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看了看,又爽朗笑道:“先帝言之有理!”
徐离善笑笑,道:“可汗和两位俟斤快请坐,三位远道而来,必是十分辛苦,朕命人准备了些茶点。”
说着,徐离善给应安使了个眼色,应安立刻就命人端上茶点。
“多谢。”可汗大咧咧地坐下,见人端上茶水,便猛灌一杯下去,“唐国的茶果然是好茶啊!”
萧言之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他那样牛饮,还喝得出是好茶?怕是都分不清自己喝下的是什么茶吧。
让应安将桌面上的奏折都收走,徐离善品着一杯清茶,不紧不慢地问可汗道:“那么,可汗这一次这么急着来,是有什么事吗?”
可汗眼神一紧,给巴图使了个眼色通天路。
巴图会意,便一脸不悦地对徐离善说道:“陛下何必跟我们装傻?今年唐国要支援突厥的粮食至今都还没有送到,陛下压着粮迟迟不发,不就是要逼迫父汗亲自来一趟吗?”
“逼迫?”徐离善一脸诧异,“朕可从没想过要逼迫可汗做什么事情,而且突厥的可汗,岂是旁人逼迫就能屈服的?朕一直十分欣赏突厥人的这份骨气,又怎会不敬?”
“那唐国的粮食为什么一直不发?”巴图瞪着眼睛嚷道,“唐国可是跟突厥订过盟约的,今年我们的供奉已经送来,粮呢?”
徐离善端起茶杯,慢条斯理地啜了一口,茶水在口中翻来滚去,就是不咽下。
徐离善没了声音,萧言之便开口道:“两国之间确有盟约。”
萧言之向后伸手,便有人递上一个卷轴。
萧言之笑眯眯地将卷轴展开,一边看一边说道:“可是清点过突厥今年送来的供奉后,我总觉得哪里不妥,于是就差人找到这张旧约看了一下,这才发现盟约上所说的十年也快要到期了,这就难怪突厥送来的供奉数量与以往相较少了一倍不止,看样子突厥是已经找到了其他盟友,既然如此,我唐国也不必担心突厥的粮食问题了。这样细细一算,前几年的供奉数量似乎也太对,可那粮既然送过去了,我唐国也不是小气之人,怪只怪我们自己没注意到盟约期限。”
一听萧言之说盟约快到期了,可汗、巴图和帕勒肯都愣住了。
仔细回忆了一下,帕勒肯不确定地说道:“可我记得盟约上订的是十年为期,到现在……应该还剩下三年吧?”
“恩,是这样没错。”萧言之点头。
帕勒肯更加茫然了。
还有三年,怎么就快到期了?
萧言之将那盟约转手交给身后的人,又道:“可既然突厥减少了供奉,想必是有了别的心思吧?这点暗示我们还是看得懂的,既然懂了,自然也就不会再多管闲事,有些事情不好明面说破,那大家心照不宣就好。”
听到这话,帕勒肯就知道萧言之是故意这样说的,心中无奈,却也只能低头品茶,不再多言。
若扯上盟约,果然还是他们理亏。
可汗和巴图也明白了萧言之的言外之意,一时之间竟无言以对。
萧言之轻笑一声,又道:“请可汗不必露出如此愧疚的表情,盟约这东西,原本就是在互惠互利的前提下你情我愿地订下的,如今突厥既然决定无利可图,会单方面毁约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我国陛下虽然心痛,却也理解,不会只凭这一次的事情就判定可汗是背信弃义之人的。”
突然有人快步走进两仪殿,在徐离善面前跪下后便双手捧上了一本折子。
“启禀陛下,回纥来的急件。”
“呈上来,”徐离善脸上的笑容一收,立刻就让应安去将折子拿过来,而后转头对可汗笑道,“那么可汗想必也累了,既然事情都说清楚了,那就请可汗先去休息吧,朕有些急事要处理。应安,安排人带可汗和两位俟斤去休息。”
“是。”应安应下,笑着走到可汗面前,“可汗,请吧。”
“等一下……”
“可汗,”一直没开口的裴泽突然沉声开口,吸引了可汗的目光后,便用眼神示意可汗看向两仪殿门口,那里正站着六个身穿轻甲的士兵,“虽然有些对不住可汗,但事情紧急,还请可汗体谅。”
第103章 番外23
突厥的可汗在长安城里已经住了十来天的,这十几天的时间里,可汗只见过徐离善那一次,就是刚到那日的那一次,打那以后,可汗每一次会面的请求都会被以“陛下有紧急公务要处理”的理由驳回,而为了表明唐国的陛下还没有忘记这位可汗,每天都有礼部的官吏带着可汗在长安城内四处游玩,城内两日游之后,便是城外五日游。
若是以往,这位可汗必会欣然接受徐离善的好意,尽情享受长安城的美景,可唐国与回纥结盟的消息不断传入耳中,长安城的景致再美,可汗也没有欣赏的心情了。
两仪殿的御书房里,裴泽正在与徐离善商讨跟回纥结盟的事情,萧言之则坐在御书房的另一边自己跟自己下棋。
跟裴泽商量完一件事情,徐离善一抬头就见萧言之一手茶水一手棋子,自在得很。
“我说皇兄啊,武成王府里没有棋给你下吗?还是没有茶水给你喝了?你又不帮我,干吗还来御书房?”
