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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晏微微点头:“一个胜利在望仍然谨慎老谋,不肯露出半点破绽之人,的确不好对付啊。”
    高朔笑道:“可大人有办法。这么多年,我就看明白了一句话——大人总有办法。”
    苏晏瞟了他一眼:“不错,一个返璞归真的高级马屁。你对前任上官也是这么干的?”
    高朔当即就想起沈柒沈大人,以及沈大人与苏大人之间的那些谁也说不清的恩怨纠葛,但因怕踩了情伤之人的忌讳,不敢应声。
    苏晏却仿佛释然了不少,自顾自地道:“你说,弈者既已现身,投靠他的沈柒何时现身呢?”
    高朔低着头,更不敢吭声了。
    良久之后,他听见上方传来幽幽的一句:“等我抓到他……我要亲手扒了那层不当人的皮!”
    高朔打了个哆嗦,在心底默默地为前任长官道了声珍重。
    第439章 巨型社死现场
    突如其来的日全食,不仅使得被围困的京城人心更加惶惶,而围城的北漠军队一方亦是生出了慌乱,不少人下马跪拜长生天,祈求天神平息愤怒。
    为此,阿勒坦换上了萨满大巫的盛装,头戴雄鹰帽,身着五色飘带神衣,镜、鞭与杆铃等法器披挂齐全,配着他魁梧高大不似凡人的身躯,站在以木料临时搭建的祭台上,远远望去仿佛一尊异域神祗的雕像。
    他对麾下大军宣称将施展通灵之术,占卜此战吉凶。
    一番煞有介事的跳神仪式过后,天神的旨意降临到这位“神树之子”与“草原圣主”的身上,借其之口下达谕示:太阳掩盖它的光辉,如人遮蔽他的双目,盲目而行则有坠渊之祸。跟紧领路人,辨明正道与歧途,或许会有一个崭新的转机。
    谕示有些曲折复杂,换成中原的求签解卦,大概算是一个险中求胜的下上签。
    不过,大部分的北漠骑兵,包括各翼的大小首领们还是抓住了其中的关键词——“跟紧领路人”。斡丹高举双手,叫道:“谨遵神谕,誓死追随伟大的天圣汗!”
    “追随”意味着失去主导,但同时也意味着被保护的安全感,以及不用为决策的正确与否负责,倘若能遇上一个强大的领导者,这是绝大数人都乐于接受的生存方式。共同追随的人数越多,从众性就越强。
    当骑兵们的情绪被点燃,如海潮般一浪一浪地朝祭台半跪下来,向着他们心目中崇高的君主叩胸行礼时,“谨遵神谕,誓死追随伟大的天圣汗”的呼喊声响彻云霄。
    站在城墙头上眺望这一幕的大铭朝臣与军民们,脸色变得很是凝重。
    于彻之手按烈烈作痛的旧伤处,沉着脸道:“南北转战二十余载,未见如此得民心的狄酋。”
    兵部尚书封思仲叹道:“可以预见,接下来将是一场多么惨烈的生死之战。”
    宁王换了身戎服,罩甲与兜鍪一应俱全,因其身量颀长,倒也显出了几分英武气。他遥遥注视着敌军阵中祭台之上的阿勒坦,眼底闪着难以捉摸的幽光,有那么一瞬间,苏晏觉得他是在庆幸与得意。
    他似乎敏锐地感觉到了苏晏的目光,转脸看过来。苏晏在他动作之前,迅速移开视线,把缎面斗篷的风帽拉了拉,遮住了半边脸。
    宁王温声道:“时已四月,苏阁老还这般畏寒么?”
    苏晏答:“城头风大,吹得本官脑瓜子疼。”
    宁王轻微地挑了挑眉,因着这位关键人物的娇气,心底警惕感不觉降低了些,嘴里道:“那可要保重身体了。”
    “多谢殿下关心。”苏晏随口说着,微微眯起眼,遥望敌方浩荡的军阵中那位夺人眼目的北漠圣汗兼萨满大巫,心道:大黑把神棍的一套玩得真溜。要将草原上这么多氏族部落拧成一股绳,政教合一确实是最高效的统治方式。这是天生的领导才华,佩服佩服。
    至于阿勒坦到底是真神子还是真神棍,重要吗?
    时势造英雄,民众需要信仰时,信仰就是真实的存在。即便在后世的末法时代,让一个教宗去扪心自问,信仰与世俗在他心中孰轻孰重,又会得出怎样的答案呢?
    苏晏是个很有界线感的人,之前没有,之后也不会逼问阿勒坦:你们所谓的萨满秘术,究竟是不是真的?
    所以他与他们既水乳交融,又各自成为独立的个体。
    所以他们既能离开他各行其事,又永远离不开他,把他放在心头唯一的明亮处,时时端详,时时思念。
    与此同时,城墙门楼上的人影,看在阿勒坦眼中只是一片黑点,但他知道,他的乌尼格就在那里,而与虎谋皮的弈者也在那里。
    阿勒坦在霎时间生出了个野心勃勃的念头——倘若不按计划行事,踏平一切阻碍后把乌尼格带走,让他做只属于自己一人的天赐可敦,是否可行?乌尼格不愿离开中原也没事,就把京城变成他们的冬日行宫,到木已成舟之时,他会是怎样的反应?
    你可以试试。耳畔仿佛响起了苏晏悠然的声音。用一个破釜沉舟的结局,来赌我会不会因情废志,如何?来嘛,试试看嘛,圣汗。
    渐暖的晨风中,阿勒坦忽然打了个激灵,背泛寒栗:一念起而一劫生,经书果然所言非虚!乌尼格从来都不是个会被他人意志劫持之人,一旦逼入绝地,很可能会玉石俱焚……咳,他险些着了心魔的道。
    “吹响牛角号。”阿勒坦吩咐传令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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