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时候是阴沉,但是发狠、发怒,在她面前,他从来没有过。此时她只看着他的背影,全身是森森的冷气。
她暗暗的心惊。想着自端,她心揪了一下。
“你也给我走。”他的手扶着书桌。声音低沉。
自飒皱眉。
也?
她觉得,自己今天是有点儿神经大条了。
佟铁河站直了,扣好了袖扣,没再看自飒,从她身边经过,听到她叫他,他也没停。他噔噔噔的下楼去了。陈北等在门厅处,看到老板下来,替他开了门。佟铁河一边换着鞋子,一边说:“你留下,等下送太太去机场。”
陈北应了声“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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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铁河出了门。
天空飘着细细的雨。陈北给他撑了伞,将他送到车上。
自飒抱着手臂,站在书房的窗口,看着佟铁河上车,他没有回头望。车子开走,他的助理陈北撑着那把黑伞伞回到屋里来。阴雨绵绵的天气,黑色的伞,灰色的卵石路,还没有冒出几多新芽的树林……让她徒然觉得压抑。
自飒吸了吸鼻子。低头,看了一眼那破碎的瓷片。这沉郁的酒香,研磨着她的神经;如果不是刚刚这激烈的一番争吵,她几乎都要被这香气熏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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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九章 云与波的凄迷 (二十三)
自飒看着佟铁河的书房。不大的一间,以他素喜阔朗的性子,显得有点儿狭小,到顶的书架,四处堆积的书,书桌、制图板、沙发,错落有致,让她看在眼里,多少觉得有些拥堵。
她要往外走,不小心撞到一摞书,上面的几本掉在地上。她蹲下,拿起来放回去,随手翻了一下,都是有关中国传统园林的专著。她把书码好。佟铁河说过,他最爱的还是中式建筑。
她往楼上去,想着佟铁河刚才的表情,摇摇头。楼上,还有个更让她挂心的……她的确是不放心。撵走了金子千,她等自己平静了一点儿,就开始给自端打电话,怎么都不通,最后打到了这边家里,听到陈阿姨说他们两个都回来了,她立时心里就扑腾扑腾的在跳,马上就赶过来了。
她推开门,倚在门上,看着自端。自端坐在沙发上。头发是散乱着的,额上是出了汗,刘海一缕一缕的,衣服已经整理好,可还是有些凌乱——这些看得自飒心惊肉跳。她过来,抓过自端的手。自端抽手,她握紧了,就看着自端手腕子上的红印。心里不愿意猜想,可是,她还是问了句,“他……没伤到你吧……”
就她但愿佟铁河没有。想到佟铁河刚才那么大力的砸东西,她皱眉。这是什么脾气。生气就摔东西,不管不顾的。那酒,她瞧着都心疼。
自端摇头。她抿了唇。想起刚才的情形,她又摇头。
自飒松了口气,她抬手,替自端理着头发,“我想,再怎么着,他也不至于这样。”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到底因为什么?”
堙佟铁河刚才说,“你也给我走。”
让她心里有种怪怪的感觉。
他什么意思,这是要赶人……还是,自端要怎么样?
她记得那天晚上送自端回来,自端跟她说,不要怪她的话。很含糊。因为含糊,她一直放在心里。她想着,自端或许是有什么想法。如果她没有撞到顾惟仁和自端的约会,她或许不会联想太多。再加上,自端在她那里看到力昭,那天,自端哭的那么厉害……她咽了口唾沫。此刻想起来,仍让人心慌意乱。或许,自端不仅仅是为了她伤心,也有别的感触。
“阿端?”她轻声的叫着自端,“阿端,你,是不是有了打算?”
自端沉默。
她看着眼前的护照和手机。
“姐,”自端开口,很长时间不说话,嗓音有点儿异样,“我……”抬起手来,她抹了一下嘴角。刚刚,她咬的那么狠,不知道是不是又咬破了,嘴巴里有点儿血腥味。一动,便是疼的。
自飒伸手过来,握了自端的手,“阿端,我问过你一个问题,你还记得吗?”
