉了一把对方头发,“这事在心里想想就行,说出来就太拉仇恨。”
太子殿下露出无语的表情,越长溪仿佛没看见似的补充道,“况且你爹要是愿意当皇上,还能轮得到你?你可真是地主家的傻儿子!”
被母亲致命三连击的太子都快哭声,他像小时候般伏在母亲膝头,“可是我有些害怕。”
儿子可怜巴巴的表情让皇后公主心疼极了,她安慰道,“不必害怕,因为你并非一人。无论何时,都有人站在你身后支持着你,”皇后公主顿了顿,“那就是你舅舅。”
安慰完儿子,皇后公主又继续她的收拾大计,立马被抛弃的太子凉凉地说道,“娘,您就不怕我做出点什么,自古主动退位的皇帝少有好下场。”
越长溪回头,微微一笑,“你多虑了。”
太子一直以为对方说的多虑是指他们对自己很放心,等到登基后,他才彻底明白对方的意思——他收到母亲留下的信,说他们二人要离开,勿念。
越长溪离开时没有告诉任何人,当然也不能告诉任何人,卫良已经恢复原貌,碰到熟人她可解释不清,唯独早就料到会这样的郑元白出现在门口。
丞相大人已经是两个孩子的父亲,眼角亦早早出现细纹,他笑着对陌生而熟悉的男人道,“别把我妹妹带走太远。”
卫良握住对方伸来的手,像是达成某种承诺。他们无声的对视,好似婚礼中父亲将女儿交给对方。丞相大人忽然道,“小时候,染儿受欺负我去找其他小孩给她报仇,父亲责骂时我替她顶罪,所有事情都是我陪她完成,我从未想过会让别人来替我做这些事,如今,我却愿意让你来替我完成。”
失去君臣这层关系,两个男人反而更容易表达出自己的想法,亦是因为十余年的亲眼所见,郑元白终于认同了妹妹的丈夫。
卫良点头,“我会照顾好她的……哥哥。”
马车飞驰而去,知道哥哥只是口是心非的越长溪大喊,“你放心吧,我们很快就会回来继续麻烦你。”
女孩儿清脆的声音逐渐飘远,恍惚间,郑元白好似看见她大婚那日,只是那时他满心忧虑,而现在,他终于能露出笑容。
第54章 . 53回忆 他属于她
卫良出生于某个偏僻山村,具体位置和他的名字一样已经无法考证。他唯一能记住的,就是漫无天际的绿色和永不停息的婴儿啼哭。
所谓靠山吃山,他的父亲应该是个猎户,与山林为伍的人注定沉默寡言,所以他们甚少交流。而母亲又总是忙个不停,种菜、做饭、缝补、焦急地等待不知能否回来的丈夫,艰辛的生活已然压弯她的腰,摧毁她对生活的热情,更不会与膝下七八个孩子进行什么深度对话,种种因素加起来,卫良说出的第一句话不是爹也不是娘,而是呜——
森林中独特的、惊悚的狼群嚎叫声。
七岁那年,卫良终于学会所有生活用语,例如有猎物,下好陷阱,快跑等……,而他也马上要追随哥哥、父亲、爷爷、祖祖辈辈的脚步开始进入森林。因为年纪太小,他还不能进入森林最深处,只能随几个哥哥在中部探索。
猎物都很狡猾,它们会隐藏自己的行踪,但仍逃不过更狡猾的猎人,卫良循着脚印追踪,抓到的不是他以为的鹿,而是一个人。
那人身穿一袭黑衣,腰缠玉带,精致地仿佛仙人。他似乎对卫良的到来很诧异,停了半晌才道,“小孩,你怎么找到我的?”
卫良指向对方脚下落叶,中间有非常细微的凹陷,普通人即便是再认真观察也难以发现,他一个孩子却能做到。黑衣人——也就是当时的东厂阁主笑了,“小孩,你很不错。”
虽然对方夸奖自己,但是卫良并不以为意,夸奖又不能当饭吃,他还是需要找到猎物。冬天马上就要到来,他可不想在大雪封山时进山林,那时谁是猎人、谁是猎物还很难说。
小男孩拎着比他还高的弓离开,东厂阁主盯着对方背影若有所思,没想到误打误撞,他竟在这里找到自己想要的人。
等卫良拎着两只山鸡回家时,又看见黑衣人。他完全没有这个年纪应有的好奇与天真,只沉默地将手里东西拎到后院,麻利地砍掉鸡头,静静地等待放血。
他的动作熟练,眼中没有丝毫光亮,东厂阁主曾见过无数血腥场景,但唯独在这个孩子身上,他看见了源于骨血的冷漠。
他道,“就是他。”
卫良的母亲点头,接过对方递来的一袋子铜钱,这相当于他们全家三年的生活费。清点完毕后,她推出卫良,“从此以后,你就跟着老爷。”
卫良看向那袋钱,没有丝毫质疑,这样一笔巨款,无论对方要谁都会被换走。他擦干净手中的血,对着父亲母亲点头后便转身离去,父亲在房间角落里喊了一声,他没听清,也没有回头。
这就是卫良加入东厂的那一天,不存在哭喊与吵闹,买方与卖方,包括被交易的本人都十分平静,宛如他沉默的、毫不起眼的一生。
卫良也终于得以彻底结束训练。他只需等待新皇登基,他们所有暗卫归顺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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