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筝瞪大了眼睛,虽然她问出口时已然有了猜测,可真的证实了,还是让她的心扑通扑通跳得飞快。
潘姑娘的情疤也是月牙形的,与宋玉澜的一样。
宋玉澜是被迫烧的,那潘姑娘呢?
真如曹老妪所言,是她心甘情愿烧上的,还是被人强迫,甚至遭受了别的苦痛,以至于突然病重到说不出话来,最后身死?
那个在她身上烧情疤的人,又会是谁?
谢筝的声音压得低低的,问道:“妈妈可知道,她的真心人是谁?”
曹老妪摇了摇头,苦苦一笑:“她不曾跟我提过,她被送出去埋了的时候,也没见到有男人来凭吊,许是一厢情愿了吧,也或许是在我们谁都不知道的时候,那人去看过她。”
谢筝没有问潘姑娘埋在哪儿,左不过一张草席,运气好些得一口薄棺,送到城外乱葬岗,一个多月过去了,早就分不清了。
叹息一声,谢筝最后又问:“坊内姑娘平时往来的官家子弟,妈妈有听说过吗?尤其是宋玉澜和程芷珊两位姑娘。”
曹老妪摇头。
“我晓得一些。”一个声音横空插了进来。
谢筝循声望去,见之前被李司乐打去寻人的小吏引着一位年轻女子过来,说话的正是那女子。
她不禁有些诧异,她与曹老妪说话,声音不大,这姑娘远远过来,怎么就听见了。
那姑娘似是看出了谢筝的疑惑,道:“练琴练多了,耳朵也比常人灵些,换个人来,怕是什么都没听到。”
曹老妪与谢筝道:“这是楼姑娘。”
楼姑娘走到谢筝跟前,打量着她,皱眉道:“你看着有些眼熟。”
谢筝一怔,复又明白过来,道:“我是萧府的丫鬟,许是中秋姑娘来府里唱戏时见过我。”
楼姑娘了然,没再仔细琢磨谢筝模样,道:“你要问程芷珊的事儿,我倒是知道点,我有一回从东街沿河过,隔着河水看见她进了边上的一座院子。”
东街那一排铺子背水而建,水边通路窄小,极少有人走,而河对面……
谢筝不由捏住了指尖,道:“莫非是青石胡同的那座宅子?”
“你知道那里呀,”楼姑娘点头,“我后来问她,她说是那家的主人爱听她的戏,她就经常过去,宋玉澜与跟着去过,回头还跟我们说,别看那院子小,里头的家具摆设,一般的官宦人家还比不上呢。我们问她,那是给哪位贵人唱曲弹琴了,她又傲气的不肯说。”
楼姑娘不屑地撇了撇嘴:“都在这里头了,都是给人唱曲逗乐的,偏她以为给贵人唱戏就矜贵了,说到底,教坊司里头,一年里给圣上娘娘唱戏的都多了去了,有什么好得意的。”
“那姑娘能不能告诉我,中秋在萧府唱戏的时候,到底生什么了?”谢筝指了指鼻尖,“我的鼻子也挺敏锐的,那夜我闻到了血腥气。”
楼姑娘的脸色骤然白了白,凑近了仔细看谢筝,惊道:“是你!那夜你来过戏台!”
第一百零二章 迁怒
那夜月色皎洁,戏台附近又点了不少灯笼烛火,昏黄的光线落在人身上,五官与白日里看起来略略有些不同。
因而楼姑娘过来时,最初只觉得谢筝眼熟,这会儿看真切了,便都想起来了。
她的下颚绷得紧紧的,站直了身,略略后退两步,道:“你既然来过戏台,就晓得那天压根没什么事情,要不然,我们一群乐伶,还能出得了萧府?”
谢筝不疾不徐,道:“有没有事儿,就看我这张嘴怎么说了。”
楼姑娘咬紧了下唇。
面前的萧府丫鬟笑盈盈的,凤眼晶亮,可话音里却没有半点笑意,反倒是满满的威胁味道。
宰相门前七品官,别说楼姑娘如今落到了教坊司,便是从前楼家未倒的时候,对上萧府这种人家出来的丫鬟,她一样要掂量客气。
人比人,当真是要气死人的。
“当时不管,这都过了半个多月了,倒是管上了。”楼姑娘忿忿道。
谢筝见她认清局势,只是嘴巴不服,便没有逞口头之勇,等着楼姑娘说。
楼姑娘往司乐、奉銮们的书房瞥了一眼,示意谢筝往边上走两步,没避讳曹老妪,一五一十道:“那天是为了潘姐姐的死,才闹起来的。”
潘姑娘病故,与她交好的乐伶不多,嘴上唏嘘两句,倒也没放在心上。
都是犯官家眷,家破人亡的苦都尝过了,对泛泛之交的生死都看得很淡。
中秋在萧府唱戏,卸行头的时候,不知道是哪个嘴快,突然提起了潘姑娘,说若她还在,定是去宫宴上弹奏琵琶了,以潘姑娘的技艺,也许能得些赏赐,宫里贵人们赏下来的,哪怕是平素不用的,也比她们现如今能入手的东西强多了。
这话原本没旁的意思,就是几句感慨,偏宋玉澜多事,酸溜溜说什么“人都没了,还眼馋人家东西”、“宫里能给我们这种人赏什么,左不过就是些不时兴的玩意”、“还不如芷珊姐姐用的饰”。
楼姑娘讥讽地扯了扯唇角:“宋玉澜说话向来那样,很是讨厌。
她不提也就算了,提了之后,吴姐姐想起了一桩事,说是潘姐姐生病前一日,她见到程芷珊从潘姐姐屋里出来,然后潘姐姐就抱着琵琶出去了。
吴姐姐睡下时,潘姐姐还没有回到,等到了中午,吴姐姐去找潘姐姐时,潘姐姐已经病得说不出话来了。
宋玉澜中秋时提及,吴姐姐就想找程芷珊问问,那天没听说潘姐姐要出门的,是不是程芷珊让她出去的。
戏台附近就这么点地方,却是左找右找,一直没瞧见,后来才在水榭背后的角落里找到程芷珊,后背上被划了长长一刀,吓得宋玉澜叫起来了。
问程芷珊经过,她却摇头,说那人从背后冲过来就给了她一刀子,她吓坏了,根本没回头看清楚。
那刀伤不深,很长,从肩膀下一直到了腰上,看起来很吓人,但不要命的。
后来,府上的人就寻来了……”
谢筝听得眉头紧皱,这哪儿跟哪儿呀?
好端端的,萧家里头,谁去对程芷珊动刀子?
出手之人,恐怕是教坊司自己的人,偏偏程芷珊说没看见,那宋玉澜又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