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一幕幕在眼前回访,她所有爱慕,所有恳求,所有眼泪,仍旧在他心里清晰可见。可时至此时,他愈发的觉得萧栖迟可怕,她得是有多狠的心,才能将一切都演得那么真实,心里丝毫没有愧疚和负担。
心间如刀剜般的痛,刺得裴煜难以呼吸,可被萧栖迟如此戏耍的恨意,却让他的头脑变得愈发清晰。
他看向萧晚迟,问道:“萧栖迟抓你来时,说了什么话?一个字都不许改,全部复述给我听。”
不似他,被抓至今,却连她半个字都听不到,所有的一切,都只能靠自己揣测。他想听她说过的话,想听这个自己未曾见过的她,说过的话。
萧晚迟听罢,冷笑一声,恶狠狠的嘲讽道:“她就是个疯子!她说的话,有什么好听的?全部都是些找不到北的无稽之谈。说什么她好心救我,她救我什么?毁了我的容,将我囚禁在地牢里,受尽酷刑,是救我吗?”
“而且……”萧晚迟瞪一眼裴煜,满是一副胜利者的姿态,对他道:“当初你若是听我的,不拒绝我,就不会有这个下场!你父皇呢?”
裴煜苦涩的笑笑:“父皇驾崩,雁京沦陷。”
萧晚迟闻言一愣,随后哈哈大笑起来,眼泪都笑了出来,指着裴煜道:“活该啊!活该!以后,咱们就在这地牢里,好好作伴吧。”
裴煜扫了萧晚迟一眼,无论是神色还是说话的语气,她全然没有了曾经的教养,真的像个街头的疯乞丐。他也懒得在搭理她,自顾自靠墙,闭上了眼睛。
而此时此刻,公主府正厅内,只听一声脆响,一个花瓶摔碎在江韬脚边。
江韬面色凝重,一动不动的立在厅中。萧栖迟厉声道:“他好大的胆子!连你都进不去了吗?”
江韬再次行礼道:“是!殿下离京时,留下看守梁靖城的十位兄弟,确已被杀。臣奉殿下之命进宫,却被拦下。”
萧栖迟听罢,眸色愈发的寒,好个梁靖城,当真翅膀硬了。敢跟她玩儿阳奉阴违的这套,她叫他怎么死都不知道。
萧栖迟对罗映道:“去备轿,进宫。”
罗映行礼而去,萧栖迟向江韬问道:“天牢那边呢?”
江韬回道:“眼下局势不稳,梁朝的裴煜,还是暂且不要送进天牢的好。”
萧栖迟深吸一口气,梁靖城极恨裴煜,眼下送去天牢,怕是稍不留神,裴煜便会被他所杀。她不想裴煜死。
念及此,萧栖迟对江韬道:“那便先在地牢里关着吧。你去点五十人,随我进宫,把那没根的东西抓出来。”
说罢,萧栖迟拂袖出门,江韬点好人,紧随在萧栖迟轿辇之后,一路到了宫门外。
可刚到宫门口,江韬一看前头的情形,却不觉皱眉,但见文武百官,都在宫门外,低头说着什么。
众官员一见昌阴长公主府的轿子出现,当即眼前一亮,乌压压围了过来。
轿子被迫停下,轿中的萧栖迟还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就听轿外不断有官员高声质问道:“自去岁以来,长公主威胁牵制陛下,做着朝堂实际的掌权人,此事可当真?”
“长公主忌惮太后娘娘,故意暗害太后,伪造不利于陛下的遗书。让陛下被天下嘲讽不孝,此事,可是长公主所为?”
“调动兵权,左右任官,追缴太师,攻陷雁京,敢问长公主,是要效仿武周,还是要效仿高阳?牝鸡司晨,祸乱朝纲,颠倒阴阳,长公主,您认吗?”
“身为长公主,私下组建轻骑营,豢养私兵,看守勤政殿。长公主殿下,您这是要挟天子以令诸侯吗?”
百官一句句的质问下来,萧栖迟在轿中听着,当真被气得笑了出来。好个梁靖城,为了保住自己,竟是将她推到最前,推到了风口浪尖上。
听着百官在外头聒噪,萧栖迟命人压轿,从轿上走了下来,锐利的目光,如刀刃一般扫过外头所有人的脸。
见萧栖迟出来,方才质问不断地官员们,反而安静了下来,各个正义卫士般看着她。
萧栖迟扶着罗映的手,挨个从挺身站在最前的官员们面前走了一圈,而后问道:“怎么?当初一个个喊着深受陈太师掣肘,喊着陈太师一手遮天,喊着朝堂黑暗!除了谢非复,你们却一个个的,躲在明哲保身四个字的后头,还得孤来为你们肃清朝堂。如今陈太师失势,你们不感谢孤,竟还跑来围攻质问。”
萧栖迟眼风一扫,接着道:“大梁盘踞北方数百年,我大周北境,便数百年深受其害。如今,孤善用人才,苦心经营,攻陷雁京,大梁并入周土。我大周逢幼主,遇权臣,孤若不站出来,岂有今时今日的朗朗乾坤?敢问诸位大人,对此,有何不满吗?”
话音落,齐相国上前一步,行礼道:“长公主殿下无私开明,为我大周,创下这惠及千秋万代的举世功业。能做出这番成就的人,想来心胸开阔,公正无私!临危时受命,功成则身退!权臣失势,收复北方,长公主殿下已是功不可没,如今功成,应当爱惜名声,还权于陛下,交出轻骑营,安心归府,相夫教子。”
萧栖迟一声冷笑,挑眉道:“说白了,你们是来要轻骑营的,是不是?你们怕轻骑营在孤手上,威胁皇权。但孤需要你们明白,这朝堂的权力,从来都不在孤得手上,若是在,你们这群匹夫,哪有机会来这里质问孤?想要孤交出轻骑营,想都别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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