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煜深吸一口气,看向齐公公,问道:“眼下昭仪娘娘如何了?”
齐公公叹息道:“尚在禁足,陛下还未发落。但是殿下,陛下一向对后妃干政一事厌极,昭仪娘娘,怕是凶多吉少。”
裴煜的手,陡然攥紧坐下床单,额角处青筋亦是根根绷起。他想救昭仪娘娘,可是现如今,自己也身在囹圄,怕是他急到吐血,都无力救出昭仪。
他没法儿回国,以他当初在大梁的处境,也根本没有能求助的人。
萧栖迟扶着裴煜,目光落在他几欲泣血的面容上。她记得前世的事,隋昭仪出事,正巧赶上萧晚迟归国,隋昭仪的命,就是萧晚迟帮着裴煜保了下来。自此,萧晚迟深得裴煜信任。
念及此,萧栖迟对裴煜道:“六殿下莫急,或许……我有法子。”
裴煜和齐公公同时看向萧栖迟,眸中的光芒就好似快溺毙之人见到了救命稻草。
萧栖迟却不及言说,转头对门外的许上云说道:“这位公公远道而来,想来一路兼程,你带他下去休息,好生照看。”
萧栖迟在最后四个字上压重,凝视许上云的双眸,许上云会意,上前将齐公公请了下去。
齐公公临走前,颇有些放心不下,但又不敢违逆萧栖迟的命令,只好跟了许上云离去。
萧栖迟看着齐公公离开的背影,瞳孔微缩。隋昭仪被禁足,一个禁足后妃宫里的太监,是如果离开皇宫的?不仅能离开,还能一路北上,通过重重关卡,来到大周汴梁。
等许上云带齐公公离开,关好门,萧栖迟这才抿唇一笑,将裴煜扶好在榻上。正欲抽出手臂,却被裴煜一把握住,他急言道:“不知公主有何法子?”
萧栖迟任由他握着手臂,对他道:“历朝历代,质子出国,一为质,二为交。交,便是质子与所在国的关系。若让梁帝知晓,六殿下深得大周皇室的心,想来看在大周皇室的面子上,会对昭仪娘娘网开一面。”
裴煜闻言,神色暗淡下来,漆黑如星的眸子,在眼眶里左右不定,他迟疑道:“可我并不得皇室的心,若是大周先帝还在,或许我尚能恳求一二,可是现如今……”
萧栖迟伸手盖住裴煜握着自己手臂的手,说道:“父皇不在了,但还有我啊。我即刻便修书一封,以我的名义送去大周,给隋昭仪。如此这般,梁帝也不好揣摩你同大周的关系,投鼠忌器,想来隋昭仪可保。”
这便是身份,便是权力。让裴煜几欲呕血的事情,让她来做,不过就是一封书信就能解决的事。
裴煜怔怔的看着萧栖迟的眼睛,不知是担心的还是感动的,眼中竟有一层水雾,他喉头微动,哑声道:“为什么帮我?”
萧栖迟一笑,就这般扶着他的手臂,在他塌边挨着他侧身坐下。同样的话,她曾经也问过裴煜,而她也说出和当年裴煜同样的回答:“因为你值得!”
曾经的裴煜,给过她无数的美好。那些闪着光的回忆,让她得知裴煜迎娶太子妃之后,还是无法狠下心离开他。心里总是抱着希望,以为他还能像从前一样。
彼时的回忆,似天光般漫散而来,萧栖迟柔声开口:“我看得出来,殿下是个极好的人,有自知之明,也看得到别人的好。帮别人,或许会忘恩负义,但是殿下,永远不会。”
无论是为了自己的身前身后名,还是出于他对自己的要求,裴煜确实是个极负责的人,于此一点上,无人不称赞。这便是他似神明的一面。
心跳蓦然失了一拍,她了解他?裴煜凝视着萧栖迟的眼睛,缓缓道:“是!我永远不会!”
萧栖迟的面容,渐渐和他幻想中爱人的模样重叠在一起,曾经那个憧憬的模糊人影,在心中忽然有了形象,就是萧栖迟。
裴煜有些不敢再看萧栖迟的脸,眸光下垂,却忽地瞥见,自己正紧捏着她的小臂,而她纤细的手,正盖在自己那只手上。
裴煜呼吸一瞬间紊乱,慌忙放开。萧栖迟这也才从回忆中惊醒过来,四目相对,二人收回手,不好意思的干笑两声。
裴煜这样的神色,萧栖迟已是许久未曾见过,他们的感情,早在裴煜成亲后,无数次的争吵中消磨殆尽。
即便她从来没有一刻停止过爱他,可是裴煜……却早已不复从前。
萧栖迟笑停,忽地道:“若我定亲的人,不是温行玖就好了。”
裴煜闻言,似是意识到什么,心脏骤然紧缩。可他只是个未来不知在何处的质子,凭什么肖想大周的长公主。何况以人家的身份地位,自是更希望与自己匹配的人,是个门当户对,出色的人。他……不配。
念及此,他笑道:“太后给殿下选的亲,想来极是不错。”
裴煜眼神中一瞬的落寞,还是被萧栖迟敏捷的捕捉到。这样的神色,曾经萧栖迟也有过。
那时她想,一个失了家国的公主,连寻常百姓都不如,凭什么嫁给大梁的皇子。可最终是裴煜,给了她无数的信心。用他饱满的爱,用他那张翻黑为白的巧嘴。
他曾说:“栖迟,你别怕,你只管好好跟着我,其他的事交给我,时机到了,自然水到渠成。”
那时的他,真的像一棵大树,站在高山之巅,遮挡所有的风雨。她则可以安心的躲在他的身后,什么也不必担心。
裴煜不敢,觉得自己不配,那么就让她像当初他一样,来给他信心,给他敢来爱的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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