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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上三思!内阁议事后臣奉旨来的奉先殿,其他阁臣们都知道,臣若一夜不出门,他们会怎么想?明日朝堂上又会如何议论纷纷?你我君臣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朱贺霖冷笑:“朕不怕损名声,反正在给父皇定庙号时就已经不要颜面地闹过一场了,他们要非议什么,朕不在乎。只是苏阁老如此要脸面、要名声的一个人,怕是想想那副情形就要发毛吧?朕今夜可以放你走,但你必须老实交代。”
    苏晏被逼无奈,坦白:“这药我回京后才收到的,准备压箱底去,没打算用。”
    朱贺霖不依不饶:“别避重就轻,问的是你去边塞时,与四皇叔搅没搅到一起去,同那个阿勒坦有没有一腿?你不老实交代,朕派锦衣卫去查!”
    苏晏自认是个男人,做了就要负责,他并不想对此撒谎,但交代时还是留了个心眼,只把皮糙肉厚且与皇帝打断骨头连着筋的豫王拉出来转移视线,说道:“是,我和槿城在一起了。”
    朱贺霖眼前一阵发黑,好一会儿视野才重亮起,咬牙切齿地骂道:“朱栩竟这无孔不入老王八,我就担心他要借机钻洞,你还不守好篱门,真被他钻了!”
    苏晏听他一气之下就用语粗俗,皱眉阻止:“可骂不得王八,他与你爹一母生的。这不是把自己全家都骂了?”
    朱贺霖反唇相讥:“你还把我全家都睡了呢!怎么你睡得,我骂不得?”
    苏晏:“……”
    苏晏:“臣罪孽深重!干脆把这寸头剃干净了,当和尚去。”
    朱贺霖怒道:“天底下哪一间寺庙敢收你这个六根不净的和尚!说什么出家,是想学武则天,在寺庙里勾搭皇帝呢?不必舍近求远,朕在这里,你来睡!来!”
    苏晏闭目合十:“阿弥陀佛。”
    破空声中飞来一个空碗,苏晏在心弦紧绷时发挥出听声辨位的潜力,侧头躲了过去。朱贺霖脸色铁青,左右张望地想找趁手的东西,砸这个只肯在他面前吃素的假和尚。
    苏晏趁对方去床上拿厚枕头,转身拔腿狂奔,一气打开殿门冲出去,在廊外宫人们愕然的目光中放慢脚步,整了整衣襟袖口,若无其事地说了句:“皇上这会儿龙心不悦,想独自静一静,你们别进去讨嫌。”
    宫人们感激地朝他行礼:“多谢苏阁老指点。”
    苏晏微微颔首,袖手走下台阶,出了奉先殿外的宫门,方才抹了把冷汗,无声道:最终还是放我一马,没彻底撕破脸。唉,这还只交代了槿城,要是再知道阿勒坦的事……我怕是要被贺霖提剑砍死!
    唯恐朱贺霖反悔,派人来捉他回去,苏晏在日斜时分匆匆出了宫,坐上马车直奔自家府邸。见到在老桃树下打坐练功的荆红追,他一颗心方才定了,擦着寒冬里的细汗,惭愧地说:“阿追,我对不起槿城。但这事贺霖迟早会知道。”
    荆红追十分淡定地抬起眼皮看他:“大人体贴坦诚。可豫王此人非凡物,若是知道你对小皇帝挑明了与他的关系,还不知得意成什么样。说来,属下也希望被大人拿出来炫耀一番,不过,说不说还是随大人的意。”
    苏晏越发惭愧,低头讷讷:“阿勒坦的事我没说。”
    荆红追又道:“大人考虑周全。一个是叔父,一个是敌酋,的确得由易到难,慢慢接受。”
    苏晏得了安慰,心里一点也没舒服,反正更羞愧了,往石凳上一坐,趴桌叹气:“造孽啊,造孽啊……”
    荆红追起身走过来,抚摸着他的后背,说:“大人心绪不宁、精神不济,许是这几夜太冷没睡好,今夜属下给大人暖床。”
    苏晏立刻抬起头:“我没事,我很好,不需要暖床谢谢!”
    荆红追微微一笑,笑里带着点凉意:“属下会让大人需要的。”
    第414章 不是省油的灯
    事实证明,汤汉子暖床的效果的确比汤婆子好得多,就是太费体力。
    苏晏在翌日午后方才懒洋洋地起床,看看天色觉得还来得及出门,于是坐着荆红追驾驶的马车,先去千步廊东侧的六部衙门兜了一圈,得知谢、江二人刚走,户部与工部接旨后正赶着筹备钱粮军械,准备运往讨贼平乱的戚敬塘军中。
    可见所谓官场“效率”,弹性真的很大,高效还是低效基本上只取决于两点——利益与恐惧。有利可图自然会加班加点,重压之下也不得不使尽解数。前线将士的再三呼吿,对这些官僚而言哪里比得上顶头上司的一声吩咐呢,这下圣旨当头,更是马不停蹄地去操办。
    苏晏知道这些是任何一个庞大的官僚体系都不可避免存在的问题,但目前内忧外患,他只能先以稳定国内外形势为要,抓大放小。
    譬如说,前些日子给他接风的官吏中那一批拍马屁拍到连脸皮都不要了的,他面上不露分毫,命小厮将其所送礼品登记在册,贵重品当场退还。这些人还在因为名字入了阁老的眼而沾沾自喜,孰不知自己上的是行贿名单,这辈子怕是都升迁无望了。回头苏晏再拿这份名单,在都察院与考功司备个案,一个个查,若是查出个什么渎职枉法的实证,管叫他们连乌纱帽都保不住。
    “吏治”是一项长久而艰巨的工程,治人心远难于治河道,但好在,他还很年轻。还有长达五六十年的时间,可以让他一步步地为这个国家的各个痈疽之处刮毒疗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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