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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左光弼被打了脸,悻悻然闭嘴,再不理会昔日友人。
    故友离心,对此楚丘也不太介意,毕竟道不同,不相为谋。他能自愿从培养“储相”的翰林院出来,甘心做一个默默无闻的御史,走的本就是一条寻常官员不能理解的路——不羡青云,只持风骨。
    苏晏不知自己与台下民众互动的这当儿,身后两位副审官友谊的小船差不多已经翻了。
    他顺水推舟,让锦衣卫拿了驾帖去通济钱庄传唤万鑫,实际上是去诏狱把人提溜出来,带到公审大会上。
    要说万鑫此人也是趋利避害的一把好手,原本死也不肯上台作证,唯恐激怒乃至坑害了卫家,连累他再无好亲戚可以攀附。石檐霜本欲对他动刑,苏晏阻止道:“这种人,凡事只为自己打算,就算此刻畏刑屈服,等上了台搞不好要变卦。就得把利害关系给他整明白了,他才会主动配合。”
    于是万鑫“意外”从两名锦衣卫的私下交谈中,得知了不慎透露出的案件内情:卫家要反!被真空教利用着犯君刺驾,是诛九族的大罪!且不说皇帝龙颜震怒,太后那边就算有秦夫人的关系在,也绝饶恕不了谋逆者。
    万鑫本就怀疑,那场大爆炸和卫家、和真空教脱不了干系。谁曾想是真昏头,竟然要谋逆!如此一来,为了自己不被牵连到抄家灭族的境地,除了配合专案调查组,再也没有第二条活路可走。
    他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对苏晏表态,说要将功折罪,只要能把他从这案子里摘出来,留他家里老小一条性命。
    至于姐姐、姐夫,事到临头也顾不得了。况且是他们隐瞒在先,自己总不能为他们的疯狂与荒唐行为陪葬。
    苏晏恭喜他做出了正确的选择,然后让石檐霜给他耳提面命了一番。
    于是在公审大会上,锦衣卫将万鑫带到。
    万鑫在苏晏的连串审问下,先是狡赖一通,最后“被逼无奈”供出了指使者。
    ——即便是事先谈好的条件,他还是留了个心眼,丝毫没有提及卫家,只说全是受真空教的胁迫行事。
    “真空教”这三个字,就这么以广大百姓猝不及防的方式,出现在爆炸案公审大会的现场。
    许多人震惊失语,面面相觑,在人群中形成一股股窃窃私语的潜流。
    苏晏一看这副情形,就知道京城百姓信奉真空教的不在少数,且中毒颇深,并不相信万鑫的证词。
    但是无妨,所谓迷信,就是用来一步一步打破的。
    或许第一下敲击,只能微微震动,紧接着第二下、第三下……许多下,持之以恒地敲击,总有负荷不住、骤然碎裂的时候。
    苏晏皱眉朝万鑫喝道:“真空教早在建国初年就被官府取缔,哪里又来的什么真空教!莫不是你假托一个空头教派,妄图脱罪?”
    太祖皇帝曾经下令禁止真空教传道,百姓都是知道的,故而只敢私底下信奉,明面上绝不敢说。
    苏晏这一问,窃窃私语声更小了,现场陷入了诡异的沉静。
    万鑫大声叫:“草民冤枉!草民就天大的胆子,黑心烂肺,也做不出炸死数千人这种罪大恶极的事来啊!真的是教内‘传头’的授意,草民有……有香长令牌为证!”
    他扑通跪下,从怀中掏出一枚正面刻着八瓣莲花与“香长”二字,背面刻着“大劫在遇天地暗,红莲一现入真空”两行字的牙牌,呈给苏晏。
    苏晏接过来翻看完毕,又让锦衣卫手持令牌,沿着人群边缘展示了一圈。
    人群中有人低声道:“的确是圣莲令……我在其他香长手中也见过,一模一样的。”
    “你也是‘大众’?”
    “是啊,看来都是教友……你们说,爆炸案真的是、是教主的意思?”
    “不能吧!经书宝卷上不是说,我教破的是黑暗,杀的是邪魔,救的是众生,怎么反把白纸坊上千无辜百姓给炸死了呢?这不可能……”
    “都说这场爆炸来得离奇,是天谴,是红阳大劫到来的预兆。可刚才咱们也看到了,分明是那什么尘……尘爆引发的。似乎与天谴没什么关系啊?难道都是骗人的?”
    “可不敢胡说!别忘了如果本心动摇,非但不能免劫,死后还回不了真空界,要永生永世沦为畜生。”
    “也许是哪个‘传头’败坏了,擅作主张,陷教主于不义?”
    “有可能……可是也不对,教主若是连这点伎俩都看不破、制止不了,又如何自称‘佛陀现世,引领众生’?”
    一时间众说纷纭,许多百姓陷入了真假难辨的迷雾中。
    苏晏把牙牌收进证物袋,又说道:“光凭一面牌子,却也不是什么确凿的铁证。你指认一个不存在的教派是爆炸案的真凶,未免荒谬。且不说别的,要真是真空教所为,动机何在?”
    万鑫背了半天的稿子,这会儿派上用场,当即回答道:“为了印证谶谣啊!白纸坊一炸,可不就是‘霹雳兆大劫,天地皆暗,日月无光’么?”
    人群中有个孩童用清脆的声音,跟着唱起来:“‘真空救苦难,红莲现世,混沌重开’。
    孩子嘻嘻哈哈地说:“阿娘,刚才碧纱橱也炸出了一朵好大的红莲呢!是不是也算大劫的预兆啊?”
    周围民众纷纷转头看他。孩童的母亲吓一跳,连忙捂住他的嘴:“别乱说话!小孩子家家的知道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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