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闻笛的雨燕也可以用来标记各自的位置。
曹若愚一直牢记这一点,只是这一路走来,都没有什么发现。他只能背着文恪去另一座山头。那条路不大好走,到处都是深深浅浅的脚印和泥坑,就连路边的树干上都是触目惊心的剑痕。
曹若愚蹙眉,问道:“文长老,你有没有觉着哪里不对劲?”
文恪眯着眼睛,着实看不出个端倪,就决定放两张符出来,没成想,曹若愚脚步一顿:“在山下边。”
“下边?”
文恪不明所以,但当曹若愚背着他爬上山顶的时候,他就什么都明白了。
秋夜山是一座绵延高岭,有几座主峰,山路崎岖,人在里边转悠很容易分不清方向。但曹若愚记得住,他知道现在的山峰不是那个夜晚,施故和魔都打斗的山峰,坍塌的碎石也不是那天造成的。而且,雨燕有了消息。
曹若愚紧了心,将文恪放下,走到山顶崖边下张望。这座山峰相对较矮,但是一眼也看不到底,雨燕就在正下方。曹若愚不知道下边是谁,是二师兄三师兄又或者是小师弟,他心一横,转头和文恪说道:“文长老你在上边等我,我下去一趟。”
对方一愣,忙不迭应着:“我跟你一起下去。”
“这山崖很陡。”
“可我会御剑。”
曹若愚一时沉默了。他本想说,文长老你眼疾难愈,下去会有危险,可是现在——人家会御剑。会御剑,会御剑!
曹若愚巴巴地垂下眼帘:“哦。”
文恪见他这副失落不已的模样,跟只丢了骨头的小狗似的,不由想笑,可是笑完又不知要安慰他些什么,便抿了下唇,不再言语。
文恪御剑的本事很不错,起码比曹若愚强多了,两个人平稳地落到了悬崖底下。那里依然是一片碎石,但曹若愚头一仰,看向陡峭坚实的崖壁,那里的岩石坚硬平整到如同一块镜子。
这碎石,不是自然脱落的。
曹若愚心中忐忑,在这片狼藉中不断翻找。他的手时不时抖动两下,连着心也揪在一起,他甚至无比希望,雨燕只是掉了,这下边空无一物。
可惜,事与愿违。
老天爷偏偏要作弄他,偏偏要不如意,要往他千疮百孔的心上再捅一刀。
碎石堆下边还是出现了一张他无比熟悉的,惨白的脸。
“二师兄!”
幽幽崖底回荡着一声痛呼,文恪也怔了怔,慌忙跑去帮忙。
傅及被埋在碎石堆下边,好些骨头都被砸断了,脸上没有半分血色,凌乱的头发遮住了他额前的伤口,看着十分刺眼。曹若愚哆哆嗦嗦去探他的鼻息,当感觉到一丝微热的气流卷过指尖时,少年忽然就落了泪。
“二师兄你撑着点,我马上救你出来。”
曹若愚喃喃着,手上动作加快许多。他费力地刨开压在傅及身上的碎石,十指渐渐被鲜血染红,傅及就这么毫无生机地躺着,曹若愚怕自己稍微慢一点就拉不回来他了,眼前朦朦胧一片,全是水雾。他用力眨眨眼,挤出泪水,文恪见他伤心,出声安慰道:“别怕别怕,我在这儿。”
曹若愚也不答话,文恪手下一顿,好像摸到了某个毛茸茸的东西。他一缩手,指尖多了几缕黑色的毛发。文恪凑近了些,想看仔细些,但还没等他辨认出这是什么,曹若愚就将傅及拖了出来,连带着还有一只半死不活的黑猫。
文恪蹙眉:“山底下有野猫?”
还这么巧和傅及埋在一块?
一贯谨慎的他试探了下那只黑猫,并没有感受到任何魔气。曹若愚也来不及思考太多,抹了把眼泪问他:“文长老,您能帮我一起抬下我二师兄吗?我怕背着他又压到他断掉的肋骨。”
“先砍些木头来,给他固定一下。”文恪蹲下身,给傅及塞了一颗保命的药丸,他虽然出来得急,但这种小药丸几乎不离身,这是十年前留下的习惯。
文恪垂眸,修长的指节按住傅及的脉搏,还好,还活着。从这么高的悬崖上掉下来,埋在碎石堆里不知几天几夜,竟然还活着。
真是个顽强的年轻人啊。
文恪不免慨叹。
他简单给傅及处理了下伤口,曹若愚也依着他的吩咐,砍了些木头来,文恪做了个简易的夹板,给人固定住断肢。
做完这些,文恪道:“我们先回临渊,他伤成这样,不能再拖了。”
曹若愚听了,脑海里却回想起傅及守在孙夷则床边的背影,心头忽然涌上些道不明的情绪,温声道:“我们不去临渊,去岁寒峰,可以吗?”
“嗯?”文恪感到奇怪,“在临渊的话医治起来会比较方便。”
“岁寒峰也有药,我师父有好几个仓库呢,你要什么我都能给你找来。”曹若愚不知为何,很是执拗,文恪沉默了,却不敢迟疑太久:“好,那我们出发。”
他蹲下身,指挥着曹若愚要怎么搬运这位伤患,少年突然又没头没脑地来了句:“谢谢你,文长老。”
“不谢。”文恪淡淡的,他猜不透曹若愚的想法,明明之前很好猜的。
但这一刻又不是了。
文恪有点茫然,曹若愚还带上了那只黑猫,说是有缘分,都受了伤,没有见死不救的道理。文恪也默许了,少年就冲他笑笑,又一次道谢。
“不谢。”文恪重复着,他还是不懂,但又觉得不好劝,哪怕他认为这只黑猫不吉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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