自端看着她。
“上次,你去故园,在我那里,我问过你,我问,你打算和铁子维持到什么时候?”自飒摸了摸自端的额头,又摸了摸自己的。
自端的额头有点儿凉。出了汗的缘故。
她只是听着自飒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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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你没回答我。可我想,你那是不肯说。你若是肯说,想必会说,你会维持到,不能维持为止。”自飒慢慢的说着,她鼻子有点儿发酸,看着自端转开了脸,她继续说,“阿端,我不会再问你。你只要自己想清楚就好。”
自飒感觉到,自端的手微颤,也只是一瞬间,她便回复了平静。自飒微微皱眉。即便是这样,被她看到这么凌乱的状态,自端,还是自端。自飒心里微微的疼。
“姐,”自端转过脸来,“你别担心我。”
自飒点头。
“我就想……我想,”她说的很慢,“我不能,是这样的。”
心跳,像很慢的鼓点。
“那你至少告诉我,你要去哪里,和谁一起去。”自飒说,“有什么事,我也好帮你。”
自飒心里有些难过。
她有什么事,自端总在她身边;自端有什么事,她总是最后一个知道。这一回,如果不是佟铁河沉不住气,她一准儿不会从自端嘴里听到一个字——佟铁河沉不住气了……自飒皱皱眉。
“东京。惟仁。”自端说。
自飒半晌没有出声。
她越过了佟铁河的怒火,看到了惊涛骇浪。
她觉得自己该阻止自端。可也只是一刹那,她知道自己不会阻止。佟铁河没有,她也不会——后面会是什么,她不用想也知道;所以就先不去想。无论如何,她总该是自端这一边儿的。
她松开自端的手,说:“你得换件衣服,不能穿成这样出去。”她站起来,进去替自端另拿了一件白色的短上装,崭新的。她展开,尽量显得轻松,“你还真是,衣柜里,也该多几种颜色的衣服是不是?等你回来……”她顿了顿,说,“咱俩去逛街。”
她把衣服递给自端,看着自端换——脱下来的那件,拉链底端已经被扯断,那得是多大的劲儿。自飒都忍不住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自端里面穿了件嫩黄色的绒衫,低低的领子。自飒扫一眼。叹一口气,说:“里面也换一件吧。”
自端的手,按在肩窝处。
自飒在里面叫,“阿端你快过来。”
她进去,看到自飒一手拎一件绒衫。她伸手拿过那件暗紫色的。自飒关了衣帽间的门,回身坐在了榻上。自端背对着她,将身上那件绒衫脱下来。自飒眼前一亮。虽是姐妹,她可以在自端面前换衣服毫无顾忌;反过来,自端却不能够——只是这会儿,她许是顾不得这些了。
“我的天……”自飒低低的叹着。如此纤浓有度,多一分则嫌肥、少一分则嫌瘦……这样的身姿,她这个姐姐看了都要受不了了。“难怪josepha那个怪物,会四处说只有佟太能穿出她设计的韵味。”
自端将绒衫穿好,高高的领子,齐着下巴颏儿了。
自飒点点头,“……你以后,轻易不要穿露背礼服。会有麻烦的。”
自端只是看她一眼,没有答话。
自飒过来,上下的打量她,替她把头发拢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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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西都带齐了?”她随口说着,“只去几天,需要什么在那边买就好。”她想多嘱咐几句。一来想到那边,顾惟仁是极熟的;二来,自端这个时侯,想必需要的是安静,她话已经够多了……她叹了口气,轻轻的捏了捏自端的耳垂,“照顾好自己,知道嘛?”
