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竹疾步走到门外,叫婢女去煎药,又回身看他脸色仍然煞白,替他顺了顺气,问道:“殿下,这几日要不告了假吧,不然药效一沾那香又要打折扣。”
萧轻霂是泡在药材堆里抢回来的命,本就不大受得了太烈的香料。这些天萧利从总留他待在世安殿,夜间也叫他睡偏殿暖阁里,他时常在世安殿的浓香里喘不上气,吃的药也像是被烈香给冲掉了。
萧轻霂摇摇头,说:“等卿知回来了,去请那位大夫来看看。”
半盏茶时间过去了,没成想卿知没回来,那个王家公子倒是大咧咧地上门了,一副油光水滑的纨绔模样,让人看着就生厌。
那王公子见礼都见的潦草,似乎根本没把那位瑾王爷放在眼里,笑道:“瑾王殿下果然名不虚传,是郢皋城里一流人物,怪不得身边的婢女都不似俗物。”
萧轻霂冷笑,没应声。
姓王的又一作揖,不要脸道:“在下实在喜欢卿知姑娘,想跟瑾王殿下讨去做个侍妾,我们王家绝不会委屈了她,殿下若是愿意,在下今日就备好聘礼……”
萧轻霂猛然掷了茶盏,正中那姓王的右耳,热茶顺着王公子的脖颈淌下来,他被烫的嗷了一嗓子,前后左右乱蹦,像是领口钻了蝎子,青瓷茶盅在他脚边碎开了花。
王公子手忙脚乱擦水渍,恼怒道:“我好声好气来求亲,殿下生了天人容貌,怎么行事作风倒像无赖地痞!”
萧轻霂擦了擦手,随手扔了那方素帕,慢悠悠地站起身走了过去。
“你算个什么东西?”
萧轻霂在他身前站定了,凤眼微挑,眼神凌厉得怕人,突然一脚踹上了那人小腹,姓王的当场被掀翻在地上,一时连呼痛的声音都没发出来。
旁边的府兵顿时一拥而上,忙去照看他家那个被病秧子一脚踹翻的废物少爷。
萧轻霂身形不稳,雁竹眼疾手快地扶了他一下,低声叫了他一声:“殿下!”
萧轻霂摆摆手,还没说话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殿下!”
这厢乱成一片,那厢显安侯家的世子爷刚好上门,正瞧见瑾王殿下面白如纸,衣襟上都沾了血,又是一脚把刚站起身的王公子再次踹翻了。
“不要命的畜生!瑾王殿下你都敢动手!你脖子上几颗脑袋!”
王公子看看这边,看看那边,又是疼又是气,眼下也终于有些怕了,竟然连句辩白都说不出口。
钱礼快步走到萧轻霂身边,半跪道:“殿下恕罪,要打要罚,那畜生交给殿下处置,我已经把卿知姑娘带回来了,还请殿下先看大夫要紧。”
钱礼话音未落,门外便是一声惊呼,卿知忙不迭地跑到瑾王殿下身侧,眼泪都在打转,急道:“这是怎么了?好多年不见咯血了,这是怎么弄的?”
萧轻霂斜倚着缓了好一会儿,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抬手示意他们不要围着,就瞧见卿知脸上错综的掌痕,头发也乱着,怕还是回来的路上急匆匆整理了一番。
萧轻霂又是一番气血上涌,猛地抓住了卿知的衣袖,怒道:“他打你了?”
卿知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忙去遮红肿的脸,说:“快、先叫大夫,殿下别动气,我好好的,世子找到的快,我没事。”
萧轻霂身上微微颤抖,想着刚送走一个不知多久才能再见上,这下连眼皮底下的都护不住,算什么狗屁王爷!
萧轻霂突然站起身,眼睛里全是骇人的杀气,卿知吓得半死,哭着去扶他,萧轻霂只是晃了晃,紧握的拳头咻然松了,喉间一甜,又咳了一口血。
注:
异乡易得离愁病,妙药难医肠断人*:出自《西厢记》
第54章 重病
路千棠他们一路走走歇歇,不用十天便抵达了古阳城,州牧得了消息,十分妥帖地迎了这支骑兵,叫府兵给他们安置好了住处,次日在桂枕楼大摆洗尘宴。
桂枕楼是杏烟河畔最富盛名的酒楼,透过阁楼的花雕竹窗就能看见夜灯升起后的杏烟长河,红影流光的画舫烛火晃了多少世人的眼。
秦欢翎颇为惊奇地观赏了一圈,简直连嘴都合不拢了,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愣头青模样,直拍陈宣肩膀,低声道:“我的亲娘哎,原来我们也能有这种待遇啊,跟京西营那群混子打交道多了,都不知道这世上还有明白人了!”
陈宣很是嫌弃地把他的手拍下去,说:“漂亮姑娘这么多,你可别把口水滴人家身上。”
秦欢翎心情很好,也不回嘴,笑说:“待在这儿还挺好,要是能埋这儿,骨头都能香几百年。”
“收收你那没出息的样儿。”陈宣瞥他一眼又往里间那桌看过去,“你说,我们副将到底是怎么练出来的,刚刚还一副思乡情切水土不服的模样,再看这会儿,游刃有余得很呐。”
秦欢翎刚跟倒酒的美人眉来眼去了一会儿,说:“他不就是京西营出来的,还在御前待过,对了,我记得他以前好像是在茶馆里当学徒来着,迎来送往的——嗐!郢皋那种地方,老鼠都能成精,八成就那会儿练出来的。”
秦欢翎喝了口酒,美滋滋地品了一会儿,又想起了什么,撂了酒杯凑过去低声说:“不过话说回来,刚在梁衮的时候,你没跟着他是不知道,哪里像一个茶馆里长出来的——刚开始我还觉得,瞧着像是个好说话的,啧,里头狠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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