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板砖上沾着他的血,跟不知何时落下的雨水沾湿在一起,结成薄薄的冰。
陆枕躺在那里,就跟躺在棺材盖上似得冷。
后背很疼,撕裂一般感受不到皮肤。那血蜿蜒开来,顺着青石板砖的缝隙纹理流淌,汇成一股小溪。
一滩一滩的堆聚,沾湿了所有人的鞋底。
雨水打在脸上,像针刺一般阴寒,留在他深陷的眼窝处。
陆枕屈了屈指尖,最终什么都没抓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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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她苏汉三又回来了(大修)
“这是文书。”烧着炭盆的书房里, 永宁公将手里的东西递给苏邀月,“有了这份文书,你就能脱离奴籍, 变成良民,好好过日子了。”
“多谢公爷。”苏邀月伸手接过文书, 贴身放好。
永宁公看着眼前的女子, 不免为自家儿子不平,“我从未见过像你这般自私自利, 心肠冷硬的女子。”
苏邀月顶着一张甜美的无辜脸道:“那你今日就见到啦。”
永宁公:……
“你当真对我儿没有半分情意?”
“公爷,我们都交易完了。”苏邀月拍了拍自己贴身藏着文书的地方, “您方才都说我自私自利,心肠冷硬了, 这样的我, 哪里有情意在呢, 嗯?”
永宁公盯着苏邀月看了一会儿,然后转头朝屏风后道:“君闻, 你都听见了?”
苏邀月双眸微微睁大,却也不惧。
屏风后,男人身上缠着白色的绷带,外头披了件衫子,撑着厚重的屏风探出半个身体来。
原本应该正在昏厥的陆枕竟是醒过来了,还出现在永宁公的书房里。
看来这位永宁公为了拆散苏邀月和陆枕可真是费尽了功夫。
陆枕听到苏邀月的话, 脸上表情无甚变化,他只是一步一步,朝她走过去。
因为受伤, 所以陆枕走的很慢。
苏邀月眼中的男人身影越放越大, 最终停留在她面前。
陆枕垂眸看她, 苏邀月能闻到他身上清晰且明显的药味,混杂着血腥味,在这个不通风的书房里,直冲她鼻尖处。
“你做那么多,就是为了这份脱离奴籍的文书?”走近了,苏邀月才发现男人的脸色苍白到吓人。
“没错,”苏邀月微仰起下颌,不小心看到陆枕后背渗出来的血迹,心尖微颤,面色也跟着发白了。
虎毒尚且不食子,这永宁公委实太狠了一点。
苏邀月捏着文书的手霍然收紧。
为数不多的良心开始叫嚣。
“咳咳咳咳……”陆枕捂着嘴,开始咳嗽,牵扯到伤口,浑身冷汗涔涔,尤其是鬓角额头。
苏邀月下意识掏出帕子给他擦汗。
擦到一半看到永宁公坐在那里的古怪视线,轻咳一声,收回了手,然后走过去,把帕子递给永宁公,“您给擦擦?”
永宁公:……
.
“苏娘子,你真的要走啊?”黄梅满脸不舍地看着苏邀月……的首饰盒子。
“送你吧。”
黄梅:!!!
她从未见过如此大方的主子!
“东西都替我收拾好了吗?”
“收拾好了。”
“找管家让人搬出去吧。”
“苏娘子,你为什么不等世子明年参加春闱,赢个状元回来,你好做个体体面面的姨娘呢?”黄梅实在是不解苏邀月这番到底为何。
“因为我自私,我的东西就要全部属于我。如果他不能全部属于我,那我宁可不要。”最重要的是,她根本就不喜欢陆枕,她做这一切都是为了这份脱离奴籍的文书罢了。
黄梅不太懂苏邀月的话,直到小娘子坐上马车离开,她才恍然回神,明白了苏邀月的意思。
苏娘子虽貌美,但毕竟只是一个瘦马。
瘦马出身,却妄想跟公府世子一生一世一双人……真是痴人说梦啊。
苏邀月的马车在永宁公府门前转悠了一圈,然后又回来了。
黄梅:?