自端看着自飒,自飒的语气里、眼里,都是忧虑。
她点头。
“我送你。”自飒不再说什么,替自端挽了包,指着护照和手机,“那个拿好。”
自端看了一会儿,才拿起来。
手掌心触到手机,匆促的,她将这两样塞到了背包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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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九章 云与波的凄迷 (二十四)
姐妹俩下楼来的时候,陈北是候在门厅里的。他看到两人的样子,心里已经有数,拿起手边的伞,默默无声的,等自端出门。
自端看到陈北,想起铁河离开的时候,那句已经听不出情绪的话。陈北手里的黑色绸布伞,像一朵黑色的花,绽在霏霏细雨中,雨丝随着微风飘过来,带着尘土的气味,带着潮湿的冷意。
陈北替她开了车门,待她坐进车子,然后他略弯腰,对自飒说:“谢谢景小姐。辛苦您了。”
自飒挥挥手。
就陈北又问自端,还有什么交代。
自端只说了声“谢谢”。
陈北点头,告诉她,等下会跟佟先生汇报的。末了,静静的说,会给您接机的。他关好车门。待那黄色的跑车不见踪影了,他才小跑上了自己的车。他急着跟佟先生汇报。而且今天的日程确实很满。
堙自飒车子开的不快。她问清楚班机的时间,约莫不会迟到的。她跟自端说你睡一会儿吧,我不吵你。一路上,自端果然闭着眼睛,靠在座椅里。自飒知道她没睡着,她交握在一起的手,右手,将左手捏的指节泛白。
车子停下来的时候,自端才睁开眼睛。
自飒给她把包从后座上取过来,“我就送你到这里。”她伸过一条手臂来,“来,抱一个。”
自端过来。被自飒勒住颈子。她的发卷儿搔着自飒的眉,让自飒觉得眉眼都痒痒的,急忙把她松开。
“早点儿回来。”自飒微笑。
自端伸手去开门,听她一说,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说:“等我回来,去看娘娘。”
自飒不料她竟在这个时侯提起给自己母亲扫墓的事。愣了一下。每年,她们都是一起去的。今年因为父亲临时出访,特别交代他们等他回来,再一家人一同去。
“好。”自飒抬手,擦了一下鼻尖。
自端则按了一下脖颈下方,那只翡翠如意……后来,他是拿去配了一条细细的链子。她总觉得握在手里,是小小一只;戴在颈上,倒是有些沉。但是她真喜欢。也就戴着了。初时,她嫌链子有点儿长,这些日子许是适应了,反而觉得那是很方便她闲来赏玩的长度……
“阿端。”自飒看她有点儿发愣,“他在等你了。”
自端没有立即就下去。她点了点头,跟自飒说了声“再见”,才伸脚出去。柔软细薄的皮质鞋底,几乎是能感受到地面的凉。她攥紧了包带,抬眼,看到了他。
他也看到了她。
几乎是在看到她的一刹那,他脸上,微微的笑了。
她望着他。
进出航站的人那么多,他站在那里,等她……
自飒没管后面的车子在一个劲儿的鸣笛催促,只看着自端那高挑纤细的背影,迈着不疾不徐的步子,往顾惟仁所在的方向去了——顾惟仁,只背了一只简单的背包,黑色的牛角扣短外套,黑色的牛仔裤,沙靴,戴着眼镜,斯斯文文的,看到自端,脸上显出微笑来,其实,自飒看得到,他在等待的时候,那一脸的凝重……她叹了口气。论气质,论性情,顾惟仁,活脱脱的是自端的翻版。说起来,她和顾惟仁没有深交,亦没有太多机会接近,但是她离顾惟仁从来都不远。只因这个男人,一直是在自端心底的。
自飒不由的握紧了方向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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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惟仁是接过了自端的包,没有说话,只是看着自端,侧了下身,往她所在的方向看了看,摆了摆手;她没有回应,只是看着,看着惟仁伸手……没有拉自端的手,而是扶了一下她的肩膀,两个人,一起往里去了……
自飒被后面车子催急了,已经看到有交管向她走来,她轻轻的按了下喇叭触点,启动了车子