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屑:“明明跟我一样的血脉,他却是享尽了世人爱戴追捧,就连你也不例外。”
“薛闻笛,你告诉我,他到底哪里好?哪里值得?”
刀光剑影之中,血光冲天,薛闻笛只觉后背一痛,有什么锐利的东西贯穿了他的骨肉,温热的鲜血洒了一地,渗进草根、石缝。落日彻底不见了踪影,天色黯淡,月亮还没有挂上枝头。
薛闻笛看不清面前那张脸。
“要是成功了,我就来接你。”那人说着,又慢慢向他靠近,“要是不成功,我就让薛思给我陪葬。”
“而你,”笑声分外遥远,分外清晰,“我要你一个人好好活在世上。上穷碧落下黄泉,我要你们师徒永不相见!”
薛闻笛最后的目光,落在了那人颊边的浅痣上。
他快死了。
薛闻笛捂着头,摇摇欲坠。
面前倏地出现一个人,将他紧紧抱住。
薛闻笛什么都感觉不到,视线之中,只能看见那颗浅浅的痣。
“去死吧。”
他低声呢喃,发了狠,拼着最后一丝力气,对准那人心口,将横雁捅了进去。
鲜血又一次染红了衣襟,他头脑昏沉,分不清过去将来,他只听见对方闷哼一声,又将自己抱紧了些。
“快点去死啊。”
薛闻笛握着剑柄,又刺进去几分。
他的灵气完全被压制,眉心那点细小的漩涡仿佛成了一道天堑,一道深渊,他不断下坠,永不见底。
他快死了。
薛闻笛只记得这件事,这就是濒死的感觉吗?
他的手渐渐脱离剑柄,却被另一只手紧紧握住。他像一只折翼的飞鸟,在坠落途中,被人轻轻接住,捧在了掌心。
强大的灵气冲破钟有期给他设下的层层束缚,驱邪除晦,拨云见日。
薛闻笛混沌的灵思中,透进清澈的光亮。
眼前的景象终于清晰起来,他正被薛思紧紧抱在怀里,像是要与对方血脉相融。
“师父?”
薛闻笛意识回潮,才惊觉身上的血来自哪里。
“师父!”
薛思忽然按住他的后颈,贴在他耳边温声哄着:“别看,别看。”
热泪落了下来,很快浸湿了肩膀。
薛思说话声音很低,他知道时间不多了,他得和他短暂地道个别:“小楼,你记不记得,师父告诉过你,横雁是一把能斩断尘缘的剑?”
薛闻笛紧咬着唇,无法应声,他怕一松口,就只知道嚎啕大哭。
“横雁能斩断钟有期与聚魔池的联系,同样的,他也能斩断我与锁春谷的联系。”薛思安抚着,他很想再吻一吻他,可实在没有办法,“联系一断,我就会被魔气吞噬,成为彻头彻尾的魔物,你要回去,回谷里去,祖师爷留了东西给你,你记着,要一个人回去。”
薛思喃喃着,灵气飘飘,倏地就散了:“我会一直等你,等你来找我。我知道你向来,言而有信。”
他的手缓缓落了下来。
薛闻笛抽噎着,抱住他,一遍又一遍叫着:“师父,师父,你醒一醒,你睁开眼看看我……”
连枫冷眼旁观着这一切。
血月依旧,黑暗不曾退去。
薛思逐渐起了变化,魔气剧增,银色鳞片遍布全身,但他没有像钟有期那般完全化形,而是维持着人身。横雁被逼出体外,连带着薛闻笛也被震出好远。
在场之人,除了连枫,都僵在原地。
薛思很快睁开了眼。
依然冷冷清清,不悲不喜。
薛闻笛站起身,脸上还有未擦干的泪痕,双目含情,好像受尽委屈似的。
被魔气吞噬的人,会丧失理智,心窍闭锁,听不进任何阻拦。可薛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不言不语。
或许,师父还记得自己?
薛闻笛提了心,不光是他,所有人都在紧张。
薛闻笛在担心师父是否忘了他,连枫在担心薛思失了理智,会误伤他们。
只消片刻,寂静黑夜里,响起了那淡漠如水的声音:“正道之人,杀之。”
连枫满意地吹起了她的长萧。
魔气成刀,声声催命,薛闻笛连番当下,在密集如雨的攻击中杀出一条血路。
这条路,却是通往薛思。
对方沉默地站在原地,注视着那个重重杀机里,向他扑来的年轻人。
“你是打算来杀我?”
他问。
这个人给他感觉很不一般,但他不太清楚是为什么。
“当然不是!”
薛闻笛单手结印,直接拧断了射向他的羽箭,横雁脱手,为他撑开一道弧形的保护障。趁此机会,薛闻笛纵身一跃,两腿夹住薛思的腰,挂到了他身上,狠狠亲了他一口。
薛思明显愣住了。
薛闻笛亲得很重,直接撞到了他的牙齿,有点疼,还有点懵。
“横雁!我们走!”
趁着对方愣神,薛闻笛跳上他的爱剑,“亲了我,将来可是要八抬大轿来娶我的!”
声音远去,黑夜散尽。日光还是灿烂的日光,群山还是寂静的群山。
“追!”
连枫发令。
“不必了,你们不是他的对手,追也是白追。”
薛思发了话,收了剑,甚至连身上的鳞片都褪了干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