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海。
只有这张图是素描。细节的处理和明暗对比,让图中人栩栩如生,似乎随时会从画中走出来。
朱滟状似无意地说:“这张画得好认真啊。”邹春雷接了句:“可不是?”
季如是依旧不动声色,他问邹春雷:“有问题?”
邹春雷笑得别有深意:“你觉得没问题就行。”
图欢跑了过来,她说赵君成和当地海上摩托队谈好了价钱,载他们去附近无人岛探险。两人一辆,要去的赶紧自己组队。
季如是站起来,回身问沙瑛:“去吗?”
沙瑛手里捏着他送的画,还在发呆,听问,脸迅即涨得通红,眼神一闪一闪的。她忙点点头:“去的。”
朱滟心想:“这也太明显了。”
季如是当先走去。沙瑛手忙脚乱地找到了她的包,将画小心塞进去,便追着他去了。
其他人也跟在他们后面。
朱滟自然没去。她还沉浸在刚才季如是和沙瑛一前一后离开的画面中。她也不得不承认,画面有点美好。
这年头,无论是在影视剧还是在现实生活中,看到一对年貌相当又无比和谐的俊男美女比马克·戴蒙在火星上种出土豆还难。
因为看得太投入,等她意识到自己错过了观察侯小连时,身边已经没有一个熟人了。
×××
☆、朱滟(3)
当天晚上,同屋的女孩睡着后,朱滟去阳台上看韩剧。
这里的夜晚很安静,即使耳机里声嘶力竭、男痴女怨,外面走廊上一有动静,朱滟还是马上察觉了。
她打开门,看到沙瑛和图欢正从眼前经过。
她问:“怎么了?”
图欢说:“没事。沙瑛掉了东西,我们去阿波连海滩找找。”
朱滟心想:“什么东西掉在海滩上还能找到?没被人捡走,也被海浪冲走了。”
沙瑛挺急的,一个人走在前面。走廊上看不到她们身影后,还听到沙瑛说:“我真记得放包里了。”图欢说:“或许滑出来了呢?去看看吧。”……
不久,传来汽车发动的声音。大概她们拜托了民宿老板开车送她们去海滩。
朱滟回房继续看韩剧,不过把音量调低了。
约莫过了四十多分钟,车灯光扫过朱滟所在阳台,沙瑛她们回来了。
和离去时的脚步匆匆不同,现在的脚步声迟缓而沉重,好像大太阳底下蔫头蔫脑的玉米叶子。
朱滟按了“暂停”,竖起耳朵。隔壁传来开门声,她实在忍不住,穿上夹脚木屐开门出去。
图欢还在找钥匙。沙瑛低头站在她身后,双手捧了什么东西在胸前。两人看到她,都微微一愣。
“东西找到了没?”朱滟关心地问。
“找到了。”图欢有点冷淡地点点头。她找到钥匙,开了门。朱滟还想问,沙瑛已经进屋了,图欢也跟进去,她说,“不早了,你也快点睡吧。”说完就拉上门。
朱滟回屋后,简单洗漱了一下睡在榻榻米上。同屋的女孩发出轻微的鼾声。朱滟则有点兴奋,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她眼尖,已经看出来沙瑛手上捧的是季如是白天给她画的画。只是纸张皱得不成样子,有几处破损了,还沾着沙子。
朱滟在被窝里笑,她想:“这无聊的旅行终于有点意思了。谁干的呢?侯小连吗?”
☆、图欢(1)
图欢和沙瑛都是复旦中文系的学生。大学时代,她们不在一个寝室,关系也并不特别亲近。到毕业后,两人同时进入出版业,在书展上碰到,重新建立起联系,关系才急速升温。有一阶段,两人都还没男朋友,简直成了彼此生命中不可或缺的密友。
图欢记得,就在那段日子里的某一个周末,沙瑛的姐姐要值夜班,她们两人约好下班后去超市扫荡食物,晚上去沙瑛那里通宵看裘德·洛的电影。
在逛超市的时候,图欢看到一个九头身美女。她是第一次在现实生活中碰到比她没高多少、腿却长一大截的人。女孩皮肤雪白,脸小而精致,化着很浓的眼妆,有股乌玛·舒曼式冷淡的性感。她推了辆超市里的车子,硕大的篮子里只有两包速食面。一个高个男孩双手插兜跟在她后面,长得也异常夺人眼目,只是没什么表情。
图欢一把抓过正比较薯片牌子的沙瑛,她说:“快看,好漂亮的一对!”
沙瑛立马伸头看,已经做好了八卦准备,一看之下,却又立刻缩回脖子,把图欢也拉到架子后面。
“干吗?”
“我姐夫!”沙瑛挤眉弄眼地说。
“就是他?”图欢双眼一亮,又要去看,再次被沙瑛拉回来。图欢说,“拜托,他又没干吗;就算干吗了,也该他躲你,为什么你要躲他?”
沙瑛迟缓地转转眼珠子:“对哦。”
在图欢的劝说下,她们拎了满满两包食物,直着脖子排在季如是他们旁边的队列中。
季如是很快就看到了沙瑛,冲她点点头,好像两人每天都能在超市碰上似的。沙瑛也想像他一样自然地打招呼,但她满脸通红,好像兜里揣着一包毒品过关时被警犬追上对着乱叫。连图欢也受她感染,微微红了脸。那位九头身美女回头看了看她们,目光在沙瑛身上多停留了几秒,就不再理她们了。
他们付完账离开,季如是拎着东西,九头身美女似要挽他胳膊,被他毫不委婉地躲开了。
沙瑛看着他们离开,有点愣愣的。
付完钱离开超市,图欢还在耿耿于怀,说自己一世英名被沙瑛毁了。明明没做贼,却体验了把做贼心虚。沙瑛没心没肺地笑说:这是件好事,证明她还有廉耻心。
图欢不接受沙瑛故意模糊主题,她说:“真的,要不知道那人是你姐夫,你那表现,简直叫人怀疑是你男朋友和他‘女性友人’逛超市被你撞见了。”
沙瑛做了个嫌弃的表情:“你别再看日本那些变|态小说了,这想法太叫人恶心了。乱|伦啊。”
话题到此为止。
没过多久,沙瑛告诉图欢,季如是和她姐姐的婚事吹了。图欢表现得很惊讶,内心深处,却又觉得理所当然。
她见过沙琪几次,觉得她长相和沙瑛有点相似,也是个美人,但气质比较世俗。传统和偏见像粗大的铁栏杆,一直树在她的心里,总有一天,她会发现那些栏杆,认清自己的局限,从而妥协。她和季如是那种天生就离地一公分,仿佛二次元铸造出的人物,怎么看,怎么风马牛不相及。
但沙瑛说,是她姐姐悔婚在先,扔下季如是和初恋男友跑了,这就叫她真心惊奇了。
沙瑛对这件事感到很困惑,不过出于她的立场,很难帮着季如是斥责她姐姐。她对图欢半真半假地抱怨完后,所能做的也只有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