“这是假的!”苏邀月拿着手里的文书从马车上跳下来,因为太急,所以还差点崴了脚。
黄梅:??
黄梅赶紧上前伸手扶住苏邀月,苏邀月急匆匆的要去找永宁公,然后一扭头看到黄梅手里抱着的首饰盒子,又拿了回来。
黄梅:……
.
永宁公正在陆枕的凤鸣苑前跟医士讨论病情。
“公子本就不是习武之人,体弱力乏,虽都是皮外伤,但若是发起高热来,也说不定……公爷打的……委实是狠了一些。”
永宁公神色担忧,心虚辩解,“我是想打的狠些,让他记住这个教训。”
作为一名严厉的家长,永宁公在陆枕小的时候也有过体罚。
不过不多,因为陆枕作为一名天才儿童,基本上不会让永宁公操心,所以那一顿鞭子,是陆枕活到现在遭受到的最严重的一顿“爱的教育”。
“公子现在有些发热,神智也不清醒,我先给公子用些退热的药看看。”
“嗯。”永宁公颔首,他微微偏头,透过半开的门缝看到长泉端着一盆血水出来。
永宁公忍不住上前,“君闻怎么样了?”
长泉低垂眉眼,声音蔫蔫的,“不大好。”
永宁公愈发焦心,正在此时,一道喘着气的女声插过来,然后将手里的东西扔给永宁公,“老头!”
永宁公活了这把岁数,还没有人敢这么叫他。
长泉端着水盆的手一抖,差点把里面的血水晃出来。
那位医士也是被吓得倒抽一口凉气,神色惊恐地看向苏邀月。
苏邀月一路小跑过来,感觉自己一个月的运动都搭这上头了。
“你,你……假,假的……”她把手里的文书甩到永宁公面前。
永宁公皱眉,“你怎么还没走?”
“你,你自己看!”苏邀月终于顺过了气,可她口干舌燥的厉害,“长泉,给我去倒杯水。”
长泉端着血盆,面无表情地看向苏邀月,跟块木头似的,眼神之中充满了怨念。
苏邀月:……
苏邀月低头看一眼长泉手里的血盆,不知道的还以为陆枕在里面生孩子呢。
永宁公看完了文书,拧眉道:“不可能,文书怎么可能是假的?你把真的文书藏哪里去了?”
“我还要问你呢,你快点把真文书给我拿出来,不然我就不走了!”
“不可能,我已经把真文书给你了。”
永宁公和苏邀月各执一词,两人吵得不可开交。
突然,苏邀月从长泉的血盆子底下穿过去,然后直接冲到了陆枕床边。
厚实的靛青色床幔将趴在里面的男人罩得一丝不透。
陆枕没有穿上衣,医士给他上了药,那白色的粉末倒了满背,映衬着可怖的血痕,苏邀月只看上一眼就不敢再看。
永宁公追进来了,苏邀月伸出一根手指抵住唇瓣,“嘘,别把人吵醒了!”
永宁公拧眉,下意识放轻了脚步,“出去!”
苏邀月手脚麻利的趁着永宁公没注意的时候一下子窜到了陆枕床铺的里面。
“老头,你别碰我啊,我喊非礼。”
永宁公:……
永宁公气急,正准备出去找两个身强力壮的老嬷嬷把苏邀月扯出来,外面的医士也紧跟着进来了,满脸焦灼道:“公子好不容易歇下,公爷,您们轻点。”
医士指了指连在睡梦之中都十分不安稳的陆枕。
“公爷,公子用的药虽非十分烈性,但毕竟公子体弱,药粉入伤,噬骨之疼,能睡着已经是不容易了。公子现下还发着热,若是醒了,怕是再难睡过去。”
医士一番话,成功阻止了永宁公的行动。
“你到底要怎么样?”永宁公质问苏邀月。
“你把文书给我。”苏邀月还是那句话。
“我已经给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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