萧言之闻言转头,一脸无辜道:“这事儿你可别怨我,我也不想起个大早来御书房自娱自乐,还不都是你裴大哥不愿意自己一个人来,非要我陪着他。”
说这话时,萧言之还白了裴泽一眼。
裴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端起茶碗抿了一口。
徐离善扶额:“那你既然都来了,就不能帮我一下?”
萧言之理直气壮道:“不过都是些日常政务,你处理得不是挺好吗?哪里还用得着我出手?”
“日常政务怎么了?日常政务也很重要!你就不能帮我一下?”徐离善恨恨地瞪着萧言之。
萧言之邪邪一笑,道:“草民一介庶民,可不敢干预国政。”
“武成王夫算什么庶民?”这萧言之,还是那么多歪理!
萧言之眨眨眼,嬉笑道:“那就后宫、内院不得干政?”
“……滚!”徐离善青筋暴跳。
闻言,萧言之放下棋子和茶碗,对裴泽说道:“夫君啊,陛下让我滚,要不我这就滚了?”
无奈地看着萧言之,裴泽温声道:“别太欺负他了。”
“我可没有欺负他,”萧言之从榻上下来,不紧不慢地走到御案前,还给裴泽抛了个媚眼,“我多老实啊,是陛下太容易生气了,得让太医开些汤药去去火。”
徐离善咬牙切齿地瞪着萧言之。
裴泽笑着将萧言之拉到身前:“知道他爱生气,你还偏要逗他生气。突厥可汗那边你打算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让他等着。”萧言之冷哼一声,“之前去突厥的时候可把他给能耐的,浪费了我多少时间?时间就是金钱,他可欠了我多少钱啊!以为突厥人长得壮实了些就怕他不成?饿他们一个冬天,看他们还能不能壮实得起来!”
连粮食自给自足都做不到,还嘚瑟什么?这突厥就是安生太久了,那几个俟斤都快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欠收拾!
徐离善撇嘴道:“你饿他们一个冬天,来年不还得给人送粮过去?”
“送什么送?”萧言之瞪着眼睛说道,“饿他们一个冬天,等开春了,就跟回纥人一起把突厥的地分了,反正留给他们也没有用。就算是往年给足了他们过冬的粮食,他们也没少骚扰边境,既然怎么都喂不饱,那就不喂了。”
徐离善愕然:“你真是白长了这么一张谦谦君子的脸,心真狠啊。不过说得没错,父皇当年之所以留着他们,也是大战之后没有力气再应付他们,如今咱们国泰民安,还真没必要再养着那群白眼狼了。”
裴泽也表示赞同道:“趁着来年开春,活动一下筋骨也未尝不可。但今年过冬的粮还是要给他们的,可不能让他们心生戒备。”
留着他们来年再宰原本就是图个省力,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若叫骁勇善战的突厥人提前有了防心和准备,那来年的一战也不会轻松到哪里去,暂且还是要把人安抚好。
徐离善点点头,道:“那就慢慢筹划一下吧。这些年四边的小国虽没什么动静,可想必都在估测我和唐国目前的实力,对突厥的这一战就当是给他们提个醒,叫他们记得唐国的武成王还在,就算是一片没用的荒地也不允许他们夺走!”
