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动驾驶系统早就设定好,我没有问过目的地。
不管去哪里,只要是两个人就好。怀着这样的勇气,我依偎向他。
治君看着身边自由徜徉的海鸥,在我胸膛起伏缓和呼吸时,忽然开口说:“人类畏惧死亡,同时又被死亡深深吸引……从前,我一直渴求着再也无法转换为其他事物、仅此一次的死亡。”
他的视线回到我身上,声音轻柔且低沉。
“现在,这愿望也没有改变。”他拇指抚去我溢出的泪,松开眉峰显出一点笑影,“但是,虽然很想死去,一想到死去后就见不到你,便不由得迟疑了……”
“治君。”我哽咽着,一定哭得很丑,拼命擦着止也止不住的眼泪,一面想要捂住脸,一面又害怕见不到他。
泪水扭曲模糊过的世界中,我的爱人伸出手来拥抱了我。那怀抱比我想象中要冰冷很多,但落在耳畔的吻是炽热的。
“所以……没有你的世界,还是晚点再去吧。”他含着笑意的告白飘上天空、沉入海浪,落在飞鸟的羽翼上,去往这世界每一个角落,“光,我喜欢你。”
我紧揽住他,头晕目眩。
——假如我是个大文豪,一定每天给他写86400封情书,表白这每一秒都在加深的爱恋。
哭泣中,治君微笑的双唇落在我唇上。
洋流翻涌,温暖潮湿的南风里,船只启航了。
(正文完)
第28章 年少对白(一)
——大、事、不、好!
已经瞪着天花板看了超过半小时、酸得眼睛刺痛的我还是不敢挪动视线。
实践证明,只要我稍微垂一下眼,就会立刻看到正躺在我身边、跟我面对面的少年沉睡的脸。
由于长时间僵直,手脚都开始发麻,我在心底崩溃面条泪,表情仍然绷得一本正经,足够直接上主席台搞个演讲,生怕下一秒那陌生的少年就清醒过来,见我神情诡异不像好人,一边大惊失色按住我一边报警送我去吃牢饭。
……如果我说我是无辜的他会相信我吗?
可我真的昨晚还在为只差几天的中考复习奋斗啊,结果早上睁开眼却发现和陌生男性睡在一起——救命!十五岁的花季少女为什么要面对这么可怕的场景!
在把爸爸妈妈、诸天神佛、各路妖怪都求了个遍,甚至睡完回笼觉也没有回到熟悉的卧室小床上后,我心如死灰地躺尸不动了。
少年同我亲亲密密地紧挨着,手腿交缠,蓬松黑发蹭着我脸颊,细弱呼吸带起的微小气流沿着我的下颚一直飘落到肩窝里去,留下一抹余温。
我瞪着工业废土风格的原生态水泥天花板,仿佛对横穿它的一道弯曲裂痕产生了莫大兴趣,拿出刷题的审慎目光将这裂痕从头看到尾,又从尾看到头,梗着脖子就是不敢看同床共枕的少年一眼。
似乎建在地下的房间没有窗户,手机也不在我视线范围内,导致我根本无从判断现在的时间,只能怀着少年随时会醒来的恐惧继续煎熬着。
安抚对方的腹稿打到第五十二版,僵成石像的我没等来少年翻身松手以便下床逃跑的机会,反而感受到了他忽然加重的呼吸。
这苏醒预兆像警铃似的把我敲懵了。
所有预想的动作、话术统统烟消云散,在他睁眼的瞬间,我条件反射一脚把他踹下了床,发出达到人类极限的高频尖叫,“唰”地抄起被子把半张脸都裹进去。
“嘭咚”滚落在地的少年本能般一个受身动作,避免了撞上床头柜产生流血事故的可能。他一边按着额角,一边慢吞吞爬起来靠坐在墙壁上,过于宽松的里衣被蹭得衣领大开,露出苍白的脖颈和肩膀。定了会神,那蝴蝶一样轻颤了几下的细密眼睫掀开,一双水雾迷蒙的鸢色眼眸抬起看向我。
少年人还没长开的眉眼仍带着一些柔钝的弧度,可怜又无辜,活衬得我像是个把他这样那样了的恶霸。
……好像也没错。
我战战兢兢,瞬间在床上摆出跪坐伏地的恭敬姿势,视死如归地大声说:“真的非常抱歉!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我一定会负责的请先别报警!”
一口气喊完,等了片刻也没听到声音,我忐忑不安地扬起脸,试图观察情况。
“噗。”少年盘腿坐在地上,一手托着腮,半点没有整理衣物的意思,只是似笑非笑地瞥着我,“台词反了哦,小姐。该报警的是你吧。”
“诶?”我呆了一下,恍然大悟。
就说感觉哪里不对,这角色不是完全对调了吗!
还裹着被子、犹如背着圆壳的蜗牛似的我一点一点直起腰,默默捂住了脸。
“……忘了刚刚的事吧,”我有点结巴,坚强地稳住语调,“总、总之,我确实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一觉醒来忽然身处异地且完全不记得躺在同一张床上的人是谁”,这种话说出口,他会相信吗?
犹豫一瞬,信奉坦诚交流的我还是老老实实把自己的情况告诉了他。
少年不置可否,起身站到床头柜旁,伸手拿起一样东西——好像是一张照片。
盯着那张照片看了一会,他翻腕将它递到我面前。我连忙两手接过仔细打量。
背景在雪山上。拿着拍摄装备的男性侧过脸,笑着招呼身后的人;跟在他身后的女性含笑抬眸,看的却不是镜头,而是他的脸。两人背后风雪过境,明亮的太阳悬在半空,照得天上地下一片灿烂洁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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