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的宫室在韶华宫的西侧。
淑妃哼了一声,眼底闪过一丝厉光:“她?连个儿子都没有,我可不怕她。”
李昀笑而不言。
淑妃是称病,眼看着快用午膳了,也没多留长安与李昀,嘱咐他们平日里多注意身体,便让两人散了。
长安和李昀一前一后出了正殿,她偏过头来,道:“父皇没骂你吧?”
李昀笑弯了眼:“骂了,劈头盖脸,说我做事不知分寸,我说是我这个做舅爷的咽不下这口气,无论我是什么身份,今日都要让姐夫闹个没脸。”
长安咯咯笑了起来,神采飞扬:“还是小五最晓得心疼我。”
待长安离开,李昀才不疾不徐走出韶华宫,他的唇角依旧带笑,神色温和,只是眼底再不见丝毫笑意。
站在御花园中,他抬头望着东南角的宫室,琉璃瓦熠熠,飞檐层层,那曾是他的母妃生活的地方,如今已经入住新人,再寻不到齐妃在时的模样了。
淑妃说陆婕妤连个儿子都没有,其实她也是一样的。
李昀是她的儿子,但他更是齐妃的儿子。
想起温柔端庄的母妃,李昀的眼中添了几分暖意。
九月初,京城中满是桂花香,秋闱的成绩张榜,几家欢乐几家愁。
谢筝站在榜下,来回看了两遍,疑惑地问身边的陆毓衍:“楚昱杰文采出众,为何没有他的名字?”
“牵扯进命案里,虽是无辜,也少不得让他再磨炼两年。”陆毓衍一手虚扶谢筝,免得叫她被人冲撞了,目光落在桂榜上,道,“反倒是柳言翰,运气不错。”
柳言翰登榜,贾祯落第,余下的名字里,谢筝一个也不认得,失了再看的兴趣,与陆毓衍一道进了茶楼。
雅间里候着的,是清晨才入京的竹雾。
第九十章 相像
竹雾支着脑袋打瞌睡。
他这些时日累得够呛,爷说去镇江,快马加鞭就去了,等回了京,还没歇上半日,又被爷一脚踹去了旧都。
正是一年之中最热的时候,便是他熬得住,马匹都吃不消了。
回京这一路上,竹雾满脑子都是赶紧把消息禀了陆毓衍,回家好好睡一觉,哪知道话还没出口,又被拎到了茶楼里,说是要先去看桂榜,回头再说事。
竹雾叹了声气。
以前他们爷没这么难伺候的,是谢姑娘没了,他才一会儿指东一会儿指西的。
也难怪,谁摊上这么个事儿能舒坦呢?
换作是他,他也气不顺。
这一个多月,松烟指不定比他还惨呢。
他就是好久没见到水涟了,心里想得慌。
雅间的门响了。
竹雾没撑住,下巴磕在桌面上,痛得他倒吸了口凉气,人也痛清醒了。
起身开了门,竹雾恭谨唤了声“爷”,迎了陆毓衍进来,刚要转头,余光瞥见跟进来的谢筝,他一时愣在了原地。
这姑娘有些面善啊……
可陆家里头有这么个丫鬟吗?
不对啊,老爷出京,夫人回了旧都,唐姨娘有胆子往爷身边塞丫鬟?她这是想造反了?
也不对啊,唐姨娘就算吃了熊心豹子胆,爷难道还能收下?
莫不是爷自个儿看上,带在身边了?
哎呦我的爷,奴才为了谢姑娘在旧都跑断了腿,您在京城竟然、竟然……
苦着一张脸,竹雾暗悄悄瞧着,只见陆毓衍落了座,松烟几步上前,请了谢筝坐下。
竹雾暗道“坏了”,这姑娘在爷跟前能落座,连松烟都巴结着,可见在爷心中份量沉甸甸的,他前后离京也就一个半月,这风水轮流转得他都晕头了。
陆毓衍看着竹雾,道:“怎么了,谁欠你银子了?”
竹雾赶忙摇了摇头,这哪是谁欠他银子,分明是比他欠了别人银子还可怕。
“认不出来?”陆毓衍又问,目光落在谢筝身上,温和极了。
竹雾闻言,仔细瞧了瞧,越看越觉得眼熟,似是在哪儿见过,尤其是那双凤眼。
“唉?”竹雾愕然,这姑娘的眼睛与谢姑娘可真像,不只是眼睛,连鼻子嘴巴,都与去年秋末他在镇江城中远远看到的谢姑娘有七八分相像。
莫非、莫非这姑娘正是因着与谢姑娘相像,才入了爷的眼?
爷,这事儿您做得可真不地道了啊……
寻个五官相像的,那是纨绔子弟们爱做的事儿,您怎么能跟那些人学呢?
这要是叫老爷夫人知道了,您就得收拾收拾行李,回旧都跪祠堂去了。
竹雾垂着肩,他是痛心疾耿直谏言呢,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呢?
趁着眼睛还没闭起来,竹雾又仔仔细细打量了谢筝一番,越看越心惊,这岂是是像啊,要说这就是隔了一年未见的谢姑娘,他也信啊。
思及此处,竹雾不由打了个寒噤:“谢、谢姑娘?”
他这是赶路赶傻了吧?离开镇江时,他分明还去给谢大人夫妇和谢姑娘上过香,墓碑上明明白白刻着谢姑娘的名字、生死年月,石碑是新竖的,上头的红字颜色鲜艳极了,坟头上还摆着章家妈妈准备的点心,听说都是姑娘生前最爱吃的。
谢筝抬眸,问道:“老章和章家妈妈都还好吗?”
竹雾的脑袋轰的一声,跟炸开了一样,呆滞了半晌,才总算回过神来,用力掐了一把大腿,痛得他龇牙咧嘴:“谢姑娘,是谢姑娘吧?您、您还在呐?”
这话听起来太欠打,陆毓衍捏了一颗花生扔到了竹雾的脑门上。
竹雾捂着脑门,见谢筝冲他点了点头,他不由也笑了笑。
还好,是谢姑娘本人,不是长得相像的,他们爷还没往纨绔子弟的不归路上走。
竹雾缓了许久,接受了谢筝还活着的事实,理了理思绪,道:“奴才这一趟去旧都,除了见章家夫妇,还去谢家祖宅问了问。”
谢筝清楚自家状况。
谢家早败落了,子弟纷纷离开旧都,祖宅在三代往上时就卖的卖、租的租,如今还在那一带住着的,与谢慕锦这支早就不来往了,更加不晓得谢筝事情。
章家夫妇说的当日经过,比谢筝从赵捕头那里听来的要清楚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