像是特地掐算好了时间一样,这边徐离善才刚跟萧言之和裴泽商量完这件事情,那边应安就凑到了徐离善身边。
“启禀陛下,突厥的使团求见。”
“怎么又求见?”不等徐离善回话,萧言之就开了口,“长安城都逛完了?那带他去江南看看吧。”
裴泽摇头失笑,在萧言之的腰侧掐了一把:“别浪费钱。”
对策都商量好了,做什么还要花他们国库的钱带着那老头子四处游玩?
萧言之笑着躲开,转身离开裴泽的怀抱,又回到榻上下棋喝茶去了。
一瞧见萧言之那清闲的模样,徐离善就来气,让应安拉了个屏风把萧言之挡住,这才让人去带可汗来见。
终于能见着徐离善了,可汗乐颠乐颠地就领着巴图和帕勒肯来了御书房,可一进御书房就注意到了那一张不和谐的绣花屏风,那屏风后似乎还藏着个人。
不知道那屏风后面坐着的是什么人,可汗一行的视线就总往那屏风上面瞄,似乎只要多看两眼就能看清屏风后的人一样。
见状,徐离善笑着解释道:“依我唐国的规矩,内眷不宜见外客,还请可汗见谅。”
闻言,裴泽垂头,捂着嘴憋笑,而屏风那边的萧言之没想到徐离善会这样回击,一口茶喷了出来,湿了半张屏风。
徐离善得意一笑,连对可汗说话的口气都温柔了几分:“可汗和两位俟斤请坐。”
这一次的谈话十分顺利,徐离善只用了半个时辰就说得老可汗眉开眼笑,巴图也是一副本该如此的满意模样,唯有帕勒肯心有余悸,可当着徐离善和裴泽的面儿又无法提出质疑,最终只能跟老可汗和巴图一起带着粮食回突厥去,徐离善根本就没有要跟他单独会面谈谈的意思,他的求学之旅也只能到此为止。
这一年秋末,赔了夫人又折兵的老可汗回到牙帐,将一干俟斤召入帐内,大骂一通。
这一年秋末,唐国与回纥正式签订盟约,承诺十年的互帮互助,老可汗心里不安,修书一封给徐离善,提出和亲的要求,却被徐离善含糊地敷衍过去。
这一年秋末,唐国瞧瞧在甘州至幽云之间建了三座临时的粮仓。
这一年冬天,唐国燕家的商队不顾严寒,频频行商北境,一车车的皮毛之下存的全都是粮草与兵甲。
冬去春来,唐国的武成王突然现身云州,一封战书快马传到突厥牙帐,声称突厥擅自违背盟约,频频侵犯唐国北境城镇,造成严重损伤,唐国一再容忍,却没能盼得突厥悔改之心,势要讨伐此等背信弃义之徒。
待突厥可汗慌慌张张地回了一封宣称自己并不知情的书信后,裴泽就将去年秋天抓捕关押的那些突厥盗匪齐齐押至边境,那其中自然有不少盗匪是突厥士兵假扮的,所谓的背信弃义,证据确凿。
同一时间,回纥也向突厥下了战书,声称不堪突厥残暴欺压,要奋起反抗。
理由充分,裴泽也不管突厥的可汗有没有迎战的意思,直接挥兵北上,与北边南下的回纥大军相互配合。
此时的突厥原本就还沉浸在严冬刚过的委顿之中,又被两面夹攻,仅半个月就被攻破牙帐,老可汗战死沙场,其余人不得不向西逃窜。
裴泽统领唐国和回纥大军,趁胜追击,一口气将突厥打了个七零八落,全部驱赶至西边的蛮荒之地后,才心满意足地班师回朝。
这一战,唐国武成王的威名再起,声震四方。
这一年,唐国皇帝的寿宴热闹非凡,四方来贺。
这一年,唐国皇帝的寿宴上却没有武成王及其王夫的身影,听说这两个人又丢下政务不管,云游四海去了……
唐国皇帝表示:朕特么真命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