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欢翎跟在他身后,说:“我们能去哪啊?不会把我们扔到山旮旯里去吧?”
路千棠说:“不知道,这个我又做不了主。”
秦欢翎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撇着嘴绕着他看了一圈,说:“头儿,现在几月啊?”
路千棠莫名其妙:“五月底了——你想说什么?”
秦欢翎欠不嗖嗖地跟他笑说:“啊,五月底啊,该是夏天吧,这我怎么瞧有人春意泛滥的呢。”
路千棠唇角一扬,侧头看他:“你嫉妒啊?”
秦欢翎噫了好几声,抬手一通乱挥:“快走开走开,春风都扑我脸上了。”
路千棠没跟他计较,只说:“这段时间也不要惹事,反正就要走了,犯不上。”
秦欢翎叹气:“知道了,这话你说八百遍了,再说了,都这么久了,早习惯了。”
路千棠略微一顿,说:“你们跟我回来,受委屈了。”
秦欢翎听他语气认真起来,忙道:“哪有委不委屈的,说这个就见外了,待在梁衮也不一定好到哪里去,现在梁衮都半封锁了。”
路千棠一笑:“你的消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灵通了?又是陈宣讲给你听的?”
秦欢翎挠了挠后脑勺,笑说:“他天天精明得很,我是不能和他比,他都懒得跟我说,还是我自己去问的。”
路千棠轻叹一口气,眉眼低垂,说:“其实我也不知道以后要怎么办,只希望你们不要因为我的决定受牵连。”
秦欢翎跟着他走到校场边,踢了踢乱石,语气随意,说:“哪有牵连这种说法,我们的命不都是挂在一起的嘛,你要是不好,我们也好不了了。”
路千棠侧头看他,轻勾唇角,说:“就冲你这句,我也不敢随便说丧气话了。”
秦欢翎大咧咧一笑,说:“有什么好丧气的,我们是什么?梁衮的鬼骑!区区凡人,挡得住鬼吗?”
“说得好!”路千棠也笑起来,搭在刀柄上的手指骤然收紧,“鬼骑到哪里都是鬼骑。”
路千棠顺着刀柄摸下去,指尖感受着粗糙的花纹质感,突然有了一种站在地面上的实感。
五月二十八日转眼间便到了,最近很是多雨,这天从清早就开始下雨,到晚间又雷声大作,雨势凶猛起来,水珠砸在京砖上噼啪作响。
萧利从在宁寿宫摆了一场大宴,说了许多场面话,繁琐的流程走了好一会儿才正经坐下来吃饭喝酒。
路千棠坐的位置不远不近,夹在人群里觉得十分不自在,只听见外头的炸雷一声接着一声,心思晃晃悠悠地飘远了。
他应和着喝了几杯,有些烦闷地找借口出了大殿,屋檐淅淅沥沥地坠下珠帘般的雨幕,整个宫城都仿佛笼罩在雾气里。
路千棠靠着殿外的高柱静静地看了许久雨,突然听见雨声里掺杂了有人说话的声音,他转头看过去,正看见那位殿下前呼后拥地出了大殿,端的还是一副矜贵疏离的神态。
路千棠低头行了礼,正要走开,突然叫人喊住了:“这位是……梁衮来的将军?”
路千棠只好又转回身答话:“是。”
他这才看见问话的是显安侯家的世子钱礼,头一次当值可就是犯了这几位的太岁。
路千棠隐隐有些不快,不想多和他们交谈。
旁边不知是谁家的公子接话道:“梁衮来的?这位看着真不像个打仗的。”
钱礼发出些意味深长的笑声,说道:“确实不像——正好四殿下要去后面的亭子玩儿,这位小将军一起?”
路千棠下意识看了萧轻霂一眼,正想拒绝,结果那位殿下一笑,说:“要问问人家愿不愿意去才行。”
钱礼大笑:“谁敢拂我们四殿下的面子——这位小将军要当第一个?”
路千棠一阵窒息,这不是强买强卖吗?
路千棠不知道他到底什么意思,眼下当着旁人面也只好陪笑道:“四殿下都开口了,自然没有不去的道理。”
萧轻霂微微挑眉,目光里带了些戏谑。
穿过一条回廊便到了那凌然湖上的一方雨亭,周遭荷花荷叶被暴虐的雨势打得东倒西歪,雨打乱荷的声响倒是给单调的雨声添了几分闲趣。
萧轻霂落了座,抬眼看他,说:“坐我旁边。”
路千棠自然是不怕坐他旁边,只是觉得旁人的眼神有些刺目,自己对这种视线已经再熟悉不过,便仍佯装不知地在他左手边落座了。
钱礼和那些郢皋纨绔没什么两样,满脑子都是些不三不四的东西,他起身绕到了路千棠身后,往他肩上一拍,右手的酒杯就快挨上他的脸:“打仗的,了不起,来,我敬你一杯!”
路千棠微微皱眉,正要避开,一柄折扇兀然拍开了那只手,萧轻霂神色不冷不热,说:“放尊重点。”
钱礼一愣,也没往心上去,大笑着挪开了酒杯,抬手一饮而尽,又晃晃悠悠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萧轻霂抬手给他倒酒,路千棠又偷眼看他,实在不明白这位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陪坐的另一位公子倒是先笑了:“四殿下亲自给你倒酒,小将军果然面子大。”
路千棠眉眼一沉,没作声,心说你们四殿下还给我洗澡呢,吓不死你。
一席人刚坐着说笑了一会儿,那边就有太监急匆匆地跑来,说侯爷在找世子,叫钱礼赶紧还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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